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原身因為才學自負,以及退學得早,交好的朋友并不多,一雙手都數不完,林澤見到方山源非常容易就對號入座了。

方山源的家世跟原身差不多,都是村裏讀出來的寒門秀才郎,因為年紀差不多,從入私塾開始就是同桌同窗,關系一直融洽不錯。

而對方也不像其他學子勢力,在原身落難之後仍舊以禮相待,為人處世很不錯,學問也學得真材實料,是個可以結交之人。

所以林澤多了幾分耐心,換其他直接走人。

“林兄,士別三日真當刮目相看,剛才沒看見你正面,我還以為我認錯了人……”

方山源見到林澤非常高興,拱手打招呼。

他這話不是客套,而是真心話,他說的刮目相看也不是指林澤的穿着打扮,而是指林澤的氣質變化。

以前的‘林澤’因為各種打擊整個人顯得十分陰郁頹廢,可現在的林澤卻是春風滿面、昂首挺胸,同樣的臉因為不同的靈魂給人的感覺也是完全不一樣的。

林三貴等人有陳淑菊的事情做鋪墊只當林澤是性情大變,而對不知情的方山源來說,今天看到林澤就真的以為是另外一個人了。

臉還是那張臉,但卻讓人霎時不敢認。

林澤摸不準方山源的話意思,便直接轉移話題,不在這個問題多糾纏,

“心胸開闊了便精氣神爽,以前讓大家見笑了,不知道方兄如此着急叫住我有何要事?”

說到這裏,方山源也跟着想起要事,顧不得寒顫招呼了,

“诶,瞧我都這一高興差點把正事忘了!林兄,事關重大,咱們可否借一步說話?”

方山源環顧四周,一副神色緊張的樣子。

林澤見他如此模樣,想了想點頭,找地方把牛車寄放好,帶章珛跟對方去了就近茶樓,要了個包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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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要說什麽重要的事情,到了茶樓包間方山源都還不放心,左右檢查了好幾遍,确定沒人能夠偷聽到,才又看向跟着一起的章珛,表情猶豫,

“林兄,你看貴夫郎可否也回避?”

這個時代一般男人談事情都沒有女人小哥兒聽的道理。

“無妨,我家的事情我夫郎都聽得。”

林澤想都不想就直接拒絕,區別看待他媳婦那是絕對不行的。

章珛腼腆微笑,聽話的站着不動,反正他也不是什麽大戶人家的哥兒,抛頭露面無所謂,比起規規矩矩的躲在後院,他更喜歡林澤的想法。

這可看得方山源跟之前的李廣財一樣暗暗稱奇,甚至驚訝更甚。

他經常往鎮上跑消息靈通,雖然這段時間聽說了一些林澤的改變,一見鐘情的招牌含義更是清楚明了,但他真的沒想到以前那麽高傲的林澤竟然變化如此之大。

不過連放下身份出來賣東西的事情都能做,這會兒林澤愛護夫郎的舉動似乎也不那麽稀奇了,畢竟不是每個人都是一樣的。

暗驚之後,方山源就釋然了,既然林澤都不怕,那他也就沒什麽好顧忌的。

再次左右看看,方山源才表情嚴肅說話,

“林兄,本來我是打算去你們村找你的,但沒想到在這會碰到,如此正好,為兄有件事情左思右想了好幾天,還是決定跟你打個招呼,不然這心裏着實不安……”

“方兄有話但說無礙。”,林澤沉吟。

“好,如此為兄就知無不言了,鄉試之期在即,雖然難以啓齒,但是科考之中舞弊洩題之事自古以來都無法避免,時常發生,我等雖不屑,可總有人心術不正,林兄可認識朱洪昌此人?”

“祥瑞酒樓、西街賭坊、南街倌館的東家朱府老爺,縣太爺的小舅子。”

“什麽縣太爺的小舅子,不過是個妾室娘家的兄弟,狐假虎威而已……”

方山源嗤之以鼻笑了下,才繼續道,

“林兄你許久沒來鎮上走動應該不知道,這朱洪昌仗着他妹子的裙帶關系,對外宣稱他手上有這次鄉試的考題,引了不少心術不正的學子求上門去。”

“如何荒唐之事本應該不能相信,可實在不乏出現一些心智不堅定之輩,咱們南陽鎮多年來又只出了一個舉人,其他學子皆是次次落敗,不免把這當做救命稻草。”

“試題是真是假不知道,但此事一旦暴露影響甚大,沾邊的學子遭殃,其家人怕是也得被連累……”

說道這裏,方山源停頓了一下,才繼續道,

“林兄,前些日子,我瞧見你二弟似乎也在此列。”

“确定?”

林澤精神一震,擡頭。

章珛雖沒讀過書,可也知道科舉舞弊暴露的嚴重性,輕則剝奪功名一輩子不能科考,重者殺頭都有可能,其家裏人也得遭殃受累,臉色有些不好。

方山源點頭,

“千真萬确,事關科舉,絕不敢亂說。在朱洪昌那裏買試題的人不少,如果是假的那還好,但如果是真的,青山縣怕是要招來一場災禍。”

古代科舉考試的嚴謹程度遠比現代想的更加困難和厲害,如果朱洪昌賣的試題是假,那麽最多是那些心術不正的學子上當受騙。

但如果是真的,朱洪昌賣了這麽多試題出來,那豈不是代表着青山縣今年将會考上一群舉人魁首!

朝廷又不是傻子,這數據一看就是有貓膩,上面絕對會派人徹查,到時候這些‘考中’的學子及其家人怕是就得慘兮兮了。

這種結果大家不是不知道,但抵不住考中的誘惑和僥幸心理啊,次次落地的學子難免心情浮躁想走捷徑。

方山源跟‘林澤’關系不錯,偶然得知林建文也在裏面,自然馬上想到跟其有血親關系的林澤。

“林兄,你和他是血親,此事一旦暴露,就算你沒事兒,将來怕是也會影響你……”

“……”

林澤面無表情暫時沒說話,端着茶杯神色晦暗。

這道理不是傻子都明白,古代講究的就是連坐制度,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一人過失全家遭殃。

不過他現在都跟林澤斷親了,出了事情他無所謂,但問題難就難在林三貴還跟林建文沾着親,林三貴是原身的父親,人也不壞,他不能坐視不理。

何況科舉舞弊這種事情,不是個小問題。

思索半晌,林澤才放下茶杯,詢問,

“朱洪昌如此招搖過市的賣試題,縣令爺什麽反應?”

洩露試題的消息連方山源都知道了,沒道理縣令爺不知道,這種事情暴露查下來縣令首當其沖就會遭殃,不可能默不作聲不管。

“這個我就打聽不到了……”

方山源不好意思,他只是個沒錢沒勢的寒門學子,要不是朱洪昌賣試題的消息傳的人太多,他也是沒渠道知道這些的。

“我回去看看,多謝方兄告知,否則到時候我怕是要措手不及。”

林澤也沒有為難追着問,方山源底細能力他清楚,想知道更多,只能他自己想辦法了。

不過……原身和方山源已經很久沒聯系,關系疏遠大半年,對方忽然來找他,還告訴他這麽重要的消息,他覺得他不太相信只是因為友情這麽單純。

林澤不是剛出社會的毛頭小子,比起相信世界的美好,他更願意先往壞處想。

想到這裏,林澤露出如沐清風的溫潤笑容,

“方兄,如此重要的消息我真的不知道如何謝你,這個人情我記下了,日後方兄若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只要己所能力,我定不推辭。”

方山源聽到此話臉上閃過一絲難為情,再看林澤溫潤的笑容有些心虛。

如果是普通好友說這話自然沒問題,但建立在他們這種關系疏遠大半年忽然見面的朋友身上,如此感謝的話意思就沒那麽單純了。

設身處地想,要是沒點打算,誰去管不相幹人的閑事?

想到自己的處境,方山源咬咬牙,把臉皮抛到了腦後,起身沖林澤拱手,

“林兄,你我相交多年,我方山源也不屑這等脅人的龌龊下流之事,只是為兄如今已是走投無路,這才不得不厚着臉皮上來,我的确有一事相求,林兄願意便幫,不願意科舉之事我也定守口如瓶!”

“我與林建文已經斷親,他出事與我沒影響……”

林澤依舊是溫潤的微笑,如沐清風,但卻讓人有種莫名氣勢低一籌的錯覺。

方山源震驚,顯然沒想到他竟然已經跟林建文斷親了,斷親之事在這裏可是件嚴重大事。

不過他很快就回過神,嘴角露出一絲苦笑,

“林兄,是為兄處事不周,告知科舉之事我真的沒有脅迫你的意思,你莫要生氣。我這次冒昧找你,只因我娘子重病,我家情況你也知道,多年讀書早把家底掏空了,能求能借的我都試過了,連家裏田地都賣了,但還是不夠……”

說道這裏,方山源表情愁苦,也顧不得低聲求人丢面子,臉面哪有人命重要。

“我聽聞林兄最近在鎮上做了點小買賣,生意十分紅火,所以……如此上門為兄實在慚愧,可家中娘子等着吃藥,還請林兄看在多年同窗的份兒上,能夠救急一二,日後為兄定當雙倍還回。”

說完,方山源如同等待審判般,低頭等到林澤的回答。

他沒有抱上太大的希望,這些日子他已經求過不少人了,被拒之門外是常事,林澤這裏他也只是來試試,畢竟他借的銀子不少。

“你想借多少?”

林澤沒直接拒絕也沒直接答應,沉吟考慮。

方山源家裏的事情他不了解,同情心有待商榷,但他不喜歡欠別人的人情,不介意花銀子買個消息。

“五,五十兩……”

方山源擡起頭,語氣小心翼翼,這個數字連他自己都說得心虛臉紅。

“那你去搶錢莊吧。”

林澤眼皮一跳,說出跟他未來弟子當初一樣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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