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不去醫院,不去……”林沅蜷着身體窩在炎霆懷裏,整個人像個易碎的瓷娃娃,汗水沾濕了衣襟,卻依舊固執地拽緊炎霆的袖口,一遍又一遍地抗議。
炎霆被折磨得沒辦法,都已經走出酒店大門,又複返回去,将他放在休息室的皮質沙發上,手掌輕撫着他的後背,聲音暗啞又溫柔,“寶寶乖,不難受。”
醫生到的時候,林沅正窩在炎霆懷裏,蒼白得近乎透明的眼皮微阖着,像是睡着了。
陌生的氣息靠近,林沅身體哆嗦了一下,睜開眼睛,見來人穿着白大褂,剛放松不久的精神,又驟然緊繃起來。
拽着炎霆的衣擺,眼神躲閃。
炎霆乍磨出幾分小孩兒的心思,朝衛銘使了個眼色。
衛銘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脫下身上的白大褂,交給旁邊的人帶離房間。
炎霆以為小孩兒是害怕醫生,但即便如此,林沅緊繃的身體還是未能松懈下來,可拽着他衣擺的手指卻緩緩松開了。
“你出去。”
林沅的聲音很小,像一只小貓崽。
炎霆聽見的瞬間,愣了愣神,才道:“沅沅,你叫我出去?”
唇瓣緊抿着,林沅往沙發的角落裏縮了縮身體,點點頭,“嗯。”
他的臉色已經紅潤了許多,緊皺的眉頭也松開了,似乎沒剛才那麽難受了。
如果是其他事,炎霆一定會答應。但此刻,小孩兒的身體狀況不明,炎霆猶豫不決。
林沅兩只黑溜溜的眼睛盯着他,語調上揚,似在撒嬌,“你先出去嘛,醫生留下。”
病痛中的小孩兒,總是喜歡無理取鬧。但炎霆不太明白,擰着眉頭,有那麽一點不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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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喜歡剛才拽着自己衣擺,乖乖窩在自己懷裏,像小貓崽一樣哼哼唧唧呼痛,說難受的乖孩子。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突然豎起渾身的刺,不再親近自己,還要讓自己出去的小刺猬。
孫輕倒是很懂得養孩子的心理,上前附在炎霆耳邊,小聲地嘀咕幾句。
炎霆這才擰着眉頭,起身離開了房間。
房門合上,林沅收回視線,抱着膝蓋又往角落裏縮了縮。
寬敞的休息室裏,只剩下了他和醫生。
衛銘是炎霆的家庭醫生,照顧炎霆很多年了。不僅是雇傭關系,也成了朋友。
當初,他媳婦兒還是炎霆牽線搭的橋。
在國外的時候,衛銘專修的是心理學方面的知識。對炎霆心理連同生理方面的障礙,也略有了解。
他一度以為炎霆會孤獨終老,沒想到卻誘拐了個這麽漂亮的小男孩兒。
見林沅的臉色已經回複如常,神色間也看不出難受的感覺,衛銘搬了把椅子坐在他對面,試圖先開解他對自己的排斥。
“我聽炎總叫你沅沅,我可以這麽叫你嗎?”
“不行。”林沅秀氣的眉頭蹙起,心不在焉地回道:“我叫林沅,你叫我名字吧。”
身體的疼痛散去後,林沅腦子裏一直在想,自己明明吃的是安胎藥啊,肚子為什麽會疼?
難道……是自己太緊張,導致的心理作用?
疑惑着,林沅按了按自己的腹部,的确沒有任何疼痛的感覺。
試圖拉攏關系的話被冷硬反駁,衛銘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林沅……冒昧地問一句,你今年多大?”
“十八。”
那還好,自己工作能保住,以後也不用去獄中探望雇主。
衛銘松了口氣。
林沅仔細在自己肚皮上戳了好幾下,擡眸發現醫生正盯着自己的動作看,也沒慌張地躲避,繃着小臉兒很淡定地問:“緊張會導致肚子痛嗎?”
“生理上不會,但心理上會。”衛銘盡量用了很通俗易懂的詞彙。
林沅懂了。
感情他是自己把自己給吓得不輕。
但林沅也不敢掉以輕心,畢竟肚子裏揣得那個太小了,比小豆芽還要脆弱。
他從右邊的兜裏掏出一瓶藥,向醫生遞過去。
猶豫了會兒,又從左邊的兜裏掏出另一瓶藥,“醫生,你幫我看看,這兩瓶藥有啥副作用嗎?”
衛銘就看着他像邊魔術一樣,變出兩個小瓶子,很驚訝。
呆滞将近半分鐘,他才伸手去接藥瓶,林沅又快速補充了一句:“這是我姐吃的。”
看清藥名,衛銘皺了下眉峰,嚴肅道:“這是堕胎藥,不能亂吃。就算不要孩子,也應該去醫院做手術。”
使用藥物流産,一不小心很容易導致大出血,造成更嚴重的後果。
婦産科醫生,是極不推薦藥物流産的。
林沅點點頭,心說其實我也沒真的想吃,只是起了那麽一瞬間的念頭而已。
确診自己懷孕的那一刻,他大腦一片空白,連最基本的思考能力都沒了。
不管做什麽,都是一時沖動而已。
“那另一瓶呢?”
“普通的安胎藥,沒什麽問題。”
林沅這下放心了,肚子裏的小豆芽應該沒受到傷害。
衛銘将藥瓶還給他,順口問道:“真是你姐吃的?”
“……”
林沅手臂一抖,藥瓶掉在地上。
他急忙彎腰去撿,低頭的動作剛好掩飾了臉上的慌亂。
“不然呢?難道是我自己吃的啊?”林沅先發制人地反駁道。
臉部還朝着地面,讓對方看不到任何異樣。
“也是,你一個男的。”衛銘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心想自己堂堂醫學博士,怎麽會問出這麽沒水準的問題。
休息室裏的氣氛還算良好,門外卻連空氣都染上了焦躁。
炎霆靠在牆壁上,嘴巴裏的煙沒點燃,只是叼着過瘾。
平素冷冽淡漠的眉宇間,此刻去積聚着一團化不開的黑雲。
衛銘拉開門,看見他嘴裏叼着煙,下意識從兜裏摸出打火機要給他點,卻被炎霆躲開了。
“不抽?”衛銘有些驚訝,他知道炎霆焦慮的時候會習慣性抽煙來緩解。
最多那次,兩個小時抽了三包。
“不了。”炎霆将煙夾在手裏,很淡地笑了笑,“怕被他嫌臭。”
衛銘:“……”
衛銘很震驚,感覺自己産生了幻聽。
“還好我媳婦兒當時及時懸崖勒馬,重新喜歡上了優秀的我,不然說不定已經被你始亂終棄,站在大街上哭鼻子。”衛銘調侃道。
炎霆神色微冷,“我不喜歡女的。”
“你當初也說不喜歡男的。”衛銘繼續打趣他。
這下,炎霆說不出話了。
他才意識到,小孩兒的出現,打破了他所有的不可能。
不會喜歡任何人,私人空間裏不允許第二個人進入,床上不會多出一個人,全都被打破了。
炎霆沉默了片刻,問話的聲音不再像之前那般淡漠,染上幾分焦急,“沅沅怎麽樣了?”
“沒大礙。”衛銘是第一次見到如此具有煙火氣的炎霆,像是終年覆在面上的寒冰面具被融化,終于有了人氣兒。
“那他為什麽要攆我走?”炎霆英挺的眉頭皺起,想不明白。
“大概,是害怕你吧。”衛銘順口說道:“人家那麽小,就被拐上了床。雖然你是我雇主,但我還是要說,行為挺畜生的。”
炎霆:“……”
哪怕每次林沅都沒反抗,甚至還主動誘惑。但兩人的年齡差距擺在那裏,無論是誰主動,炎霆最終沒把持住,終究還是他的錯。
衛銘這話說的炎霆啞口無言。
內心有那麽一絲絲委屈,但更多的是自責。
小孩兒涉世未深,就被他吃幹抹淨,還一次又一次,仔細想想,的确很畜生。
衛銘說完話,才發現炎霆另一只手裏捧了個小蛋糕。
松軟的蛋糕胚,塗了一層粉紅色的草莓味兒奶油,上面還點綴着一顆鮮嫩可口的草莓。
衛銘的心髒又一次被震撼到。
他記得炎霆最讨厭的就是甜味兒,尤其是蛋糕紡烘焙時散發出的那種甜膩膩的奶油味兒。
每次只要有蛋糕店,他都會繞着走。
現在手裏竟然捧着一個,衛銘感覺很稀奇。
“林沅喜歡吃蛋糕啊?”
“不知道。”炎霆将煙扔在地上,雙手小心翼翼地捧着蛋糕,生怕給摔了,“孫輕告訴我,哄孩子要用甜食。”
哄孩子!?
衛銘不知道這三十歲的男人到底在想什麽。
十八歲,還能算是孩子?
大概,這就是年齡差之間的樂趣吧。
衛銘摸摸下巴,他和自己老婆只差了三歲,體會不到這種神奇的樂趣。
但還是覺得,炎霆接近一米九的身高,小心翼翼地捧着個小蛋糕,動作太滑稽了。
他手抵着鼻子,憋住笑,“你快進去吧。”
再不進去,恐怕一塊兒蛋糕哄不好了。
炎霆睥他一眼,推門進了屋。
林沅正坐在沙發上做一個沉思者,鼻尖突然鑽入甜膩的奶香,偏頭,是炎霆那張冷峻的面龐,以及和他淩厲的眉眼極不相襯的小蛋糕。
林沅的嘴角抽了下,炎霆已經将他一把抱起來,坐在了自己腿上。
“給我買的蛋糕啊?”
“嗯。”
“可是我現在不想吃。”
炎霆:“……”
第一次哄人,剛開始就遭遇滑鐵盧。
環抱的動作,炎霆的手掌剛好覆在林沅的肚子上,雖然隔着衣服,但林沅還是很緊張,害怕被發現端倪。
下意識躬了躬脊背,想要讓腹部脫離男人的掌心。
剛一動作,炎霆就隔着衣服揉了揉他的肚子,“是最近長胖了,還是懷了我的孩子?”
林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