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從郭府回來的第二日,林澤在家琢磨了一整天的狀書內容和預料狀況。
而在外頭奔波的章珛幾人也不負所望,幫忙找了一大群村民,這些可是這次官司的重要神助攻。
林澤十分欣慰自己眼光沒看錯。
阿珛雖然平日裏安靜乖巧,看着跟只小白兔似的安靜又無害,但做起事兒來絕對不含糊。
他給出的幫忙條件是吸引人,但架不住原身以前名聲太差,除了李廣財那種求他當先生,一般人家得他求別人,甚至別人還不一定幹,生怕孩子先生沒選對跟着先生的名聲被連累。
不過章珛在村裏形象好,要不是章家把他拿頂替章銀珠完成了林家的婚約,周圍村子好些人家都想來聘娶。
所以在章珛的努力勸說請求,再加上聽林澤這回去衙門狀告是為了‘翻案’,洗清這些年背的污名,村民們考慮過後,這才同意了跟着去一趟幫忙做見證。
反正見證而已沒問題,但說情就看到時候衙門狀告的情況了。
再加上旁邊還有個鄭小洛,別看這個小哥兒傻乎乎的,可傻人有傻福,就是這種形象才更加讓人沒戒心。
在兩個小哥兒的一番努力下,挨着河壩村周圍幾個村子的村民大部分都表示同意了。
主要有問題就是河壩村自己人。
這倒不是河壩村的村民沒良心,而是林澤翻案這事兒牽扯到了林建文,河壩村自從存在以來就沒出過什麽人物,宗族裏現在就指望林建文,若是林澤真把林建文告了結果可想而知。
更重要的是兄弟狀告兄弟這種事情傳出去,以後別人怎麽看河壩村的風氣?
所以聽到消息,村長李老福和幾個族老,還有林三貴都急急忙忙跑來了,目地就是勸林澤放棄翻案,以大局為重。
心裏也暗道上次林澤分家的時候不是不追究以前的事情了嗎?怎麽現在又想起翻出來,還要去衙門狀告呢。
“村長叔,以前的事情我本也不想再翻出來追究連累村子名聲,但是這次我不得不這般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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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澤淡定賣慘,
“當年的事情不止我一個人受累,也事關魏夫子之女,魏小姐被連累婚嫁不如意,此時她要追究我只能配合,否則她就去衙門狀告我,到時候我有嘴也說不清……”
“至于我二弟,因果循環,人在做,天在看,我放他一次,但其他人不許我也沒辦法。”
最後一句顯然是強硬态度,不進油鹽了。
李老福等人被堵得說不出話,也無話反駁。
林澤說得很清楚了,這次的事情不是林澤要翻,而是當初一起被連累的魏小姐,他們可以勸林澤,但魏小姐沒人攔得住啊,不管如何,當年的案子是翻定了。
何況林澤落魄到現在的下場,全都是陳淑菊母子一手導致的,林澤心中有怨誰也怪不了。
“罷了罷了,咱們河壩村終究是沒福氣……”
李老福嘆了口氣,幾位宗族的老人也哎了一聲。
林澤也不想太逼人,李老福等人雖處事不夠完全公道,但也還算講理,若不然像這種一村之長和宗族老人絕對可以直接逼迫他把事情頂罪下來。
自己作為河壩村的一份子也不能光顧自己,想了想,林澤繼續道,
“村長叔,林澤知道自己要強了,連累村子名聲是林澤的過,此次若能洗清冤屈,我會辦個私塾,到時候咱們村的孩子來上學,束脩我只收一半,也算林澤為村子盡份力……”
這話李老福等人聽到頓時心中好受多了,對林澤要去衙門翻案沒那麽抵觸了。
失去了一個林建文的希望,換來全村孩子的前途,這買賣還是比較劃算的。
而村裏的人要是知道這個消息,估計更加願意選擇站到林澤這邊,畢竟人家考中科舉哪有自己的孩子考中好啊!
唯一心情複雜的就是林三貴了,站在旁邊從頭到尾都沒說話。
為啥啊,因為他也不知道說啥啊,大兒子要翻案洗清冤屈他自然是舉雙手贊成,但問題是大兒子狀告的人裏面是他二兒子,這就很尴尬了。
雖說在他心裏林澤地位是比較重要,可到底林建文也是親生的,這讓林三貴真的不知道咋辦咋選。
“算了,爹知道你心裏有怨氣,爹不怪你,只是到時候給你弟留條路吧,他如今變成這樣,都怪爹,是爹忽略了他,才讓淑菊把這孩子教成這樣……”
最終林三貴也沒能說出勸阻的話。
大兒子受的委屈他清清楚楚,老二要有什麽結果也是自己活該,只是他這個當爹的滿心悔恨和愧疚。
都怪他這個當爹的太疏忽,才讓不懂事的媳婦把孩子品行教成了這樣,搞得兄弟反目,家宅不寧。
五十不到的林爹頭發幾乎快白完了。
看着對方離開的背影,林澤無法勸慰什麽,如果是原身知道真相肯定也會和他做出相同的選擇。
包庇和縱容永遠不是解決的辦法,那只會讓犯事的人更加得寸進尺,林爹需要接受現實。
何況這次能不能一刀把林建文剁死還不一定,這人狡猾之極,做事情從來不親自動手,根本沒有實質性的把柄讓人抓到。
不過沒關系,就是這次剁不死,他也得讓林建文刮下一層皮,身敗名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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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準備做足,第三天大早,林澤就大張旗鼓的帶着人往縣城狀告。
因為這次來幫忙做‘見證’的村民中還有部分上了年紀的,這些人純屬好奇想跟着看熱鬧,林澤怕路上人多路不好走這些老人出了事情可就攤上大事了,因此雇了幾輛牛車讓人坐。
除此之外還準備了饅頭給大家當早飯,目地自然是為了籠絡人心。
畢竟縣衙在縣城,從這邊走路得兩三個小時,疲憊會讓人心情變差,到時候村民的熱情被磨滅完,那剩下的就是對他的不滿。
這是圓滑處事的基本概念,求人辦事就得拿出個好姿态。
不得不說林澤的大方和周道确實贏得了大家的好感,本來還有好些人因他之前的名聲抱着遲疑态度,見林澤這般态度瞬間由路轉粉,好感蹭蹭蹭的往上冒。
讓同路的林建文心裏抑郁得不行,不知道自己這個蠢大哥怎麽忽然變得這麽聰明了。
心中也更加沉重,盡管林澤狀告的人沒有明着寫他,只是給他按了個‘嫌疑人’的名頭,他也不怕被定罪,但按照林澤現在的狀态,肯定是不會輕易放過他的。
以前他根本不屑他這個蠢貨大哥,但現在他摸不透林澤了,只能眼睜睜的看着林澤心裏忐忑不已。
當然,林建文也不是那種傻乎乎幹等着挨打的人,林澤會利用輿論,他也會,所以去的路上林建文一直忍耐着脾氣繼續裝‘兄友弟恭’。
完全不擔心自己‘嫌疑人’的名頭,一副好弟弟的模樣轉客為主恭敬憤慨的請求村民一定要幫他大哥做‘見證’。
這份兒忍耐真是讓林澤佩服,但就林建文這點修為放他面前就不夠看了。
樂呵呵的看着林建文一路表演,等走到縣城門口的時候,林澤才拍拍衣服,‘大發善心’給林建文上一趟表演課。
洋蔥往眼睛上一抹,林澤當着衆人的面就是往地上一跪一拜,充分的解釋了下什麽叫做男兒膝下沒黃金!
別說林建文,就是何向峰都傻了,這走到縣城門口下跪的戲碼林澤可沒跟他商量過啊……
只有早早跟林澤串通好的章珛反應過來,跑到林澤身邊跟着他一起跪下,便跪還邊喊“求縣老爺為我相公伸冤!”。
本來這事兒是林澤準備自己做的,但他到底是現代的靈魂,即便融合了原身的記憶适應古代,可思維方式卻很難改過來,若自己喊的話,林澤作為秀才文人難免以後被人做文章。
章珛一聽他的計劃立馬就把事情攬到了自己身上,婦人夫郎哭天喊地最多被人說句潑辣,其他不會影響太大。
于是夫夫倆這一跪一喊,頓時把縣城門口路過的人全都吸引了過來。
之後林澤也沒起來,下足了血本三步一跪,九步一叩,陣仗整得活像全家被殺了似的滅門慘案,直接引起了整個青山縣城人的注意。
等到衙門,王縣令出來開堂的時候,看着門口密密麻麻的圍觀群衆,差點沒給吓死。
青山縣算不上大縣城,但怎麽說也在縣城中排得中間,管轄範圍內有七八個小鎮,出過的案子不少,但像林澤動靜鬧得這麽大的還是頭一個。
饒是王縣令再見過市面,這會兒盯着黑壓壓的人群也淡定不了,再看下跪喊冤的林澤身上還佩戴秀才郎官的身份玉佩,頓時知道事情怕是不得善了。
能混到現在還能從小縣令升職等待調任,王縣令自然也是有手段和腦子的。
雖然心裏對搞出這種陣仗的林澤非常不高興,但面對如此多的百姓圍到縣衙來,他若是不秉公處理,就等着被人抓把柄掉烏紗帽吧!
“移堂鬧市,聚衆開審!”
王縣令當下拍板,決定在調任前夕立個‘廉政秉公’的形象。
衙門外的百姓一聽,頓時都激動興奮了起來。
鬧市聚衆開審這條規矩是大稷現任皇帝為得民心特意頒發的,為了的就是防止偏遠地方官員渎職冤案,給百姓的一條直接堪比‘告禦狀’的特權伸冤途徑。
只不過大多百姓害怕一時解氣以後被報複,不是不死不休的死仇基本沒人會逼官員這麽做,青山縣沒發生過什麽慘案,自然更加用不着。
現在王縣令下令‘鬧市開審’,這怎能不讓看熱鬧的人興奮,幾十年難得的‘奇遇’啊!
這也是林澤膽子敢這麽大的原因,沒把握誰往前沖誰是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