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十七

如果不是邱奇樂打電話來,徐悠然都要忘了自己還有個男朋友。

“不好意思啊,悠然,”邱奇樂的聲音聽上去有點倦怠,他說,“年底事兒太多了,都沒時間給你打電話。”

徐悠然說:“沒關系。”

邱奇樂說:“你有時間也可以給我打的。”

徐悠然說:“怕你忙。”

邱奇樂說:“你的電話,多忙我都是要接的。”

徐悠然說:“耽誤你正事就不好了。”

邱奇樂說:“悠然總是給我一種禮貌的生疏感。”

徐悠然說:“呃,對不起。”

邱奇樂發出一聲無奈的輕嘆,說:“在忙什麽?”

徐悠然說:“請客戶吃飯。”

邱奇樂說:“真巧,我也在等客戶,準備吃飯。”

徐悠然說:“那不打擾你了。”

邱奇樂說:“好吧,等忙過這陣子,我再請你吃飯。”

徐悠然說:“嗯。”

邱奇樂說:“到時一定要賞光。”

徐悠然停頓了一下,說:“好。”

兩個人的關系難以磨合,邱奇樂不給徐悠然打電話,徐悠然根本就想不起他,兩個人的時間也不太匹配,徐悠然白天要工作,忙得很,邱奇樂晚上要應酬朋友,徐悠然晚上要休息,而且她不太适應邱奇樂他們那種近乎通宵的應酬,交集越來越少,話題也越來越少,邱奇樂希望徐悠然跟他在一起開心,他們近來卻連見面的時間都沒有。這段關系該如何發展下去成了擺在兩人面前的難題。

徐悠然翻看着菜單,門外傳來蔣偉君和梁超漸近的聲音:

“停車場怎麽這麽遠啊,都遲到了。”

“都說讓你自己坐公交車過來,非蹭我車。”

“我家你又不是沒去過,公交車站更遠。”

“年後再幫你找個交通便利的房子。”

“我現在住的地方挺好的啊。”

“那你趕緊買輛車去。”

“我公司那麽近,我買輛車租給你開啊?”

“我自己有車,幹嘛租你的?還有這天氣你怎麽穿件羽絨服?有這麽冷嗎?”

“有一種冷,叫你媽覺得你冷。”

“你這麽大的人了,不知道自己該穿什麽?”

“我搬家的時候沒帶秋冬穿的衣服過來,最近太忙沒空回家,打電話請我媽幫我拿點衣服,我媽把這件塞給我了,非讓我穿。”

“你不會自己去買嗎?”

“沒時間啊,好不容易周末,這不還得請你吃飯呢麽。”

說話間推開了包廂門,蔣偉君看見早已等候在此的徐悠然,像老朋友那樣打招呼,說:“不好意思,遲到了,路上有點堵車。”

徐悠然已經有些日子沒見過蔣偉君,只是偶爾在線上碰到的話會聊上兩句。她知道他很愛自己的女朋友,也尊重他的選擇,但內心深處總避免不了有些受傷的感覺。相識四年,她曾誤以為可以占據對方生命中重要的一段時間,結果她于他始終只是個過客、是個再普通不過的朋友。

如今再見他,還是那張臉、那個人,一切似乎都沒有變,卻不再是她的學長,不再是她身在異國的同鄉,在他們回到了這片土地的時候,她就徹底地失去了他,連曾經那份虛妄的擁有都被打得粉碎。直到今天,他們的關系已經重新歸于“朋友”。

徐悠然站起身來,朝他伸出手,笑着說:“你好你好,沒有遲到,我也是剛到。”

蔣偉君與她握了手,便轉頭對正在挂外套的梁超說:“你看看人家悠然多會說話,你也該學着點,哪有把甲方當司機使喚的。”

梁超走過來,微微欠身,是一個法式餐廳裏才能見到的标準鞠躬,他說:“甲方您好,請允許我幫您挂外套。”

蔣偉君不知他打什麽主意,“嗯”了一聲,任由他把自己的外套拿走挂好。

梁超說:“可是甲方,是您打電話給我問用不用接我一下的,我又不好駁您的面子,才勉為其難答應的。”

蔣偉君只說出來一個“你……”字便無語了。梁超的态度明擺着,用禮貌的幫他挂外套的方式來還他開車載自己來的人情,再對搭便車的原因做出說明。

被這倆人一鬧,徐悠然最後的那點傷感情緒也沒了,笑着搖搖頭,說:“是我考慮不周,應該派車去接小蔣總。”

蔣偉君忙說:“不用客氣,這裏我很熟。”

梁超說:“對,我們這頓餐費小蔣總會有抽成。”

蔣偉君說:“沒有!”轉頭對徐悠然解釋,“別聽他胡說,老板是我朋友,我經常過來。”

徐悠然點頭,想了想,問:“聽梁超說你女朋友會來,要晚些到嗎?”

蔣偉君說:“她有事,來不了了。”

梁超說:“她要在後方待機,等小蔣總喝醉了,來揀他回家。”

蔣偉君不理他的調侃,正色道:“我開車,今天不喝酒。”

徐悠然說:“也好,那就開始上菜吧。”

菜品都是事先溝通決定好的,三個人也并不奢侈,點了幾個特色菜,邊吃邊聊天。都是熟人,話題很多,尤其是梁超和蔣偉君聊起學生時代的一些趣事,徐悠然聽得忍俊不禁。又聊起現在兩家公司的情況。

梁超舉起一杯飲料,對蔣偉君說:“明年也請小蔣總多多關照。”

蔣偉君說:“彼此彼此。”

梁超又說:“希望明年多些讓我們做甲方的機會。”

蔣偉君說:“那明年的這個時候我請你們吃飯。”

徐悠然說:“大家一起合作愉快。”

三人碰杯後,開始說些工作以外的事,梁超提起他準備給同事寫小品劇本,說:“我希望能夠寫出莎士比亞的厚重感。”

蔣偉君說:“大過年的,你能寫點高興的東西嗎?”

梁超說:“莎士比亞也寫喜劇。”

徐悠然則說:“我還挺期待的。”

蔣偉君問他們:“我能去圍觀嗎?”

徐悠然說:“歡迎啊。”

蔣偉君問梁超:“你出什麽節目?”

梁超說:“我寫小品。”

蔣偉君問徐悠然:“寫小品算出節目?”

徐悠然說:“當然不算。”

梁超說:“徐悠然有個鋼琴獨奏。”

徐悠然說:“哦,那個啊,是代表徐家和董事會的,咱們部門你得自己想辦法,而且雖然不是明文規定,不過一般第一年到公司的同事都要表演節目的。”

梁超愣住了。

蔣偉君一看他那樣子,笑了出來,說:“這可難為他了,他從來只有組織演出的經驗,沒有登臺表演的經驗,今年我一定過去看,太難得了。”

梁超問徐悠然:“我能申請在公司加班麽?”

徐悠然也笑,說:“肯定不行。”

梁超說:“難道我只能屈從于潛規則?”

蔣偉君擺一張無限同情的臉說:“看來是的。”

蔣偉君要開車所以沒有喝酒,飯局散得也快。飯後蔣偉君還有事兒先走了,徐悠然家的司機來接她,順便送梁超一程。

梁超皺着眉一言不發,挺苦惱的一張臉。徐悠然坐在副駕的位置,從後視鏡裏剛好能看見他,只覺得有點好笑,說:“還在想年終晚會的事?”

梁超點頭說:“是啊,我以為寫劇本也算參與了。”

徐悠然心想,那個劇本還收人家一套鍵鼠,怎麽能算?不過看他發愁的樣子,說:“你也別擔心,就是大家在一起熱鬧熱鬧。”

梁超說:“我明白,是真的沒有經驗。”

徐悠然覺得這樣的梁超挺有意思的,又覺得他過分認真了,想了想,說:“這幾天你注意一下公司內部的郵件,有些部門的同事準備了節目,但是缺人手,他們會向全公司征集,如果你看到哪個有興趣可以參與進去,也算咱們部門出節目了。”

他倒是把這個方法忘了,一經徐悠然提醒,頓時放心不少,說:“我下周注意一下郵件。之前真的以為你的鋼琴表演就代表咱們部門了。”

徐悠然說:“是我不好,忘了說。”

梁超說:“沒什麽。”又問,“你鋼琴考到幾級?”

徐悠然說:“18歲出國前考完了十級。”

梁超說:“很厲害啊。我小的時候也在我媽的要求下學過鋼琴,可是沒多久就放棄了。”

徐悠然問:“為什麽?”

梁超說:“我雙手的協調性不太好,左手在彈右手就跟不上,把老師急得夠嗆。”

徐悠然說:“那太可惜了,其實可以通過練習彌補的。”

梁超說:“我是真的沒什麽音樂才能,不要難為樂器們了。不過起碼我還可以聽,很期待你的演奏。”

徐悠然說:“那我可得加緊練習了。”

梁超說:“你不是說就是大家一起熱鬧一下的晚會嗎?”

徐悠然說:“不能辜負你的期待不是?”

兩人的目光通過後視鏡相交,同時微笑了一下。

目光相錯,梁超開始看車外的景色,徐悠然看着前方,突然覺得梁超這個人相處起來也不是很難。有心想規勸他對待感情的事,但是又一想,那個也許就是人家的生活方式,也是沒辦法的,只能默默祝福他早日結束這種關系,找到真愛。

到了梁超租住的小區門口,他下車之前,很誠心地問徐悠然:“要不要上去坐坐。”

徐悠然連擺手再搖頭,說:“不了不了,謝謝啊。”

梁超笑了一下,跟徐悠然和她家的司機道謝,轉身進去了。

徐悠然再次看到他的笑容,坦率又真摯,想起那個下雨的午後,以及雨後天空中那道美麗的彩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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