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噩耗

知縣高高舉起驚堂木,張秀才吓的渾身都在冒冷汗,這麽糊裏糊塗地結了案,到時朱家還要和自己追索這一百彩禮錢,可自己并沒拿到彩禮錢,到時可怎麽得了?

張秀才雙膝跪下:“老爺,容學生……”

知縣今日出了那麽大的一個醜,既不能拿朱老爺發脾氣,也不能拿青娘她們發脾氣,只有拿着這個撞上來的張秀才發脾氣了。

知縣已經把驚堂木重重拍下:“本官說了,此刻退堂,書辦!”

在旁邊等候的書辦立時上前,知縣吩咐道:“把今日這案寫出來,貼在衙門前!”書辦恭敬應是,張秀才吓得渾身顫抖,高聲叫道:“老爺,老爺……”

知縣已不再理他,甩了袖子就起身離開。衙役們又發一聲喝,拿着水火棍在堂上連連敲擊,這是示意衆人退下。

青娘扶了吳氏站起身,擡頭正好看到寧榴,青娘不由對寧榴淺淺一笑:“多謝!”寧榴拱手還禮:“不過舉手之勞,況且在下說的,全是實話。”

張秀才聽到寧榴和青娘的對話,氣的上下牙齒都咬緊:“好,好,好寧小哥,拿了……”寧榴已經含笑打斷張秀才的話:“秀才,我并沒拿你家的銀子,也沒欠了你家的租子,此刻尚在公堂,你若執意,休怪我把你和我說的話全都說出。”

張秀才差點氣的倒仰,衙門內圍觀着的衆人已經上前來和青娘吳氏說話,衙役們敲擊水火棍的聲音更大了,吳氏拉了青娘:“走罷,我們先回去,要說話,什麽時候不能說?”

衆人簇擁着青娘吳氏離開衙門,寧榴跟在後面滿是笑容,張秀才氣的咬牙切齒,這一出去,還不曉得朱老爺要怎麽對待自己。都是青娘,還有寧榴。

別以為這樣就完了,還可以再治他們。

張秀才想起原先商量好的主意,後槽牙咬的更緊,險些要把牙齒給咬下來,接着張秀才覺得牙齒有些疼,急忙用手捂住嘴,匆匆離開縣衙。

張秀才剛離開縣衙,就有一個小厮迎上:“秀才,我們家老爺,讓你在這侯着。”

張秀才擡眼一瞧,認出這是朱老爺的小厮,張秀才面色頓時苦了:“這,我,家裏還有事呢。”這小厮還是一臉笑嘻嘻:“我們老爺是寬厚大量的,秀才,你在這等着罷。”

這一句,說的張秀才雙股戰戰,想要離開卻也曉得朱家勢大,自己一個秀才,在鄉下人眼裏已是不得了的人物,在朱老爺眼中,和個螞蟻沒有多少區別。

張秀才想要求情,又想拿些錢出來讓這小厮幫自己說好話,卻也曉得自己的錢只怕這小厮不放在眼裏,張秀才在這急的轉圈子。小厮卻在那籠着手,瞧着張秀才,一個字也不肯多說。

知縣退了堂,見了朱老爺,正準備把公堂上的事備細說出,朱老爺已經道:“公堂上的事我已盡知,這樣鄉下無知婦人,動辄就以性命要挾別人。想來也不該進我家門,壞我家門的事。”

知縣連連答了兩個是字方道:“說來,這也是那個人沒福氣,只是……”朱老爺在官場應酬慣了的,這一句已經聽出知縣話裏的未盡之言,朱老爺只淺淺一笑:“那樣螞蟻似的兩個人,若真一次敲死,倒顯得我們沒什麽手段。就該零碎些讓他們受些苦,他們才曉得事呢。”

知縣拊掌笑道:“妙,妙,果真是老先生,學生就沒想到。”

朱老爺也笑了,接着輕聲道:“說來昔日縣尊赴任之時,吳氏兄長也曾……”知縣沒想到倒是朱老爺先提起來,笑了笑就道:“學生做官,只禀公辦理,旁的事一概不知。再者說了,當日吳家救我之時,這兩年我已許了他不少銀子了。”

朱老爺會心一笑,拱手:“縣尊明知,真是本縣桑梓之福,明年大察之日,我先在這恭賀縣尊了。”

知縣明白朱老爺的意思,忙起身還禮:“不該不該,得為老先生父母,學生之幸。”兩人又說幾句,朱老爺也就告辭出去。

朱老爺出了縣衙,小厮迎上,張秀才站在那裏,也不得不上前去給朱老爺行禮。

朱老爺瞧着張秀才,冷笑幾聲:“好啊!好一個能辦事的人。”雖是在大街上,張秀才也吓得立即就要給朱老爺跪下。

朱老爺罵了一句:“跪下做什麽,別有辱了斯文,走罷,和我去茶樓坐着,和你說說話。”張秀才應是戰戰兢兢跟在朱老爺身後。

青娘和吳氏也回了家,吳氏謝過了鄰居們,這才對青娘道:“今兒這事,雖說有驚無險,可是青娘,你也別怪我說話直,這件事,你要早打主意。”

青娘輕嘆一聲,沒有說話。吳氏已經把青娘的手握在手心裏:“青娘,我曉得你若要再嫁,也想嫁個可心的,可這話我先放在頭裏,這世上男人不少,想娶你的也不少,可要找個可心的,難。”

“姑姑,我曉得!”青娘說了這麽一句就對吳氏道:“這次的事一出來,再想安安穩穩地守,就由不得我了。”

更何況還得罪了朱老爺,青娘輕嘆一聲,吳氏已經把青娘摟緊一些:“我曉得,你是擔心牽連了我們。都說破家縣令,可我們這樣人家,地也只有那麽幾十畝,房子也只有那麽幾間,難道他還能給我們安個忤逆罪名把我們一家子都給殺了不成?青娘,這是其一,其二,你不必擔心我們,擔心你自己才是。”

“有哥哥在,他能護住我。”青娘說了這麽一句,吳氏搖頭:“青娘,別怪我說話不好聽,你哥哥他,若護不住你呢?”

青娘從沒想過這個可能,頭擡起時眼中滿是驚訝。吳氏還想再和青娘說說,屋外已經傳了急促的聲音:“娘,娘,您快些出來,有人要尋姐姐。”

吳氏起身出去,青娘好奇,在屋裏聽着。院子中站了一個管家模樣的人,瞧見吳氏出來這人就上前打拱:“想來您就是吳娘子的姑姑?”

吳氏應是,見這人身上穿了素服,吳氏更感驚異,想起方才和青娘說的話,吳氏覺得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急忙道:“有什麽事?”

這人躊躇一下才道:“您既是長輩,就幫我家主人對吳娘子致意,說吳娘子的兄長,上個月在回程途中,遇到盜賊,被盜賊所傷,不治……”

此人話沒說完,吳氏就聽到自己女兒尖叫:“娘,娘,您來瞧瞧姐姐!”吳氏顧不得許多,匆匆跑進屋裏,見青娘靠在床頭,雙眼圓睜,雙手緊緊抓住床單,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吳氏忙上前抱住青娘,輕聲呼喚,青娘把吳氏推開,就要匆匆走出。

吳氏已經明白,對青娘道:“這種事,自然不會有……”說着吳氏心中越發酸澀起來,這也是自己親侄兒,還指望着他這次從京城回來,賺了銀子,好給他說一房媳婦,也好給吳家續香火。

現在就這樣去了,連個後人都沒有,自己異日到了地下,要怎麽和爹娘交代,和哥哥嫂嫂交代。

吳氏想着,眼裏的淚也撲簌簌往下掉,青娘感覺到吳氏的淚掉在自己發上,哽咽着哭出聲。吳氏女兒和兒媳都已知道消息,也不免要哭一場。

倒是吳氏兒子曉得了,出去又問了問那管家,曉得吳大哥的靈柩已被護送回來,身後事也是他家主人一力承辦的,現在過來,一來是報信,二來是要人前去迎接吳大哥的靈柩,好擇日葬下。

吳氏兒子曉得了這兩件事,請這管家院子裏坐下,自己就進到屋裏,要和吳氏商量。

吳氏和青娘哭的正在傷心處,吳氏哽咽着道:“還商量什麽,就你去迎這靈柩。”吳氏兒子剛要應是,青娘已經帶着眼淚擡頭:“不,我去罷,我好歹,也要見哥哥最後一面。”話沒說完,青娘眼中的淚又落的滿臉都是。

吳氏兒子也陪着哭了一場,走出去和那管家說了,定下明日一早,前去迎接靈柩。那管家還要返回自己家去,連杯茶都沒吃就匆匆告辭。

吳大哥在路上遇到盜賊受傷不治身亡的消息,很快就傳到張秀才耳裏,張秀才那時才剛剛回到家,在和秀才娘子說着今日之事,在那罵了青娘千聲萬聲,聽到這個消息,張秀才站起身跌足嘆息:“要早三日知道了這事,豈不是件好事。”

“知道了又如何?青娘不願意,也不過白搭,這會子公堂上走了一遭,那又如何?不過是我們還要白白拿出許多銀子來。”秀才娘子口裏罵着,恨不得拿那針把青娘的眼給戳瞎。

“知道了,誰還管這許多,直接讓朱家一頂轎子上了門,她不願意,就捆了上轎,橫豎寡婦再嫁,也沒有個白天走的理。”到時進了朱家,成了事,瞧她還鬧什麽,還做什麽怪?張秀才重重地拍了下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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