第4章 安慰

三姑婆和說話的人不防備,三姑婆被澆了一身水,那個說話的身上也濺了些水。三姑婆大為不滿,也不去管別的,轉身對青娘道:“你瘋了不成?沒瞧見我在這裏?況且這水,為什麽不潑在你自己家院子裏面?”

青娘眼角都不瞧三姑婆一眼,只對天空抛個白眼:“我家門前,想潑水也好,想做什麽也罷,有你管的理?”

三姑婆被噎住,和三姑婆說話那人急忙道:“嫂子,話不是這麽說,這門前的路,雖是你家的,可是……”

“這髒水我不潑在外頭,難道還要潑在我院子裏,我清清白白的,怎麽會把髒水往自個院子倒?”青娘一語雙關,三姑婆怎不明白,只是三姑婆從來都是說閑話說慣的,聽到青娘這話就更氣了,跳到青娘跟前:“我手上的豬皮都髒了,你要賠我。”

青娘可不害怕三姑婆,只斜了三姑婆一眼就要走進院門,嘴裏只有兩個字:“沒錢!”三姑婆可不信,伸手緊緊拉住院門:“你會沒錢,誰不曉得你可是有五十畝好地的人,還有你哥哥,常給你錢花,還有……”

“三姑婆閑的沒事,就成日家打聽誰家裏有多少財物?”青娘這會兒才把眼轉向三姑婆,語氣滿是嘲諷:“以後這村裏誰家丢了什麽東西,可要找三姑婆……”

“你別血口噴人!”三姑婆顧不得身上濕漉漉的,伸手就去抓青娘的頭發,青娘後退一步,把三姑婆的手一推:“人人都覺得你輩分高,年紀大,個個都讓着你,我卻不是這樣的人,你別打錯了主意。自個在那血口噴人,還要怪別人,三姑婆,你的年紀,可是活到狗身上去了?”

青娘嗓子嬌嫩,罵起人來卻一句是一句的,三姑婆氣的捂住心口,這會兒已經有人聽到她們争吵起來,有人走來觀看。

見狀不免有人出面做好人,勸青娘:“侄媳婦,聽我一句話,你到底是要在這村裏住着,和人人都鬧翻了,對你又有什麽好處?”

青娘瞧一眼那人,語氣淡然:“和這村裏人人都說好,對我又有什麽好處?”

這話噎的衆人沒一個好接話的,三姑婆已經氣勢洶洶地要撲上去抓青娘的臉:“小娼|婦,我憐惜你守寡,每日待你好,你倒好,在這陰陽怪氣說我,我不給你個利害瞧瞧,你不認得我是誰。”

青娘把手裏的盆往院子裏一丢,手伸出去就把三姑婆的手給握緊,青娘再這樣輕輕一扯,三姑婆就撲倒在地。

有人急忙上前去扶三姑婆,還有人對青娘道:“三姑婆年紀已經老了,嫂子你這樣對她,萬一……”三姑婆聽到這話,眼珠一轉,躺在地上大喊起來:“骨頭折了,我要死了,小娼|婦,我到了地下也不饒了你。”

誰還瞧不出來三姑婆是借此裝瘋,但沒一個說出口的,畢竟這裏想瞧青娘熱鬧的,也不是一個兩個了。

青娘聽着衆人竊竊私語,心裏冷笑,面上就更冷:“成啊,三姑婆,你就在這地上賴着吧,要不要我再打盆水來,給你澆個清醒。”

三姑婆見青娘竟不肯服輸,也不肯說軟話,一時有些下不來臺,想要繼續躺着呢這太陽将要下山漸漸冷起來,真這樣躺着會生病的,到時又要藥錢。不這樣躺着,就這樣起來,白白放過了青娘,心裏又不歡喜。

三姑婆還在心裏思量,青娘已經冷笑一聲,打算關門。見狀有人上前拉住院門:“嫂子怎麽說你也要給個交代。”

交代?青娘有些驚訝地瞧着這人:“給什麽交代?難道是我跑到她家門前把她打傷的?明明是她自個走到我家門前滑到的,還要我給交代,那誰家走路不小心,在別人家門口跌倒,難道還要那家子給交代?”

青娘口齒伶俐,一時倒沒人敢來接音,只是那人也不肯放開拉着的院門。這時寧榴推着獨輪車從鎮上回來,遠遠地瞧見青娘家門前聚滿了人,寧榴不由皺眉,走上前問:“這是出了什麽事?”

“寧小哥你從鎮上回來了?我告訴你罷,這是青娘得罪了三姑婆,三姑婆這會兒被青娘推倒在地,只怕……”這人正待添油加醋把這事說一番,就聽到青娘的聲音:“怎麽,大家都眼見的,還在這說我的壞話?難道真要逼我一個寡婦,從此不得容身?”

青娘的聲音傳進寧榴耳裏,不知為了什麽,寧榴對青娘又添了幾分憐惜,從寧榴站着的地方,可以瞧見青娘的背很直,陽光照在她的臉上,讓她的臉帶上幾分剛毅。

寧榴不由在心中輕嘆一聲,對衆人道:“諸位,這堵在門口,我也不好走過去啊?”

寧榴這話提醒了衆人,衆人分開一條路,寧榴推着車走進人群,路過青娘家門口時候,寧榴對還躺着的三姑婆道:“三姑婆,這地上涼,瞧着這太陽就要下山了,就算是好人,躺着也會生病,更何況是您,還請起來罷。”

說着,寧榴把車子擺在那,伸手就去扶三姑婆。

三姑婆躺在地上,心裏已經有些後悔,但又不好得起來,聽到寧榴這話,如同得了救星,順着寧榴的手站起來,對寧榴撲簌簌淚落:“寧小哥,還是你好,我和你說,青娘她……”

話沒說完,青娘已經把院門一摔,關了院門。三姑婆的話被堵在喉嚨裏,三姑婆又要抽噎。

寧榴忙道:“三姑婆,這事情是個什麽,我雖不曉得,您先回家去換了衣衫,再喝碗姜湯……”說着寧榴沉吟一下,從車上拿過一根豬骨:“這是賣剩下的,三姑婆不嫌棄,就拿去罷。”

三姑婆原本還想哭訴一下那塊豬皮已經髒了,見到這根豬骨,立即就伸出手去,嘴裏還道:“這怎麽好意思呢?”

寧榴怎瞧不出來三姑婆在想什麽,只淺淺一笑:“我來這裏這些日子,多虧三姑婆照顧了。”三姑婆巴不得地把那豬骨緊緊拿住:“既然如此,我也就不推辭了,罷了罷了,我先回去換衣衫,等明日再來找這……”

三姑婆還想再罵,又覺得當了寧榴的面不好罵出來,往青娘的門口吐口吐沫,也就走了。

既然沒熱鬧可瞧,衆人也就散去。寧榴把車子推進院裏,東西都安置好,該走進廚房去做晚飯,可寧榴卻覺得心裏有事一樣,怎麽都坐不安穩。

寧榴索性把竈下的火滅了,走出廚房,瞧着這院子,瞧着院牆交界處,青娘家那棵伸出牆頭的杏樹。寧榴不由長嘆一聲。

青娘回了自己家,繼續做着針線,心卻再也安靜不下來。今兒痛快是痛快了,可是之後,在這村裏就更難站了。

可就算難站又如何?再難站不是也要過下去?難道人人說好,就不被人揉圓搓扁了?青娘想起那幾個人的嘴臉,牙齒一咬,這些人,道貌岸然的,一個個打的主意,卻那樣污穢不堪。

青娘覺得心裏發悶,在這院子裏轉了幾圈,怎麽都安靜不下來,青娘想開門出去走走,但想到村裏人的嘴臉,青娘又把手縮回去。

這時門上傳來輕輕地敲門聲,這是誰?誰又會來看自己?青娘滿面疑惑,但還是把門打開。

門開處,是寧榴的眼,青娘乍然瞧見寧榴,面色有些疑惑,接着青娘就道:“怎的,寧小哥,你安撫好了三姑婆,又想來教訓我了?”

“不,嫂子,我不……”寧榴在外面想了半日,想了許久,想了許多的話,也鼓足了勇氣,但一見到青娘,寧榴就覺得話說不出來了。

青娘的話裏帶着濃濃的嘲諷,這讓寧榴好容易鼓足的勇氣又消失了,青娘已經打算把門關上,寧榴止住她:“嫂子,我和你有幾句話要說!”

“說罷,可不能停久,不然的話,你也曉得,寡婦門前是非多!”青娘把是非兩個字咬的很重,寧榴勉強一笑就道:“嫂子,您心裏有氣我是曉得的,不過您總要在這住些年,又何必為了這些人,鬧的自己也不好瞧?”

青娘沒想到寧榴會說出這麽一番話來,青娘先是眉微微一挑,接着青娘唇邊就露出嘲諷笑容:“寧小哥,你只怕從沒遇到人對你說過怪話吧?”

這話問的奇怪,寧榴皺眉瞧着青娘,青娘長嘆一聲:“原先我何嘗又是這樣的人,後來才曉得,自己不硬氣起來,那就是要被人糟蹋的。”

說着青娘眼角就有淚閃現,青娘轉過身把淚擦掉,面對寧榴時候依舊笑着:“我曉得那些人要做些什麽,可我,是無力阻止的,”寧榴有所觸動地瞧着青娘,青娘已經深吸一口氣:“既然如此,我就由着我的性子來,免得真有那麽一日,還要委屈了自個,只恨……”

青娘猛地住口,寧榴瞧着她,等着她後面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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