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六

雖然梁超把私人qq簽名改成了“咖喱王未竟之理想”,但是他在公司使用的電腦桌面卻是徐氏的廣告圖,非常的大氣嚴肅。梁超畢竟是個把公私分得比較清楚的人,而且受自身性格和成長過程中文化熏陶的影響,更固化了他為人處世的态度。

即使在周五的自由着裝日,梁超也會不穿牛仔褲,所以當他看到徐悠然竟然穿了一身運動裝來上班的時候,着實吃了一驚。其他同事倒是都習以為常的樣子,低頭做着自己的工作。周例會的時候,梁超正好坐在徐悠然對面,說不出的別扭。

這事兒也不能說是誰有錯,只能說二十多年形成的習慣。梁超從小當班長,衣着一向是學校的典範,中學時更是以他為模特,做了等身高立體看板,放在學校大門口,展示學生在校及平時的标準着裝。後來,他成年後對服裝形成自我觀點的年紀又是在英國度過的,無疑進一步鞏固了他保守的風格。

徐悠然跟梁超不同,家庭環境優渥的她,最不缺的就是衣服,一直就讀貴族私立校,很早就會分辨品牌,會搭配,走淑媛路線。後來去美國留學,更是讓她的風格多元化。在她的意識裏,穿什麽從來不是問題,她沒有穿着夏威夷風情的花襯衫上班已經屬于很注意影響了。

當然這只是很私人的觀點和情緒,無傷大雅。

徐陽過來主持會議。這一周,部門裏最大的事自然是梁超的入職,徐陽再次表達了對他的期待和對這個新部門的重視。同時,也對幾個即将推進的新方案做出指示。

會後,其他員工散去。徐陽囑咐徐悠然和梁超不要忘記下午5點半的電話會議,這是他們徐氏跟一家新結識的英國汽車制造商的初次會議。

沒辦法,時差是無法打破的屏障,他們海外事業拓展部的員工只能犧牲下班時間和客戶開會。

幾乎花了整個下午,三個人針對這次會議展開商讨,因為是初步接觸,還未涉及合作細節,僅僅是互相考察階段,但是,他們也知道,這個階段同樣十分重要。彼此對對方也有所耳聞,然而傳聞是否與實際相符、合作又是否能為自己的企業帶來利益,才是他們此時真正關心的。

梁超每次擡頭都能看到穿着白粉相間運動裝的徐悠然,她腦後的馬尾會随着腦袋的晃動甩來甩去,跟雖然沒有系領帶卻依舊穿着白襯衣的自己形成鮮明對比。梁超表面上不動聲色,內心裏卻很心塞。

直到開始與客戶的電話會議,這種心塞變成了雙向的互相無奈。

原因很簡單,口音。

梁超說一口字正腔圓的牛津腔,而徐悠然則是标準的美式發音。

這原本僅僅是英式英語和美式英語微妙的差別而已,然而梁超一開口,就會讓徐悠然有一種與陳舊古董間的厚重隔膜感,同樣的,徐悠然那誇張的卷舌音也讓梁超無甚好感。每次他們其中一人開口,另一人都會下意識地微皺眉看向對方。其實并沒有什麽惡意,只是有些不習慣而已。就像一棟居民樓裏,有一天搬來一對外地夫婦,一開始雙方都有放緩語速溝通的必要,不過大家終究還是要做鄰居,這點小問題,磨合一下就好。

會議桌不大,梁超扭頭跟徐陽耳語的時候,徐悠然看見梁超手邊的手機屏幕在閃。他們開會期間手機都會調成靜音模式,那明亮屏幕上碩大的“老婆”二字相當顯眼。梁超看了一眼,随手把電話挂斷了。沒人注意到這個小動作。

會後,徐悠然随口說:“真的蠻少聽到英式英語的。”

梁超奇道:“蔣偉君不是英式發音嗎?”

徐悠然說:“他是美音。”

梁超給蔣偉君回電話,開口就說:“你這叛徒。”

蔣偉君一頭霧水,莫名其妙,說:“又怎麽了?”

梁超說:“曾經說好的英音一生推呢?你為什麽改說美音?”

“什麽?”蔣偉君反應了一會兒才明白梁超的意思,答,“我在美國留學當然說美音了。這跟出門旅游最好講普通話才更方便溝通不是一個道理嗎?你在幹什麽呢?都開始有客人了,就等你了。”

梁超說:“下班刷卡呢,等我會兒。”

蔣偉君說:“你快點,馬上婚禮呢,新郎不在。”

梁超說:“不是晚上十點才開始典禮嗎?”

蔣偉君說:“不用提前布置啊?要提前招待客人,還有你定的那個什麽賓客等級制度。你頭回結婚啊?什麽都不懂。”

梁超刷完卡,快步走向電梯間,邊說:“我可不頭回結婚呗,說的跟你多有經驗似的。”

蔣偉君說:“不用經驗也知道新郎得提前到吧,你趕緊的吧,我正在找人布置喜堂呢。”

梁超說:“知道了,我盡快。”說完收了線,剛好電梯到了,梁超進了電梯,按一樓的按鈕,門緩緩關上的時候,聽見徐悠然由遠及近邊喊着“稍等下”邊一路小跑過來的聲音。

梁超趕緊按下開門鍵。

徐悠然進了電梯,朝他笑笑,一直到一樓,兩人都沒有說話。

電梯門才開,梁超的電話又響了起來。對面蔣偉君又在催,還問需不需要開車過去接他一下。

梁超皺眉,語氣略帶了點不耐煩,小聲說:“不用,我坐地鐵很快的,你先撐一下,我馬上到。”

兩人步出大廈大門,自動門開啓的時候,徐悠然問梁超:“有急事?我朋友有車,要不要送你一下?”

梁超說:“不是很急的事,不用麻煩,謝謝。”

說完,轉身朝着地鐵站方向走去。

徐悠然歪頭想了一下,剛剛她站在梁超稍後的地方,明明看見是“老婆”的來電,聽口氣,對方挺急的,他卻說不急?

沒等她再多想,大門口紅色跑車的門開了,邱奇樂從車上下來,朝她揮手。

徐悠然禮貌地笑了笑,走過去,上了車。

紅色跑車載着徐悠然,向着另一個方向駛去。

邱奇樂請徐悠然吃燭光晚餐的時候,梁超正忙。

他到了家連衣服都來不及換就打開電腦,蔣偉君的電話一個接一個地連環催,等他上了線才安靜下來,剛帶上耳機,那邊就要求語音。

梁超說:“我這不回來了嗎?”

蔣偉君說:“你還知道回來啊?你不知道我是女方啊?這個時間不适宜抛頭露面的呀。”

梁超問:“那現在誰在組織會場?”

蔣偉君說:“我啊。我用另一臺電腦登陸了我自己的男號。我用自己的男號嫁自己的女號,誰能體會我此刻的心情。”

梁超伸手打開了旁邊的筆記本電腦,說:“別着急,我馬上登陸我的大號,體驗一把自己幫自己娶媳婦。”

蔣偉君說:“你快點吧,我快撐不住了,快過來幫我布置,煙花還沒有擺。”

梁超說:“那些小事你自己處理就行,東西我都買好了,你找倆人,搬出去就行了。我還有更重要的事處理。”

蔣偉君說:“你要幹嘛?”

梁超說:“收禮金。”

蔣偉君:“……”

徐悠然在慎重考慮和邱奇樂的關系,她猶豫了,正如徐陽擔心的那樣,邱奇樂的風評正是徐悠然的顧慮,就算她本人不介意,徐家也是要面子的,女婿總上無良小報的花邊頭條,雖然對生意上沒有太大影響,但是這種事從來沒有出現在過關于徐家的報道上。徐家人,并不能保證每個家庭都能做到伉俪情深,琴瑟和鳴,但至少這一代徐悠然的父母徐明夫婦,和她叔叔徐陽夫婦,都是模範夫妻中的典範。

邱奇樂自然看得出徐悠然細微的變化,也大概猜得出原因。他不急,他是真的很喜歡徐悠然,單從外表來說,她漂亮的臉蛋,遠勝他交往過的所有女人,還有她背後的家世。即使不提家世,她的學識和教養也很令人折服。他将徐悠然看做“妻子”的人選,而不是随便玩玩的那種。既然是妻子,那麽費點心力追求也是應該的。

邱奇樂向徐悠然微笑舉杯,杯中紅酒清透的顏色,配着他那張清秀的臉,也算得上一表人才。徐悠然也舉杯致意,稍稍抿了一口,燭光籠罩下精致的眉、精致的眼,顧盼流連間,有種風情萬種之态。

在外人看來,這兩人是當之無愧的郎才女貌,只有徐悠然知道,她為了吃這頓西餐,匆忙回家換的衣服和鞋子,可是這雙鞋子略夾腳。當然,更重要的是,她對邱奇樂沒感覺。雖然她自覺已經過了少女對愛情充滿幻想的時期,更多的考慮現實方面,但是她也沒法騙自己,她并不喜歡邱奇樂。

徐悠然回到家,發現蔣偉君還在線,便問了句:“在?”

蔣偉君打了一個字:“忙”

又問:“忙什麽?”

答:“游戲”

連個标點符號都沒打。

徐悠然是在回國後發現蔣偉君打游戲的,她沒打過游戲,所以不懂,他一到周末就無規律的作息、他總是匪夷所思的頭像、還有時不時寫在狀态裏的,怎麽也看不明白的文字,不理解他女朋友怎麽受得了。自從回國,她覺得自己似乎沒那麽喜歡他了。

而此時此刻的蔣偉君正在緊張地盯着屏幕,他知道,機會只有一次,游戲裏婚禮用的煙花價格昂貴,梁超肯定不會再買,他又答應過周巧言,不會再往游戲裏砸錢。偏偏這個游戲的煙花做的很炫很美,即使用32寸顯示器看細節也沒有破綻,他今天一定要截下煙花盛開的畫面。

梁超也在忙,蔣偉君把“可愛貓”擺好就跑去操作另一個賬號,他的新娘子穿着禮服,呆呆坐着,梁超只好自己調整角度,以期得到一個可以做電腦桌面的完美全景。

賓客很多,在這個游戲裏有賬號的同學都來了,還有不少路人圍觀百年難得的“流氓”婚禮,更多的人聚在外圍,等着看煙花。

時間差不多,梁超知會蔣偉君後,親自啓動煙花,耳機裏傳來“嗖”一聲響,接着“咚”的一聲,很真實,就像真正的煙花那樣,聲音仿佛很近,就在身後炸起。梁超不敢耽擱,趕緊讓“修潑”靠在“可愛貓”身邊站好。

煙花直沖夜空,與漫天的星辰溶在一在,下一刻,它便綻開,五彩缤紛的花火向四周沖去,以墨黑深邃的天空被背景,形成一個明亮的粉紅色心形。心形又被無數散在周圍的小煙花烘托着,整個世界都變得浪漫而甜蜜。

心形煙花形成的一瞬間,無數宅男同時按下印屏鍵、開啓抓取模式,只為留住這最璀璨的瞬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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