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十

生活一如既往,混跡于紅塵萬事,談笑看蜚短流長。工作的繁重程度與氣溫成正比攀升,然而它卻不會随着氣溫的緩解而稍有放松,倒像是汽油的價格,漲了就是漲了,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夏天一場及時雨,緩解了連續悶熱的天氣,卻苦了要從地鐵站步行到公司的梁超,那一身西裝革履,到了公司幾乎不忍卒看。他好不容易才用毛巾把褲腳的泥點子擦幹淨,從衛生間出來,在樓道裏與徐悠然走了個碰頭,互相點點頭就算打過招呼了。

遲鈍的梁超并沒發現他身後一閃而過的目光,夾雜着不解與不屑,如果梁超知道原因,他自然要去解釋給徐悠然聽,可是梁超不知道,不僅不知道,他還接到通知,馬上要陪同副總裁徐陽去英國出差。

邱奇樂不在,徐悠然本以為能過幾天安生日子,可是梁超也不在,所有的工作都由她暫時接手,忙得不亦樂乎。這個時候她開始念梁超的好,雖然是個私生活不檢點的書呆子,可是工作能力的确沒話說。徐悠然從沒這麽想念過這個人,盼星星盼月亮地盼他早點回來,好分擔工作,她甚至想,等他回來,一定好好待他,再也不管他的私事了。

然而等梁超真的回來,并把從Thorntons店裏買的巧克力分給大家吃時,徐悠然又不自覺地想,他留在辦公室裏那盒是給“老婆”的還是給“現任女友”的呢?

然後,梁超就把那個袋子給她拎過來了。

梁超說:“不知道你喜歡什麽,不過這個牌子的巧克力挺好吃的,很多人喜歡。”

徐悠然剛還在猜巧克力的去向,轉眼就到了自己桌上,也只能說:“謝謝。不過,為什麽送我?”自己看上去像是随便一盒巧克力就能哄騙的人嗎?

梁超說:“感謝你在我出差期間幫忙處理我的工作。”

因為先入為主的觀點,徐悠然有點搞不懂眼前人到底是真心這麽想,還是習慣性地讨好女性,想都沒想就問:“怎麽不留給你女朋友啊?”

梁超托了托眼鏡,說:“沒女朋友。”

騙子!徐悠然心裏有些惱怒地想。表面上還要不動聲色,淡淡地說了句:“謝謝你的巧克力。”

梁超沒有多留便起身離開,徐悠然轉身盯着自己面前的電腦屏幕,想着,男人是不是都這麽無恥?正在這時,工作郵箱裏一封郵件翩然而至。

打開一看,是邱奇樂發來的,他到法國之後常會發郵件給徐悠然,說自己正在哪裏,并會拍照片給她看。這次的照片上有不少人,大概是他的朋友,有男有女,穿着暴露,一群人坐在游艇上,開開心心地舉着杯對着鏡頭笑。

徐悠然心情正不好,更加覺得這幫人簡直玩物喪志,大好時光不用來工作,湊到一起群魔亂舞個什麽勁兒。随手就把郵件删了,她已經不想再跟邱奇樂交往下去了。

梁超從英國回來直接就上班了,忙了一天,想回家泡澡解乏再寫報告。可是當他打開家門,裏面傳來中年女性聊天的笑聲,他心裏不由地一涼。

果然,梁媽媽看見梁超回來,忙把他拉到客廳,沙發上坐着兩個人,一位他認識,是上次強行拍了他睡衣照的鄰居李阿姨,另一位沒印象。

梁媽媽介紹說,這位也是鄰居,不過住在隔壁樓的,她說:“你李阿姨和方阿姨想給你介紹女朋友。”

梁超稍微松了松領帶,陪坐在沙發上。

方阿姨頭次見他,詳細問了下他的基本情況,又是一通誇獎,随後拿了兩張照片出來,擺在茶幾上,說:“這兩個姑娘,一個是我侄女的同學,一個是我外甥的同事,都是好姑娘。”

梁超挺無奈的,他現在更想洗澡、寫報告,卻又不得不客氣地招待客人。

李阿姨瞥了眼照片,口氣涼涼地說了句:“小超可是留洋回來的碩士,當然得找個既有才華又有相貌的。”

梁超想哭,他媽都沒叫過他“小超”,都是直接叫他全名的,從小到大,他學名叫梁超,小名也叫梁超,沒叫過別的,這位阿姨擅自給他添了個新稱呼,還叫得如此自然。

李阿姨不知道梁超內心所想,他表情也沒什麽變化,只當他默認了這親切的稱呼,便從口袋裏也拿了張照片出來,直接塞到梁超手中,說:“這孩子在美國讀的書,念的那個美洲大學。”

梁超默默把照片放在茶幾上,面對李阿姨滿臉的驕傲神情,真的不好意思說些什麽。

旁邊的方阿姨不幹了,說:“出過國有什麽了不起。”又對梁超說,“這兩個孩子我都是見過的,真人比照片上還漂亮,又孝順又聽話。”

李阿姨插話說:“我們這留洋回來的孩子也是又孝順又聽話,還會做飯呢,上次還給我做過三明治的。”

梁超聽到“三明治”三個字頭都要疼了。李阿姨和方阿姨争論不休,又同時調轉矛頭問梁超意見。梁超只能說,三個女生都挺好的。雖然他連照片都沒仔細看。

在梁超多次保證會優先考慮這幾位候選人,并且方阿姨也對着他的腦袋,用手機拍了張照片之後,兩位阿姨終于走了。

梁超覺得這麽下去自己的形象會被毀得連渣都不剩,回到卧室趕緊給蔣偉君打電話。

蔣偉君說:“呦,班長出差回來了?”

梁超說:“上次托你找房子的事兒怎麽樣了?”

蔣偉君說:“你不是不急嗎?”

梁超說:“本來是不急,可是目前形勢突變,照此下去我的個人生活可能都會受影響。”

蔣偉君說:“你的個人生活不就是打游戲嘛。”

梁超說:“我也有其它生活的。我現在回到家都無法得到正常的休息了。”

蔣偉君說:“那就留在公司加班呗。”

梁超忽然反應過來,問:“你是不是還記着上次我跟周巧言說你不肯讓我去吃飯的事?”

蔣偉君說:“沒有,男子漢大丈夫的,能屈能伸嘛。”

梁超說:“那你要我怎麽屈,你又想怎麽伸呢?”

蔣偉君說:“你求我。”

梁超:“……”

蔣偉君說:“我不能白挨打對不對。”

梁超說:“周巧言那花拳繡腿能叫打?根本就叫情趣。”

蔣偉君說:“反正拳頭落在我身上了,你覺得是情趣,但我覺得是挨打。”

梁超沉默了一下,說:“好吧,上次的禮金分你一半。”

這個提議引起了蔣偉君的興趣,他說:“收入明細我要一份。”

梁超說:“沒有。”

蔣偉君說:“不可能,上學那會兒班會買個氣球你都記賬。”

梁超說:“因為那是公款。”

蔣偉君說:“一個人的習慣是不會改變的。”

梁超說:“這次真沒有,我又沒想過回禮,記賬幹什麽。”

蔣偉君想了想,說:“金幣我不要了,你幹脆給我買兩件裝備吧。”

梁超說:“你想要什麽?別太過分啊。”

蔣偉君說:“行,我把截圖發你。”

梁超說:“房子、房子,先說房子。”

蔣偉君說:“知道了,給你找。一周之內給你答複。”

梁超說:“三天,不能再久了。”

蔣偉君說:“你這是難為人,南宇大廈附近的地段,都別提租金,你那條件也夠苛刻的。”

梁超說:“條件可以稍微放寬,主要是盡快從家裏搬出去。”

蔣偉君沉默了一下,說:“你怕鬼嗎?”

梁超說:“什麽?”

蔣偉君說:“是這樣,我們公司下屬的一家中介之前收過一處房子,是兇宅,你知道什麽是兇宅麽?”

梁超說:“如果是字面上的意思,不難理解。”

蔣偉君說:“對,最早的那個房主在家自殺了,所以這個房子沒什麽人敢買。”

梁超說:“那你們為什麽還收?”

蔣偉君說:“存在既合理,既然有兇宅的存在,當然也有潛在客戶群,你要知道,不是所有人都相信這個的。之前房産經紀拿了份資料給我,離你們公司倒是不遠,條件也基本符合,不過我怕你不願意住,你又說不着急,我就沒告訴你。”

梁超說:“我是個無神論者,不信這些的,改天帶我去看房,就這麽說定了。”

挑了個大家都方便的時間,蔣偉君親自開車陪同梁超去看房,地點不錯,出行、生活都挺方便,上了樓發現,一室一廳的房子還是精裝修,家具和電器都有,只不過許久沒人來過,落了層塵土。

梁超裏外看了一圈,點頭說:“不錯,我挺滿意的,簽合同吧。”

蔣偉君說:“你真的不需要再考慮一下了嗎?你真不怕?”

梁超說:“怕什麽?你不是說之前也有人住過嗎?”

蔣偉君說:“是有一家人住過,後來因為害怕,就搬走了,家具電器都不要了。”

梁超說:“這有什麽好怕的。”

蔣偉君說:“你膽子真大,早知道小時候玩探險叫上你了。”

梁超問:“什麽探險?”

蔣偉君說:“就是暑假的時候晚上沒事兒幹,幾個同學半夜摸黑溜回學校。不是說每個學校都有七大神秘事件麽?”

梁超說:“我們高中才翻蓋了三年,連下水道都是重新挖的。而且你們為什麽不叫上我?”

蔣偉君說:“你是班長,我們怕你報告老師。”

梁超說:“同學一場,真沒想到你們是這麽想我的。”

蔣偉君說:“沒辦法,班長你的形象太偉岸,讓我們不自覺地就排斥,哦不,仰視。”

梁超說:“真過分,枉費我俯首甘為孺子牛許多年,結果養出你們這幫白眼狼。”

蔣偉君說:“你壓榨我們的時候你怎麽不說?每次學校大掃除就沒見你幹過活兒。人家班長都帶頭沖在第一線,就你,指揮我們往第一線沖。”

梁超說:“我要掌管全局,你不能不承認,經過我高效的指揮,咱們班每次完成任務都比別的班快。”

蔣偉君說:“可是我每次都覺得比別人累,五樓大廳兩米多高的落地窗讓我一個人擦,你真忍心,多危險啊。”

梁超說:“落地窗外一米五寬的陽臺你怎麽不說?你擦上面的時候,我說找個同學幫你扶桌子,你點名只要周巧言,我還不是二話不說把她調過去了?”

蔣偉君說:“你當時确實沒說什麽,後來讓我一個人掃了一個禮拜的樓道。”

梁超說:“你掃樓道是因為你模仿你媽媽的筆跡寫請假條翹課。”

“你……”蔣偉君說:“你怎麽記得這麽清楚?”

梁超難得微笑了一下,說:“所有的事我都記得,學生時代的事,怎麽會忘呢。”

蔣偉君也默然地坐到了梁超身邊。

梁超說:“看在我們多年的情誼上,房租給我免了吧。”

蔣偉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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