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玄卿在島上特意建了一棟宅子,坐南朝北, 裏面有采光極好, 非常适合曬太陽的大平臺,堆滿軟墊和毛球的卧室以及一個各種廚具、香料一應俱全的大廚房, 而這些都是為了白景陽的偶爾到來所準備的。

大廚房裏, 玄卿親自下廚為他貪嘴的小老虎烤魚,匪魚肉質鮮嫩無刺,不需要過多的香料來破壞它本身的鮮甜, 因此玄卿大廚只用了少許海鹽調味,最後再加入幾滴酸酸的檸果汁, 既能去腥,又能增添一些清爽的口感。

這撲鼻的烤魚香味一散發,白景陽立刻垂涎三尺, 繞着玄卿不停打轉, 颠勺要盯着,轉身拿菜刀要跟着, 就連切一把蔥花也湊過去看, 簡直黏人到不行。

玄卿哭笑不得,幾乎能看到對方屁股後面那條快實體化,不停搖擺的毛尾巴了。

他把第一條做好的烤魚盛到盤子裏,遞給兩眼發亮的白景陽。

“拿出去吃吧, 廚房裏油煙重, 剩下的幾條一會就好, 別吃太快, 吃完可以先用些水果點心墊墊饑。”

“恩恩,知道啦,謝謝卿哥!”

白景陽舔了舔唇,接過盤子快活地跑出去了。

玄卿寵溺地笑笑,真是個沒良心的小騙子,沒烤好前粘他粘這麽緊,一有了魚吃就毫不留情地抛下廚子,抽身離開,竟是半點猶豫都沒有。

這天下午,玄卿足足烤了十八條匪魚,再加一堆水果和點心,才勉強填飽了這只貪嘴的小白虎。

飯後,玄卿幫變回原形躺在他懷裏的白小寶揉着圓滾滾的小肚子,說是為了能促進消化,一會還得回家去吃晚飯呢。

玄卿的手掌又大又溫暖,力道适中,揉得吃飽喝足的白小寶昏昏欲睡,就快要打起盹來了。

“小景,過段時日,我可能要離開這裏。”玄卿斟酌了下,忽然開口道。

“你要去哪裏?”

白景陽支起耳朵,一咕嚕爬起來,蹲在玄卿的膝蓋上,嚴肅而矜持地盯着他。

然而,從那張小白虎的毛毛臉裏,作為一只玄武的玄卿自然是看不出什麽嚴肅表情來的。于是,他伸手一點都不莊重地揉了揉小白虎渾圓的腦袋,那蓬松又柔軟的雪白毛毛,摸起來的手感好極了。

玄卿解釋道:“我前段時間外出,感應到了我的殼,但可能是因為距離太遠,十分薄弱,所以我準備順着那個方向查過去。不知道此去要多久,或許很快,幾個月就能找到,又或很漫長,得不知多少年,所以我這番回來是跟你道別的。”

一聽玄卿是來跟自己告別的,白景陽豎起的圓耳朵頓時失落地塌了下去,原來是最後的午餐,難怪這麽豐盛。

龜殼對玄武來說是那麽重要的東西,他當然不會去阻止,更何況幫玄卿恢複健全,這也是自己一個重要的主線任務,現在聽說有消息了,明明應該高興才對,可為什麽一聽到要分別,心裏就那麽難受呢?

心裏這種陌生的酸澀感,令白景陽感到十分不适,雖然他很想跟着玄卿一塊兒去,但自己已經不再是一只孤單又了無牽挂的游戲Boss了,他現在有了家和親人,短時間出門還好,可這種找起來沒有一定期限,甚至可能找個幾十年的事,他不可能抛下家裏的老父親和兩個兄長,讓他們在千裏之外為自己擔驚受怕、憂慮思念。

于是,家裏的三個和玄卿比起來,還是那邊在白景陽心裏更重一些,以靠數量取勝。

“卿哥,吃了你的魚,我也要請回來,一會去我家吃晚飯吧?”

雖然打定了主意,但白景陽還是不希望那麽快分開,想盡可能地多相處一會,便提出讓玄卿去他家吃晚飯的邀請。

“這,這合适嗎?”

玄卿倒是以白景陽朋友的身份去過幾次将軍府,但因緣巧合,都沒留下來吃過飯,一聽這話,頓時一顆心懸了起來,莫名有些緊張。

白景陽滿不在意道:“有什麽不合适的?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早就在心裏把你當親哥哥看了。”

根本沒想過要當白小寶哥哥的玄卿:“…………”

既然要上門蹭晚飯,自然就不能空着手去,生怕給白景陽家人留下不好印象的玄卿想了想,又跳下海捉匪魚去了。

這一天,海島附近的匪魚群慘遭滅門,考慮到大老虎們的食量,玄卿足足捉了五十條,這才上岸。

有了外酥裏嫩,鮮美無比的烤匪魚做見面禮,白家父兄三個看玄卿格外的順眼,邊吃還邊招呼他,以後常來啊,只要記得帶幾條小魚來加餐就行了。

而懷揣着小心思的玄卿自然滿口應道,同時不着痕跡地恭維讨好這三只大老虎,餐桌上的氛圍格外的和諧。

一頓飯,吃得是賓主盡歡。

突然,府上的管家拿着一枚眼熟的銅鑄袖箭走了進來。

“禀老爺,外面有個姑娘拿着三少爺的袖箭,說是來求救的。”

“拿來我看看。”

白震山接過袖箭仔細看了看,然後遞給了白景陽。

白景陽一看,果然是他臨走前贈給阿寶的那枚,沒想到才過去沒多久就出事了。

“外面那位姑娘有說,她叫什麽名字嗎?”白景陽問道。

“回三少爺,她說她叫玉兒,求您救救她家小姐和姑爺。”

“快讓她進來。”

不一會,管家領着一個身形狼狽的姑娘進來了,她眼下一片青黑,妝容疲憊,顯然是日夜兼程趕來救援的。

這姑娘白景陽先前在粵西的時候也是見過的,她正是阿寶的貼身丫鬟玉兒,總是跟她家小姐形影不離。當初阿寶執意要嫁給一窮二白的孫子楚時,因為知道要吃苦,連從小奶大她的奶娘都不願意跟随,整個趙府也就只有玉兒一個傻丫頭肯跟着陪嫁過去。

白景陽:“玉兒,你家小姐出了什麽事?”

歷經千難萬險,日以繼夜地趕路,終于見到白景陽,玉兒終于忍不住哭了出來,她跪在衆人面前,邊哭邊哽咽着懇求道:“白三公子,求求你,救救我家小姐吧,玉兒給您磕頭了。”

“玉兒姑娘不必如此,快起來,好好說你家究竟發生了什麽事?”白景陽制止了玉兒對他磕響頭的動作,順便将她扶了起來。

玄卿死盯着白景陽扶着玉兒手臂的那個位置,一臉不爽。

玉兒被從後面盯得一個激靈,被扶到椅子上坐下,又受寵若驚地接過白大哥遞來的熱茶,喝了兩口,緩了緩不穩定的情緒,這才平靜下來,像倒豆子一般将白景陽和白二哥離開粵西後,孫府發生的事情統統倒了出來。

那天,孫子楚救了一個受傷的男人回家,對方醒來後自稱符俊風,是一個來探親的異鄉書生,途經此地時,不幸被山裏的搶匪打劫,行李和盤纏都被搶走,自己歷經兇險,才艱難地逃了出來。

多虧遇到好心的孫子楚,這才撿回一條命來,否則他早就失血過多死在路邊了。

還說一定要報答孫先生的大恩大德,等他能下床,就去找自己那門打算投奔的親戚,到時就有銀兩來作答謝了。

孫子楚連連擺手推卻,稱錢財不過身外之物,自己救人的同時也是在積累功德,這已經是最好的報答了,所以再拿銀兩出來,反而是玷污了這份純善,病人只需要好好休養就是,其他的不用多想。

符俊風笑得頗有深意,口中連連稱贊孫先生高風亮節,果然不同于一般俗人,視金錢為糞土。

孫子楚沒聽出對方的潛臺詞,只謙虛地擺手說:“哪裏哪裏。”

原來,這符俊風耳力極好,阿寶和玉兒在庭院裏曬衣服時的談話都被他聽到了。

他心裏覺得這戶人家真是十分有意思,家裏明明窮得快揭不開鍋了,全靠孫夫人的私房錢過活,這身為一家之主的孫子楚竟表現地一無所知。

不僅如此,還對他這個上門白吃白喝,再加湯藥費的陌生人這般大方,真不知該說他心境純潔無逅好呢,還是該說他單蠢?

據他這一天的觀察下來發現,孫子楚的家境并不好,在外面不但一分錢不賺回來,還得靠他夫人各種貼補,上書院讀書,和同窗交際,參加詩會,進小酒館,哪一項不需要錢,就算他習慣了當小白臉靠妻子養活,難道就沒擔心過自己妻子的私房也會有花光的那一天嗎?

就像今天給他炖的這鍋豬骨參湯,就讓阿寶不得已當掉了手腕上的玉镯,可想而知,他們這日子已經越發的艱難了。

而這位孫夫人也十分有趣,竟不認為賺錢養家是男人該做的事,讓她的丈夫變成一個什麽都不用操心,一心只會讀聖賢書、不理俗物的書呆子,這樣的人就算高中當上了官,也不見得能當得好。

不過這些都不是符俊風需要操心的事,他真心覺得這位胸襟寬廣的孫夫人和視金錢如糞土的孫先生,确實是天設一對,地造一雙,非常地契合。

但也正是這樣善良到有些愚蠢的人,才會願意将一個素不相識的受傷的陌生人背回家,耗費湯藥救治他,好吃好喝供他休養。

既然不需要銀兩做報答,符俊風覺得那麽他應該做些什麽,來小小地幫助一下這對窮困又富足的小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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