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場奇遇

福安郡主失蹤了,這是故事的開始。

時值初秋,早晚時候已經有些冷了,但晌午時分卻仍舊叫人覺得燥熱,好像盛夏的餘溫還沒有過去似的。

這樣冷熱交替的時節,最容易感染風寒,守夜的兩個婢女被嬷嬷囑咐過,說郡主睡覺不老實,愛踢被子,晚上守夜別睡死了,隔三差五的進去瞧瞧。

兩個婢女恭敬的應了,也按照吩咐不時進去看看,臨近天亮的時候,名喚秋雲的婢女屏氣息聲,小心翼翼的走進去,卻見被子搭在床邊,被角已經落到了地上,原本應該睡在床上的福安郡主卻不見了蹤影。

秋雲守夜一宿,也頗有些困乏,現下看着空無一人的卧房,那些睡意卻霎時間飛到九霄雲外去了。

郡主去哪兒了?

她不禁慌了,睜大眼睛在屋裏看了幾遍,卻都沒發現福安郡主的影子,一顆心霎時間就提起來了。

“秋容,秋容?!”她出聲喊守在外間的另一個女婢。

府裏規矩嚴,郡主若還睡着,婢女是決計不敢高聲驚擾的。

秋容人在外間,聽到同伴呼喊自己,便知道事有異常,快步進去一看,也呆住了。

“郡主呢?”她急聲問。

“我,我也不知道,”秋雲惶恐道:“進來的時候就這樣了。”

卧房不算大,一眼就能掃過來,兩個婢女懷抱着最後一點希望将衣櫥打開,希望看見郡主笑嘻嘻的探頭出來,說是在跟自己兩人玩鬧,只是真的将衣櫥打開後,卻見裏邊皆是華服美衣,并沒有福安郡主的蹤影。

若要從卧房離開,只有兩條途徑,一是卧房外的外間,二是卧房裏的窗戶。

昨晚她們二人守在外間,片刻都沒有合眼,總不至于一個大活人溜出去都瞧不見;而卧室裏的窗戶,早在半個月之前就被嫌冷的福安郡主下令封上了,除非有人從外邊撬開,否則裏邊的人怎麽也出不去。

秋雲在內室守着,秋容出門去瞧,不多時她折返回來,神情焦急的朝秋雲搖搖頭,示意窗戶并沒有被人從外破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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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怎麽回事?”秋雲又急又怕,眼淚都掉出來了:“好端端的,郡主怎麽就不見了呢?!”

秋容并不比她冷靜多少,面色焦急的在屋子裏轉了幾圈,小聲道:“還是先将此事禀報給王嬷嬷吧。”

顧看福安郡主的不只是她們兩人,天一亮,就會有別的婢女嬷嬷過來,福安郡主失蹤這件事,瞞是決計瞞不過去的,還是趁早上報,早做打算為好。

王嬷嬷是福安郡主的奶嬷嬷,這晚便是她帶着兩個婢女值夜,此時正在偏房歇息,聽兩個婢女說了事情原委,她臉色立時就變了,匆忙間披衣往福安郡主的卧房去探查,挨着走了一圈,卻也不曾發現半分痕跡。

王嬷嬷神情驚慌,無措的轉了幾圈,焦急道:“一個大活人,怎麽就忽然不見了?完了完了,咱們家的天怕都要塌了!”

福安郡主姓傅,名寶寧,只看名字就知道父母是如何珍愛她了。

她是齊國公傅文筠的幼女,上邊還有一個哥哥,一個姐姐,之所以被加封為郡主,且是“福安”這樣明顯帶着濃重寵溺的名號,并不是因為她的父親齊國公,而是因為她的母親寧國長公主。

當今天下國號為唐,皇族姓李,皇帝與寧國長公主皆是已經過世的皇太後所出,姐弟感情甚篤,傅寶寧這個外甥女,從出生時候起,就得到了皇帝舅舅十分的疼愛。

齊國公與寧國長公主鹣鲽情深,身邊并沒有妾侍,他們一道養育了三個孩子,傅寶寧是最小的一個,也是最受寵的一個,年歲不大,主意卻很大,隔三差五的就愛惹個禍,活脫兒一個混世魔頭。

齊國公在外是冷面國公,在小女兒面前卻是慈父,連句重話都舍不得說,上邊哥哥姐姐又寵她,也只有寧國長公主性情火爆,知道女兒惹了事,會撸起袖子來揍她。

傅寶寧也乖覺,知道自己要挨打了,就撒腿往宮裏跑,在曹皇後宮裏住個十天半個月,估摸着母親氣消了再回家,然後就是母慈女孝……那當然是不可能的。

她老老實實的挨一頓打,然後安寧一陣子,再重新出去惹事。

齊國公因公在外,再過些時日才能回府,清早便只有寧國長公主一人用膳。

她年歲不輕了,但常年養尊處優之下,容貌鮮豔如三十婦人,簪珥鮮明,衣裙華美,眉眼中帶着天家公主的尊貴與凜然。

王嬷嬷在外求見的時候,寧國長公主正吃茶,聽聞這消息,勾畫纖長的眉毛不禁蹙了起來:“難道是寶寧又闖禍了?不能吧,大清早的,她都沒出門呢……”

她身邊的女官忍笑道:“王嬷嬷都沒進來呢,您怎麽就先這麽猜上了?郡主知道,可要不高興了。”

“那個傻崽,”寧國長公主想起小女兒,臉上不禁顯露出幾分笑意,不輕不重的哼了聲,吩咐道:“叫王嬷嬷進來吧。”

“殿下,”王嬷嬷知道事情不小,也不啰嗦,進門之後,便跪下身去,顫聲道:“郡主不見了!”

如若是小女兒出去玩了,她斷然不會如此驚慌。

寧國長公主握住茶盞的手一頓,臉上笑意斂去:“怎麽回事?”

王嬷嬷便将今日之事說了:“秋容跟秋雲守在外邊,千真萬确不曾看見郡主出去,窗戶也仍舊是關着的,可郡主就是不見了……”

寧國長公主的臉色變了,她重重将茶盞擱下,急聲道:“是不是她叫那兩個婢女瞞着?你仔細審過了沒有?!”

王嬷嬷慌忙道:“奴婢都問過了,那兩個婢女的老子娘都在咱們府上,斷斷不敢說謊的!”

“既然如此,寶寧怎麽會消失不見了?!”

寧國長公主含怒說了一句,見王嬷嬷跪在地上不敢擡頭,心下又是一嘆,她站起身,一提披帛,神情匆匆道:“先帶我去看看。”

……

傅寶寧的卧房還保持着之前的樣子,被子被掀到一邊,被角耷拉到了地上。

寧國長公主看了幾眼,臉上漸漸堆積出一層憂色,她問秋雲:“你們發現寶寧不見了,那是什麽時候?被窩裏邊可還熱嗎?”

秋雲道:“那時候天還沒亮,約莫是寅時中(早晨四點),那時候被窩便是冷的了……”

寧國長公主眉頭蹙的更緊,她身邊的女官擺擺手,示意其餘人退下,這才小聲道:“殿下,郡主的衣裙和發飾都在這兒呢,只穿着中衣,她能去哪兒?即便是胡鬧,也沒有這麽幹的呀。”

寧國長公主何嘗不明白這一點。

素日裏她總是說家裏的小魔頭太愛鬧騰,但是現在這關頭,她反倒希望小女兒能忽然間從某個角落裏冒出來,說這只是一場惡作劇。

可惜,這也只是她一廂情願的想法罷了。

那麽大一個人,忽然間就消失無蹤了。

寧國長公主心頭就像是壓了萬斤巨石一般,悶悶的喘不上氣來。

她有些無措的坐下,目光環視一圈,看向陪伴自己多年的女官時,不禁哽咽道:“要是,要是寶寧真出了什麽事,我怎麽跟皇兄皇嫂交待呢……”

女官也覺得這事有些玄乎,但這時候怎麽也不能氣餒,往寧國長公主頭上潑冷水:“再找找,興許有什麽地方是咱們沒注意到的呢。”

寧國長公主也只能這麽安慰自己,吩咐關閉府門,着人在齊國公府裏找了一圈,卻沒有尋到傅寶寧蹤影,再叫人去她的公主府找,也是一無所獲。

從清晨到傍晚,一整天過去了,寧國長公主看着天色慢慢黑了下去,一顆心也慢慢的沉到了谷底。

……

傅寶寧到底是去哪兒了?

誰也沒想到,她其實就在齊國公府。

昨天晚上傅寶寧貪喝了幾杯酒,半夜起身更衣,剛拉開被子下床,就是一陣恍惚,再一睜眼,便見天光大亮,自己穿的齊整,出現在了自家的前廳裏。

這是怎麽回事?

做夢嗎?也太過真實了。

傅寶寧着實吃了一驚,正怔楞間,就聽見一陣熟悉的笑聲傳來,擡眼去瞧,便見父親齊國公穿一件窄袖圓領袍,腰束革帶,一副家常裝扮,神情和藹,正跟一個年輕男人說話。

“寶寧,”似乎是注意到了呆坐在一邊的女兒,齊國公笑着招呼她:“還不快過來打個招呼。”

這人是誰,從前怎麽沒見過?

倘若不熟悉的話,阿爹是不會叫她來見禮的。

傅寶寧覺得這場景委實奇怪,卻也沒有違逆父親的意思,只想着靜觀其變,近前去行個家常禮,便見那男人臉上扯出個笑,抱拳回禮,叫了一聲:“寶寧。”

這人生的很高,有一副中原人很少有的鷹鈎鼻,語調雖輕,眉眼中卻帶着難掩的兇戾之色,看着就不像是善類。

傅寶寧心下皺眉,正在想這人是誰,卻聽齊國公含笑向她介紹:“寶寧,他是我昔日至交的長子,姓張,名遠安。”

傅寶寧腦子轉到了一百二十邁,都沒想出來這個張遠安是從哪兒冒出來的,出自誰家,正覺得不解,齊國公卻笑着丢出來一個驚雷。

“他此來長安,便是打算與你完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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