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聽到腳步聲,林沅整理好衣服,轉身爬上床,鑽進被窩裏,白嫩的臉頰被枕頭壓扁,琥珀色的眼睛被垂搭的頭發半遮着,似隐隐有水光在流動。

“你今天洗這麽快啊?”聲音糯糯軟軟,有點兒撒嬌的意味。

“嗯,剛在看什麽?”炎霆側身躺上床,倚在床頭,眼底的冷光被浴室裏蒸騰的熱汽浸潤,溫柔了許多。

“沒啥啊,只是覺得我好像長胖了。”林沅翻了個身,背對着炎霆,催促道:“快睡覺。”

病房裏的燈被關掉,霎時陷入黑暗。

有幾縷路燈光透過窗縫,灑落在地板上,絲絲縷縷,像黑夜中的星河。

過了會兒,身邊人的呼吸聲變得均勻綿長。

林沅睡着的時候很安靜,傲嬌的小獸收起尖利的爪牙,毫無防備地露出自己綿軟的肚皮。

像一只等待着主人撫摸的大貓,發出慵懶的咕嚕聲。

夜色深沉,炎霆卻沒有睡意。

無意間看到的孕檢單,勾起他很多的回憶。

懷着孕的母親,奄奄一息地躺在血泊中,用近乎絕望的眼神向他求救。

那一年,炎霆十七歲。放學回家推開門,就看到這樣的一幕。

急救車的笛聲由遠及近,飄蕩在蕭索涼風裏。

炎霆替身邊的小孩兒掖好被子,一個人出了病房。

夏末的深夜有些涼,炎霆靠在走廊的窗邊,吸了口手裏的煙,平素淩厲的眉眼變得有些頹然。

Advertisement

母親大出血險些身亡,經過搶救,保住性命,但肚子裏的妹妹沒有留住。

後來,父母離婚,母親離開,父親常年不歸家。

偌大的房子裏,只剩下炎霆一個人。

再後來,他從學校回家,一推開門,距離母親摔倒處不遠的沙發上,大肚子的女人衣衫不整的在他父親懷裏起伏。

從那以後,炎霆對女人的身體近乎作嘔。

這麽多年,在外人眼中,炎霆極度自律,哪怕身居高位,私生活卻幹淨得讓人開始謠傳他那方面不行。

關乎情·事,炎霆欲·望很淡,偶爾自己解決,也是草草了事。

身邊一旦有人,他就會煩躁。從未想過,在以後的某一天,習慣會被人打破。

抽完最後一口煙,吐出的煙圈消散,炎霆将煙蒂摁滅在垃圾桶裏,又在窗邊站在了會兒,讓夜風将身上沾染的煙味兒吹散。

林沅沉沉地睡着,感覺到身邊的床鋪微微下陷,迷迷糊糊靠近過去,鑽進男人的懷裏。

帶着渾身涼氣,炎霆怕把嬌氣的小孩兒凍病了,扯過被子裹住兩人,低頭在林沅的頭頂落下一個輕吻。

今夜月色撩人,炎霆已經習慣自己床上多出一人。

溫溫軟軟的一團,蜷在他懷裏,瘦削的脊背随着呼吸起伏着,敲動炎霆那顆比磐石還要冷硬的心。

炎霆側過身,收攏手臂将林沅圈進懷裏,不經意在他睡衣兜裏摸到硬物。

借着月光,看清是揉成一團的紙。

還是之前被他扔進垃圾桶的檢查單。

炎霆冷峭的眉峰擰了下,視線在林歡歡三個字上面停留片刻,将紙團扔進床頭櫃裏。

一夜好眠。

耀眼的陽光從地平線升起來,霧霭蒙蒙。

林沅是被手機鈴聲吵醒的,他扒拉半天,才終于從枕頭下摸出手機,“喂,誰啊?”

一陣暴跳如雷的怒罵,像狂卷的海嘯般奔湧而來,“我林健安的兒子,竟然跑出去抛頭露面,和你媽一樣不要臉!”

林沅瞬間驚醒。

手機裏林父的數落聲還在繼續,樁樁件件都是對他這具身體母親的辱罵。

當年,在嫁給林父前,林母曾因喜歡唱歌,而在娛樂圈裏短暫待過一陣。

正因為如此,每當夫妻倆發生口角,林父都會辱罵林母不要臉,說娛樂圈的人都不幹淨,斥責妻子不知道以前和誰鬼混過。

而如今,這些随口就來的肮髒詞彙,又悉數加在了林沅身上。

他沒有回應,翻了個身。

絢爛的陽光迎面撲灑而來,林沅擡手遮了遮。

今日,天氣晴朗,窗外的鳥叫聲也很動聽。

唯獨耳邊的怒罵,聒噪又難聽。

林父像是罵累了,停歇下來,手機裏傳來喝水聲。

林沅直接把電話挂了。

順手登錄微博,才明白讓那人大動肝火,撕破道貌岸然的面孔,破口大罵的原因。

林沅火了。

在昨天一時興起,直播做飯之後。

直播的錄屏和截圖在網絡上被瘋傳,大部分人沉溺他的顏值,有一部分在關心被迫食用“劇毒之物”的病人還健在嗎?

這張臉真的很好看。

只是從前原主自卑,總是佝偻着脊背,厚厚的劉海蓋住半張臉,顯得有些邋遢。

林沅穿進書裏之後,習慣性收拾得幹淨清爽,将五官所有優點都展露出來。

若是比較的話,他的顏值不遜色于本書主角受林戚的容貌,甚至還可能略勝一籌。

林沅側躺在床上刷了會兒微博,順手用自己之前注冊的賬號發了條。

【沒事,還活着。】

他的微博賬號和直播賬號是綁定的,很快就被人發現,粉絲數量蹭蹭蹭往上漲。

但這些林沅都不知道,網絡上讨論得熱火朝天時,他正捏着那張孕檢單,在醫院三樓的婦産科走廊裏徘徊。

來做檢查的都是女性,亦或是陪妻子或女友來的男性。

他單獨的一個人,在婦産科顯得格外紮眼,時不時有人打量他。

林沅剛滿十八歲不久,男性發育得比較晚,臉龐還稍顯稚嫩。再加上他長得清秀帥氣,白白淨淨的,乍一看去,很容易被當成未成年。

這不,他才徘徊了三圈,就已經有兩個路過的護士問他,“小弟弟,家長來了嗎?”

他都成年了,應該用不着家長吧?

林沅握緊手裏的檢查單,心不在焉地回:“我等我姐。”

護士都沒有再多問,轉身做自己的事去了。

婦産科人實在太多,林沅一個人去做檢查,太容易引起注意了。

他徘徊好幾圈之後,還是沒能鼓起勇氣去見醫生,轉身上了樓。

炎霆的病房在十樓,是單人病房區,很安靜。

走廊裏靜悄悄的,飄散着晨霧裏的濕意。

林沅剛邁出電梯,又改變主意返身走了進去。

醫院大門側對面的肯德基裏,林沅點了份早餐,抱着手機在網上搜索:

“男人可能懷孕嗎?”

“男性懷孕真實存在嗎?”

“我是男的,我會不會懷孕?”

“如果男的懷孕了,該怎麽辦?”

林沅發現,還真有人在網上問這麽沙雕的問題。但下面所有醫師給出的回答,都是男人沒有子宮,不具備懷孕條件,不會懷孕。

一條一條浏覽下去,林沅原本緊繃的身體漸漸放松。

科學研究表明,男性懷孕幾率為0,一定不會發生。

是他想太多了。

這不是自己給自己找麻煩嘛。

林沅翹了翹嘴角,将手機扔在一邊,拿起雞肉卷吃起來。

邊吃邊計劃着,每天要找個時間做運動了。

他拍拍自己最近長了些肉的肚皮,想象着自己擁有八塊腹肌的畫面。

吃完,林沅擦幹淨手,考慮着要不要再買兩個漢堡。

不經意偏頭,剛好與玻璃窗外的炎霆對上視線。

林沅嘴巴裏還咬着吸管,腮幫子鼓鼓,兩只眼睛因驚訝而瞪大,活像一只偷吃的小倉鼠。

兩人隔着玻璃對望。

晨霧散去,細碎的陽光從層疊的枝葉間灑落,光影斑駁。

炎霆靠在車門上,藏藍色襯衫的領口敞開着,露出肌理分明的胸膛。

兩條長腿包裹在黑西褲裏,右腿微曲,姿态慵懶又散漫。

林沅被他修長峻拔的身影吸引住視線,心髒突然漏跳一拍,牙齒咬扁了吸管。

清晨的街道上人來人往,肯德基店門口熙熙攘攘。

炎霆站在那裏,一身的冷漠疏離,隔絕了所有的喧嚣。

這人是帥的,是他見過的所有人裏最帥的。

當然,和自己相比還是差點兒。

林沅自戀地勾了下嘴角,擠到點餐區買了兩個漢堡,小跑過去停在炎霆面前,伸手将一個漢堡遞過去,“給你,早餐。”

炎霆嘴角微彎,哂道:“給病人吃這個?”

“哦,難道你想吃我做的土豆炖牛肉?”林沅笑嘻嘻地咬了口手裏的漢堡。

眨眼間,漢堡就被人搶了。

林沅沒來得及動作,眼睜睜看着炎霆就着自己咬出的缺口,張嘴咬下去。

“不是,你這是啥癖好啊,這個才是給你的。”林沅晃晃剛一直舉到他面前那個完整的牛肉漢堡,控訴道:“幹嘛搶我的?”

“因為,這個比較甜。”炎霆又咬了一大口。

他已經很久沒吃過這種快餐了。

自從十五歲之後,母親就教育他是個大人了,那種兒童的食物和游戲,一率不能碰。

林沅:“……”

甜?漢堡明明是鹹的,你怕是味覺出了問題。

喧嚣的街道邊,一個漂亮的年輕男孩兒,低頭啃着自己的漢堡,塞得兩頰鼓鼓。

一個成熟帥氣的男人,溫柔又寵溺地伸手幫他擦掉嘴角的殘渣。

燦爛的陽光籠罩着兩人,時間仿佛收斂急促的腳步,變得悠閑起來。

兜裏的手機叮得一聲響,林沅順手掏出來看了看。

剛才彎起的眸子,驟然瞪大。

垂落在身後的尾巴,猛地束起來,炸起渾身的絨毛。

秦冕在朋友圈轉發了一條新聞。

【今日,在沃巒卞得地區,發現一男子懷孕生子。】

林沅手中剩下的漢堡,啪叽掉在了地上。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