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因為王縣令一句‘鬧市開審’,原本就密密麻麻的圍觀人群又多了不少。
等到移堂到鬧市準備好後,除了林澤原本從村裏喊的人,青山縣城裏面的人幾乎也全部跑出來看熱鬧了。
空地上占的,茶樓上,甚至還有人爬到人家院子的高圍牆上,就為了看稀罕。
王縣令在短暫的驚吓之後便鎮定了下來,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表情嚴肅。
不去追究深層次的黑暗,王縣令看上去倒是真的一副為民清官的模樣,也難怪只當了三年縣令就往上升了。
林澤悄悄打量了上面王縣令幾眼,心裏便有了底。
今天他之所以敢膽子這麽肥鬧得這麽大,除了大稷朝律法,還有個更重要的原因就是王縣令要調任了。
對于這種即将調任的官員來說,維護好最後的名聲遠比收受賄賂的銀子更加重要,上面的位置就那麽一個,盯着的眼睛卻是千萬只,王縣令今天不公正也得公正。
因為考慮到南陽鎮到縣城的距離,林澤便把所有涉及到的當事人、嫌疑人、目擊證人等等名單也寫了上去。
這樣把人全部叫來審查,一來省時間,二來避免了夜長夢多。
為了打對手一個措手不及,林澤還單獨利用‘案件側寫’寫了份案件分析,這在現代刑偵是很常用的東西,顧名思義就是根據證據猜測犯罪者的心态想法等等,從而來偵查案件。
這方面林澤具體也不專業,但到底電視劇裏經常演那些刑偵劇,學個模樣還是能學出來的。
再者原身的學識潤筆,一篇有理有據的案件分析王縣令看完之後心中驚嘆不已,簡直都覺得不用再審,直接讓犯人認罪沒問題。
就連下面跪着的被審問人們自個兒都呆了,要不是他們不會寫字,都能以為那是自己的認罪書了!
當然,被喊到名字的人自然不會傻到被這麽吓吓就認罪。
“冤枉啊縣老爺,小人冤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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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口的是魏鴻弡府中的幾個下人,正是當初應該守在後院伺候的小厮和丫鬟。
然後才是林建文否認,沒辦法,他是林澤列出來的‘頭號嫌疑人’,他要是不馬上喊冤就得立馬被定罪啊!
反正兄弟已經撕破了臉,林澤這回也不留情。
在村裏看林建文鎮定的樣子他估摸猜到對方尾巴掃得幹淨,想靠魏雲櫻的事兒搞死林建文怕是不容易,于是轉移目标,把村裏的那些肮髒事情拿出來說。
這些年陳淑菊母子是怎麽給原身潑髒水的,現在他就怎麽潑回去。
就算魏雲櫻的事兒林建文沒事,關于‘林家兄弟家産之争’的事情傳出去,從今以後,林建文多年積攢下來的名聲就算是全沒了,科舉考試能不能參加也有待商榷。
衆人聽着狀詞議論紛紛,簡直不敢相信這是在貧寒家發生的事情。
林建文恨得牙都快咬碎了,他千想萬想,想遍了林澤的打算,萬萬沒想到林澤完全不顧林三貴的面子,這是想徹底毀掉他報仇。
不過到底那些事情都是他娘出的手,別人再怎麽說,他不承認就沒事,至于名聲已經顧不得了。
“縣令大人在上,我與兄長血脈相連不敢妒忌兄長才能,我娘做下那些糊塗之事也是因父母之心,望大人寬宏大量,母親已在村中祠堂受罰……大哥,你與娘到底多年養育情分,你就原諒她吧。”
肚子裏有墨水的腦子就是轉得快,林建文的狡辯功底還是不差。
一句話就把所有的責任推到了陳淑菊身上,表明自己的‘幹淨’,又用孝字來壓他,潛臺詞指着林澤睚眦必報連‘母親’都怨恨。
綿裏藏針就是林建文慣會用的技能。
林澤就知道他會這樣,拍拍手陪他演戲,作紅着眼眶悲怆狀,以牙還牙,
“二弟言重了,雖然陳氏已與我斷絕關系,但到底我也曾叫她一聲娘,那些事情都過去了,我早就看開了,今日我并非狀告陳氏,狀紙上只是關于事情的分析而已,二弟莫再提那些傷心事了。”
“鬧市開審耽誤大家正事,你還是先說說當日情況,二弟為何将醉酒的我扶進魏府後院吧,若二弟無心之舉哥哥給你賠罪,但若……總之,哥哥只想求個清白,多年冤屈心中難平。”
衆人一聽,對啊,他們不是在說魏家的事情嘛,咋偏題了呢,大家還等着看完熱鬧回去幹活啊。
頓時,群衆看林建文眼神就有點不太好了,覺得這個秀才書肯定沒讀好,理解能力有問題。
人家狀告的人只是在做分析而已,覺得有過節就說出來很正常啊,這林建文急什麽苦情大戲呢,趕緊老實交代正事才要緊!
“林澤秀才說得有理,林建文郎官你回答當日為何扶人去魏府後院?你難道不知後院婦人香閨不能随便闖嗎?”
王縣令跟着拍板,因為兩人都姓林又都是秀才,他只能如此區別稱呼。
他現在思考方式已經被林澤哪篇‘案件側寫分析’給帶進坑裏去了,先入為主,覺得整個事情案件過程就是林澤分析的那樣,這個林建文是個重大嫌疑犯。
每次跟林澤過招都像是拳頭打在棉花上,林建文臉色都爛完了,衆目睽睽,只能握起拳頭聽話交代,
“回大人,當初我并非有意扶我兄長去魏府後院,那時我也是初次去魏府,我見那院子沒有下人守着,便以為是客房院子,這才扶着兄長進去的……”
這話他倒是沒說假。
雖然他從小就妒忌林澤讀書好,又受爹寵愛,但他那時候才十五歲而已,心機再重,也斷然沒有膽子想出周密的計劃加害林澤。
當時也是他偶然看到魏府後院沒人守着,這才臨時想出了個灌醉林澤,把人扔到後院去,只要林澤壞了名聲不能讀書,家裏的資源就都是他一個人獨占了。
這也是林建文為什麽不怕林澤狀告的原因,因為根本沒證據證明他是故意的,誰讓魏府後院沒人守呢。
“你此言可有人證?”
“有,西山村的喬秀才,當初我們同桌飲酒,他跟我一起扶的,只不過剛走到魏府後院拱門口,喬秀才便被人叫走了……”
林建文很有信心,有理有據他根本不用怕。
為此,知道林澤要狀告魏府之事洗冤,他便特意叫喬秀才今天也跟了過來。
林澤心裏沉疑,倒是意外難道他還真冤枉林建文了?當初魏府之事林建文真是不小心?
說得是有證有據,可他不信……
王縣令聞言則馬上又叫喬秀才出來問話,喬秀才作證,林建文的确沒撒謊。
一直聽着的魏鴻弡對此結果松了口氣,看向林澤冷哼,
“林澤,當初闖到我女兒房間本來就是你自己的問題,你還有什麽好說的,舊事重提,還鬧得如此聲勢浩大,你這是要逼死我女兒來報複我趕你出私塾麽……”
這話完全就是在問林澤的罪了,目前看來整件事情受無辜的确實是他女兒。
林澤這些年受的苦雖然對比罪是過了點,但歸根結底都是自己喝醉,魏家女兒才是平白被連累。
現在林澤鬧得事情算是整個青山縣都知道了,着實有些‘過分’。
“魏先生暫且莫急,林建文只是其中一個懷疑推理而已,林澤自然不想将這種事情鬧大,但那天在郭府魏娘子态度激動,勢要讨回公道,事情因我而起,我怎能讓魏娘子抛頭露面出來狀告呢……”
林澤微微一笑,兩句話力挽狂瀾,頓時又拉回群衆好感。
逼死婦人這麽大口黑鍋他可不好意思背,這件事情本來就是魏雲櫻鬧着要報官的,郭府時候嚷嚷得那麽厲害怎麽不考慮‘聲勢浩大’了呢?
知道他下場更慘就心裏舒坦了又想息事寧人,呵呵,天下哪有什麽好事都占完的。
将魏夫子的話堵回去,林澤繼續,
“既然林建文是‘不小心’帶我去到魏府後院,那麽現在最大的疑問就是,魏府當天明明是宴請賓客的重要日子,為什麽魏府後院沒下人守門呢?”
“就算前院缺人手臨時叫人幫忙,按照一般情況也不會叫後院的小厮丫鬟,更加不會把所有人都叫走,把夫人小姐單獨留着不管,實在不符合常理……”
這才是整件事情最大的疑點,也是突破口。
衆人也反應過來找到重點,對啊,當日魏府正是宴請賓客的日子,這種日子家裏肯定會來許多男賓客,就連普通人家都會做好婦人小哥兒避嫌的工作,魏府不可能這麽疏忽啊。
不想不只想,一想整件事情确實透着詭異和漏洞。
如此分析,确實有問題,魏府後院沒有小厮丫鬟守着,根本不能用被人叫去幹活離開來解釋。
“還有一點,當日魏小姐也喝醉了,身邊竟然沒有伺候的丫鬟,種種巧合實在可疑至極。”
“啪!”
王縣令一拍驚堂木,看向魏府幾個相關小厮丫鬟,厲聲審問,
“你們幾個從實交代,宴請當日,你們幾個為什麽不在後院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