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書海無涯
“唉…魏師兄可會給我出難題了。”林微斯苦着一張包子臉,圓溜溜的眼睛滴溜溜地轉了一圈:“書海無涯可不好進吶!修為要求至少是金丹初期。你這一身根骨修為雖然被魏師兄恢複了個七七八八,但畢竟沒有結丹……書海無涯的守門人可沒有洛見瑤那丫頭好糊弄!”
“林……微斯”魏明流在包子臉期待的眼神下還是吐不出師兄那兩個字:“初學劍道,你有什麽好推薦的劍譜嗎?”
林微斯嘟着嘴:“一般來說可以是清風入林、淩空劍引之類比較溫和、攻守兼備的劍法。但劍修、劍修,每個人都有自己不同修煉劍道的方向。大方向的話,端看你選擇無情道、還是逍遙道了。”
魏明流笑道:“我自然是跟着你們,選擇逍遙道了。”
林微斯眼睛亮起來:“那好、那好!等你入了宗門,看你還不得叫我一聲師兄!”
書海無涯,其入口要越過穹頂峰和天靜峰之後,位于無極殿下方的一處棧道之上。
而那棧道又小又窄,經年未修,一眼望不見盡頭。人輕腳踏上去便吱呀作響,腳下就是萬丈懸崖。着實令人肝顫。
魏明流無奈,咬着牙跟在林微斯身後,小心翼翼地前行。
“書海無涯那守門人不允許我們禦劍。”林微斯癟了癟嘴:“不然我可以帶着你一下子就到頂峰!”
還是不了吧……魏明流擦了擦額角的冷汗。比起靠林微斯的禦劍術,他還是寧願慢慢爬棧道。
等到魏明流氣喘籲籲雙腿顫顫之時,着實艱難地到了書海無涯峰頂。
封頂赫然伫立着兩道高五尺寬八丈的木制大門。
而一側的林微斯卻大氣不喘,輕松一個梯雲回身閃到入口跟前,敲了敲書海無涯那挂在大門之上的銅環,而後揮了揮手讓魏明流趕緊過來。
等了片刻,只聽一道飄渺的女聲自門內傳來:“今日書海無涯暫不開放,凡請改日再來。”
“哎哎哎……!舒玲大人,我是奉了天靜峰峰主之令讓這個新入門的弟子挑選功法的,要不了多久,就一小會兒。”
“天靜峰?”那女聲遲疑了一會兒,随即冷笑道:“魏若無的人情倒是做得。只是,他的眼光什麽時候變差了,我書海無涯進入條件是金丹期,你身旁之人卻只有築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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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玲大人,”林微斯沉聲道:“凡是有例外,法理之外還能情有可原。請您通融一二。”
魏明流有些驚訝地看着嚴肅的小包子,沒想到他年紀輕輕說話做事卻有板有眼,和他的禦劍術完全不同。
“不行,我書海無涯何時成了想進就進可以通融一二的地方?你身旁此人……咦……?這是?”
只聽那女子沉默了下去,随即聽得沉重地吱呀一聲,那書海無涯兩道高大厚重的大門應聲而開,一道鬼魅一般的影子急速閃至魏明流跟前,完全不待他反應,便抓住他的手興奮道:“難怪魏明流要送你來書海無涯,哈哈,想畢他也明白,你這樣的人想要學東西,只有來找我!”
魏明流毛骨悚然,看着眼前一身黑衣的女子,是半虛化狀态,一半實體一半靈體,看上去異常詭異。
林微斯舒了一口氣:“多謝舒玲大人,那您是同意魏明流進入書海無涯挑選功法了?”
“他是先天道體,自然可以進入。”舒玲詭異地低聲說道。
魏明流一下子止住呼吸,沒想到這人厲害如斯,竟然還未曾交手、憑借一牆之隔還能看穿他的道體。
舒玲松開魏明流的手,又一臉冷漠地道:“但你必須留在書海無涯,未修習至金丹期,不許出去。”
魏明流皺眉:“可若我有要事需要聯系……”
“不行!”舒玲冷哼一聲:“機會只有一次,你進還是不進!”
“進!”魏明流咬牙,朝林微斯一點頭,而後頭也不回的跟着舒玲進了書海無涯。
大門緩緩關閉,魏明流突然有些後悔,不知他究竟需要多長時間才能修行結束、何事才能見到魏若無。
舒玲一邊走、一邊對着魏明流說道:“你知道我們蒼穹無境和魍魉魔界是死敵,便要了解魍魉魔界的信息,他們總壇在蒼鷺山,旗下有萬魔宗和滄雲十三部。結構說來相對簡單、符合魔修那簡單膚淺的豆腐渣腦子。但最複雜的确實那個魔頭鳳夙。此人陰險狡詐至極,若是以後遇上了,馬上逃或許還有一線生機。千萬千萬……不要暴露你先天道體的秘密!”
“是。”魏明流猶疑了一會兒道:“舒玲大人,您是怎麽知道我是先天道體呢?”
“你看不見麽?我有一半身體是魂體,自然可以看穿別人的魂體。”舒玲頓了頓:“ 而且還有一個人和你一樣。”舒玲道:“便是你的兄長,魏若無了。他在萬魔宗手下救下了一城的百姓,立的功德有點狠,所以被迫擁有了先天劍心。你難道就不覺得有所敢應嗎?先天道體和劍心之間,應該是有某種聯系的。”
魏明流皺起眉頭,他倒是想起來了,當時第一次對上魔修追殺,閻不枉讓他背誦道德經,他背不出來了,倒是魏若無接下來了。但魏若無又不是閻不枉這種活了很久的老妖怪,這不正說明他至少非常了解先天道體是怎麽一回事。
難怪魍魉魔界拼了命追殺魏若無,除了殺死了白韶華的親傳弟子之外,更有可能是想獲得他的劍心吧。
“好了,前面便是藏書樓,你自己選擇自己想要走的劍道。平日除非走火入魔之外,別的小事少來煩我。”舒玲揮了揮衣袖,給魏明流指了指路,便打着呵欠走了。
“……”魏明流仰頭看着□□層樓高的藏書閣,一時間有些無語凝咽。
“哎喲……臭小子,還不趕緊進去,老夫忍了這麽久,總算能說說話透透氣了。”
一道熟悉的聲音自識海內傳來,魏明流咧開嘴笑道:“前輩!您終于醒了!”
“可不是嘛……”閻不枉癟了癟嘴,不是很開心:“其實早就醒了,可你不知道 ,無涯子那孫子一直在用神識窺伺你,直到進了這書海無涯的天然屏障才杜絕。舒玲這小丫頭片子還是不錯的。”
“那前輩,我正想問問您,魏若無将九轉玄陰傳功給了我,以九轉玄陰做基,什麽劍法才最合适呢?”
閻不枉眼睛一亮:“傳功與你了?不錯不錯,而且你小子還真不愧是先天道體,很多人只追求無上劍法、最厲害的心法,卻不明白心法與劍法相輔相成、互相配合适當才能發揮出最大效用。若說最适合九轉玄陰心法的劍法……”
閻不枉嘆了口氣:“這個我再清楚不過來,你到藏書樓第三層去。”
“您對這裏很熟悉?”魏明流道。
“那是自然,以前和我夫人經常在此處見面。”閻不枉得意地笑了笑,而後又沉寂了下去:“那本劍法名為《參商》,是我夫人所創。與我的九轉玄陰相得益彰。”
“可……為什麽要交參商呢?”魏明流有些不解。參商不是帶着分別的意思嗎?
“大概那時候她便明白,我與她之間不會有好結果的。”閻不枉苦笑:“但劍法決計是好劍法,我夫人聰明絕頂,參商剛柔并濟可攻可守。沒有什麽特別明顯的命門,元嬰以前使用都沒有問題。”
魏明流自最後一層的書架上找到這本用簪花小楷寫的劍譜,輕輕翻開了第一頁。
頁首是一句詩——明日隔山岳,世事兩茫茫。
參商第一式為萬重山。此招效果力重千鈞,但劍招輕盈靈巧。
第二招觞不醉,招式迂回百轉,出其不意。
第三招鬓已蒼,劍招只有一式,魏明流看了許久,卻怎麽也無法參詳其中奧義。
一共僅此三招,魏明流望向閻不枉,閻不枉無奈道:“最後一式,夫人說過了,需參悟之人真正理解參商本意,才能完全領悟這最後一式。”
魏明流若有所思地閉上眼,緩緩地入定。
明日隔山岳,世事兩茫茫。
主稱會面難,一舉累十觞。
少壯能幾時,鬓發各已蒼。
人生不相見,動如參與商。
……
人生不相見……魏明流眉頭微皺,就在似有所悟之時,卻突然感覺到腰側的鴻鹄變得滾燙!
怎麽回事?魏明流心髒微微緊縮,鴻鹄發燙,莫不是魏若無出了事?
他剛剛脫離入定了,閻不枉便急吼吼地說道:“剛剛聽到舒玲那小丫頭和別人談論說的,九淵現世了。魏若無出關了!”
魏明流一驚,随即冷靜下來:“恐怕……是一個陷阱。閻前輩,白韶華絕對有陰謀!魏若無處境不妙。”
“誰說不是呢!但不論是與不是,魏若無身為首席弟子都必須去。”閻不枉舒了一口氣,“算了,你現在也出不去。別想了,好生修煉,如若那九淵劍靈未死,我勢必要他血債血償!”
“等等……前輩,魏若無現在有危險。”魏明流十分焦慮,甚至不自知地喊了出來:“不行,我得出去!”
“小兔崽子,你作死吧!你這點修為,在魔修眼中就是一丁點蚊子肉而已!”
舒玲不知何時大步走向前來,一把戒尺狠狠地拍在了一旁的檀木桌子上,目光淩厲地盯着魏明流:“你若是被魔修獲取了先天道體,平白送人幾百年的修為,還不如直接被我打死!告訴你臭小子,除非你突破金丹,否則別想活着走出書海無涯!”
魏明流咬牙:“好,這可是您說的!”
“什……?”舒玲不可置信道:“你說什麽?”
“我要突破金丹 ,你就放我走。”魏明流目光堅毅。他無法得知魏若無深陷險境而毫無作為。
“你瘋了嗎?你想強行突破?”舒玲瞪大了眼,随後冷笑:“随便你好了,但我可警告你,強行突破失敗輕則重傷殘廢,重則經脈逆行爆體而亡。只要你沒有金丹期,我的大門一輩子也不會打開。”
魏明流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舒玲被氣得說不出話來,戒尺嘭地摔在了木桌之上,氣沖沖地走了。
閻不枉也在識海內陰恻恻地道:“小子 ,我可事先提醒過你了 ,你若是想參考魏若無進階的經驗,他能成功,但那并不一定就适用于你了——九轉玄陰确實可以無條件祝你晉級成功,但收益越大、風險也是越大的。沒準你小命就會交代進去,你當真要試?”
“必須要試。”魏明流盤腿而坐,沒有再多餘的言語。他雙眼緩緩地閉上,将體內的九轉玄陰決緩慢而堅決地運轉起來。
“臭小子!”閻不枉氣得跳腳,一方面擔心魏明流出事,一方面又非常希望他出去追擊九淵劍,心情分外複雜。然不待閻不枉糾結完畢,萦繞在魏明流身上的真氣陡然變得晦暗,閻不枉眼皮一跳,暗道不好,他大喊魏明流氣沉丹田穩住真氣絮亂,卻只見得魏明流面色慘白、渾身顫抖着、身上原本的素色衣衫竟然緩慢地滲出了些血色。
“糟了!”閻不枉心下一沉,魏明流明明是天生道體,這怎的看上去确是被心魔萦繞之象?!但此時他也無法真正幫助到魏明流,是生是死,端看他自己了。
魏明流呼吸漸漸急促起來,眉宇間環繞着一股淡淡的黑氣,九轉玄陰慢慢運轉至膻中穴,豆大的汗珠自魏明流的額頭大顆大顆的落下。直到一道淩厲無比的劍氣沖天而起,閻不枉呼吸一緊,明白這是到了最緊要的關頭,然而半個時辰之後 ,眼看着魏明流并無好轉起色,反而是一口鮮血猛地自他的嘴裏吐出!
此時此刻的魏明流渾身皆是血污,他氣息微弱,口吐鮮血,恍若突破失敗之兆。
就在閻不枉以為魏明流已是必死無疑之際,自魏明流額心之上突然隐隐約約地浮現出了一個泛着銀色光華、浩瀚磅薄的道之印結!那道印結一明一滅,緩緩流轉着隐隐清心無上的光輝,不斷地修複着魏明流的軀體與受創不輕的內腑。
閻不枉屏息凝氣,卻突然感受到一股氣沖青天的劍氣自魏明流丹田內迸發而出!直沖九霄!其劍意或柔或剛、應變自如行雲流水,赫然便是參商與九轉玄陰決融合之象。
參商,劍成。
而後聽到他聽到那死不聽話的臭小子深深吸了一口氣,目光之中毫無痛苦與退怯之意,唯有執着二字:“舒玲大人,請您信守諾言。再幫小子一次。”
随即那臭小子在識海內帶着九分得意一分笑意地和自己說道:“前輩,成了。”
多年之後,閻不枉再一次的看到參商劍意。不知怎的,他突然微微紅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