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謝清讓站在原地,看着已經沒了生息的李秀合,伸手一指,原地一個深坑憑空出現,将他的屍身掩埋。
從李秀合的記憶裏,他清楚地獲知李元一是怎樣計劃着殺死阿尋,嫁禍給小師妹,令自己和掌門一脈反目,最終借刀殺人的除掉自己。
謝清讓提着劍慢慢的走着,這件事,歸根結底,起源于小師妹的惡念。
他苦笑,可若真讓他因此殺了小師妹,他做不到。
原諒……他更做不到。
那怪自那天他回到宗門,小師妹都沒有出現在他面前一次,想來,她也是心中有愧的,覺得無顏面對自己。
罷了……只要她不再出現在自己面前,就只當是師兄妹緣分已盡,兩不相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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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一晃,又是六年。
今日,乃是栖霞派每年招收新弟子的日子。
沈星沉獨自一人來到後山的幽水峽谷邊上,慢慢的飛下去。
峽谷深處只有一條冰冷死寂的幽水河,兩邊是寸草不生的懸崖峭壁,這裏很黑,勉強有幾絲光線透入,起不了什麽照明作用。
借着這光,能看到那峭壁之上,竟然搭着一棟竹屋。
小小的一間,鳥籠子似的,懸空在懸崖深處。
“師弟……”他看着那竹屋,遠遠的喚了一聲。
屋內無人應答,他卻不肯走,一臉堅持的站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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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似有一聲輕嘆響起,竹屋的門慢慢的打開。
沈星沉身形微動,來到那竹樓之前,擡腳邁入。
“師弟。”
他定定的看着屋內身着月白色衣裳的人影,又喚了一聲。
謝清讓神情冷淡的看向他:“師兄來找我,可是有事?”
他推給沈星沉一盞茶,直入主題。
沈星沉端起茶碗,苦笑一下:“何時有幸,能再喝到師弟親手泡制的清茶?”
而不是每次來,都只得到一杯待客用的蓋碗茶。
謝清讓垂眸不語。
“師兄言重了,一樣的茶,一樣的水,并無甚區別。”
片刻之後,他淡淡的道。
沈星沉眸色深深的看着他,忽而發問,輕聲道:“師弟,你可是怪我?……”
回應他的是一聲冷笑。
謝清讓毫不掩飾自己的尖銳。
他知道自己心魔已深,可他就是走不出來,他忍不住怨,忍不住恨,忍不住遷怒所有人。
他守在這裏,讓這方寸之地将自己牢牢困死。
沈星沉握緊了拳,一股怒氣湧上心頭,看到謝清讓漠然的神色,又有些頹然的松開。
不該是這樣的,他的師弟不該是這樣的。
只是一個徒弟而已,他為何就是走不出來?
“師弟,你何時才願意離開這裏?”令人難堪的沉默之後,他最終又開口問道。
謝清讓道:“我在此思過,怎能輕離?”
“你明知道那不過是托詞,只要你願意,你随時可以出去。”
聽到他這樣說,謝清讓無聲的笑了一下,笑容慘白,他沒有回答沈星沉的話,反而道,
“師兄,傳說幽水河,其實是地府的冥河在人間的支流,死在幽水河裏的人,屍骨會永遠的沉在河底,靈魂和河水融為一體,永墜于冰寒不得超生。你說……傳說是真的嗎?”
“我的阿尋……”
“他還那麽小……我怕他受不了那個冷,要是我不在這裏陪他,他冷了該怎麽辦?”
沈星沉一貫持重的聲音顯得有些激動:“師弟,事情已經過去這麽久了,你要報的仇也報了,你難道要讓它困住你一輩子嗎?你的一生,難道是為了……”
他停頓一下,吸了口氣,繼續道:“難道是為了他而活嗎?”
謝清讓眨了一下眼睛,睫毛輕顫,似有淚光閃過,卻一閃而逝。
沒有人明白,他來到這個世界,格格不入,孤獨一人行過數十載,阿尋的出現,給了他多麽大的慰藉。
那是一個幼小的生命,完全的依賴他,信任他,喜愛他,視他為生命中的唯一。
正是因為有了阿尋,他才覺得在這個世上有了家,有了羁絆。
阿尋是他的責任,也是他的支柱。
是他所有感情的寄托。
不止是阿尋在依賴他,他也同樣依賴阿尋。
他就是——不能沒有阿尋。
沈星沉見他不答,周身的氣息反而開始變得狂暴,就知道他心魔又開始作亂。
“師弟,是我失言了,你若是覺得待在這裏能讓你獲得平靜,那你就待在這裏吧。”
回答他的依舊是一片沉默。
沈星沉無奈,道:“我今日來,其實是有一件事。”
謝清讓抿了一下唇,道:“何事?”
“今日新晉弟子測試,來了一個單風系天靈根的少年,他想拜你為師,師父令我來問問你的意思。”沈星沉斟酌着,慢慢的道。
“師弟,他簡直天生就是要當你徒弟的,你……你再收一個徒弟,也許……”
剩下的話他沒有說出口,他們卻都懂。
謝清讓冷了聲音:“我不想收徒。”
沈星沉皺了皺眉,勸說道:“何不先看一眼再做決定,也許你會喜歡他的。”
謝清讓道:“我以為,掌門可能并不想他拜入我門下。”
雖然從屬性上來說,拜他為師自然是最合适不過,但是掌門總是不滿他對門派不夠忠心,怎麽會願意這麽個好苗子浪費在他身上。
沈星沉對他的不敬也只是輕輕抖了下眉毛,只當清風過耳,道:“他一心想拜入你門下,拒絕了師父想要收他為徒的提議。且,你的心法最為合适,為了門派的未來,師父總是會選擇利益最大的。”
聽得沈星沉堪稱推心置腹的話,謝清讓也只是沉默了一瞬,然後端起了茶碗。
“師兄,請。”
卻是直接端茶送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