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棄我去者
“林微斯。”
林微斯瞪大了,他看見魏明流唇畔揚起一抹惡毒至極的笑意,随即将劍鋒對準了他。
“魏……明流?”林微斯渾身一震,似是明白過來:“你……是你和魍魉魔界裏應外接,讓他們這般輕易破了護山大陣,是你——殺了談懷先和……和……”
“是啊,是我,不過還給你的好師兄留了一口氣。”魏明流唇畔的笑意緩慢的消失,一雙銳眼死死盯着林微斯:“你待如何?”
“你為什麽要這麽做!師兄他待你不薄……而且你……怎會、難道——”林微斯不可置信地搖了搖頭,“你一直在隐藏實力,降低了師兄和談盟主的防備,這才使得他們一死一傷——你好卑鄙!”
“你看,連林微斯這樣的小孩兒都認為你是鐵板釘釘的兇手了,你還擔心什麽。”閻不枉心髒抽了抽:“明流,你真的準備好接下來所面對的路了嗎。”
魏明流沒有說話,只是執劍暴起,與林微斯的佩劍轟然對撞。
然林微斯心下震蕩,竟一時間被魏明流的劍氣震開幾米,而後聽到那卑劣叛徒毫不知恥地笑:“你若是再不将魏若無送往不知谷,他可能會血流而死哦。”
林微斯騰地紅了眼,他滿眼憎怒地看了魏明流一眼,最後選擇背起魏若無,嗖地從天靜峰頂消失了。
“前輩,我準備不了。”
一道低啞地男聲輕輕回蕩于雲霧飄渺的天靜峰頂。
“我……還想再多看他一眼,”魏明流一點一點地收了笑,眼眸之內溢出濃烈刻骨的悲哀痛苦,“然此番過後,怕是與他之間的情誼斷絕個徹底了,這樣也好……”
“這樣還好?”閻不枉跟着嘆了一口氣:“魏若無若醒了,你攪亂了他在天靜峰上的記憶,又自林微斯口中知道你勾結魍魉魔界殺死談懷先,待徹底恢複,怕是會首當其沖殺了你。你說你這樣真的值得?你所選擇的,九死一生都是高看了——你說你究竟圖個什麽啊!”
魏明流搖了搖頭。
“我所圖的,不過是要魏若無好好的、驕傲肆意的在這世間活着。”他微微眯起眼,似乎能抑制住內心些許的軟弱思念。
從前心性涼薄,從未遭遇如此愛戀 、所思所顧慮全系于一人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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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其身、護其心,成全對方所想所願。
而不是妄圖想要從對方身上獲取什麽。因為魏若無太好了,好到他根本無法忍受眼睜睜地有人用陰謀算計魏若無,甚至謀奪魏若無的肉身和劍心。只要想到有人想要這麽做,即便是天上的神祗,他也不住的湧起黑暗血腥的念頭,将其殺之永世不得超生。
哪怕此行他死于中原正道劍下又如何,甚至魏若無因為誤會殺死自己又怎樣?魏明流不在意那些。
他的目的唯有一個——待尋得方法确保魏若無安然無恙,他勢要斬魔修、殺鳳夙!龍有逆鱗,觸之即死, 這樣的痛苦與怒火,要數以千萬倍的回饋給鳳夙以及魍魉魔界!
心口仿佛有一團熾熱無比的火焰再灼燒着他的道心,魏明流閉了閉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自知自己心性不定,于修仙一途只是好奇并非熱愛也無拼搏之意。如若不是遇到魏若無,一生也難有什麽大發展,倒會獲得幾分平靜淡然。
即便後來遇到魏若無,自己雖道心悟性優于同輩,但他從未有去争取什麽的想法。要是能看着憧憬又喜愛的人問鼎劍道頂峰,自己再稍微跟随其後親眼見證,那他也非常滿足了。
他自認為自己是個随心随性的人,就算愛慕魏若無,也難扭轉自己本質上的涼薄淡漠。
然但凡涼薄之人心中之原被人留下火種,或早或晚,必成浩瀚燎原之勢,勢不可擋,恐怕連己身亦被其所累,也是無所畏懼的。
現如今,就算要決然赴死,他也要拉上那些闖進來的魍魉魔修一起,殺個夠本再死!
“走吧,臨走之前,我唯有一人需要囑托。”魏明流微微眯起眼,看向了前方書海無涯的方向。
……
“你說什麽?”溫翎谷主一下子站了起來:“魏明流殺了談懷先?”
他複雜的與無涯子對視一眼道:“門主,現在是否即刻下達追殺令。”
無涯子擺了擺手:“若無還沒有醒,需得問問他到底發生了什麽。”
“可此人是……是魏若無命定的宿敵。這下殺了談盟主,又有是有能力打開天靜峰缺口的金丹期……況且林微斯說他自己也承認了,十有八九是他!”溫翎忍不住扼腕道:“當初就不應該留他在蒼穹無境,魏若無心性坦蕩,太過信任此人了!”
無涯子皺眉:“可是溫翎,你就沒有想過,為什麽談懷先會無聲無息的來拜訪天靜峰,又恰巧死在天靜峰上?這事情不大對。而且魏明流已經見過魏舒玲,以魏舒玲的能力,是忠是奸比我們更能分辨,她都毫無察覺,還将自己的佩劍交予魏明流,魏明流是魍魉魔界奸細還故意在林微斯勉強自己承認了?你覺得不違和嗎?”
“您的意思是——”在一旁的林微斯又高興了幾分,他也不願意相信魏明流是個騙子:“他有不得已的苦衷?那我們……”
“不可。”溫翎眼眸泛起冷意,“無涯前輩,我知道您有好生之德,然而此刻談懷先的屍身全是魏明流一人所制造的致命傷,如若要救他,便會激怒整個昙淵劍盟。如若舍棄他——”
無涯子看了看一側安然沉睡的魏若無,嘆了口氣:“溫翎,你說的固然不錯,沒了宿敵,魏若無自然能活,可這不會是我那固執弟子想要的活法,這也不是蒼穹無境——宗門成立之始的初心! ”
溫翎睜大了眼:“您不會是想——”
“別吵了。”一道帶着火氣的女聲由遠及近:“魍魉魔界的人都快打到書海無涯了,無涯子,魏明流保不了了。昙淵劍盟知道盟主身死,已經立了代盟主前來,不是奉天也不是穆清,你猜是誰?”
無涯子撚須的動作一頓,臉色跟着難看起來:“施定塵。”
魏舒玲冷笑:“自然,你看,施定塵要魏明流死,而同樣有着先知血脈的溫翎亦是如此。這不是溫翎溫谷主的問題——而是天道指引,溫翎,你說我說的是也不是?”
溫翎沉默,算是半默認。
無涯子回望他沉睡的弟子,終是甩袖起身:“那孩子,不是個坐以待斃的,總會有生路——走吧,先解決家門口的那些蛆蟲,再看那施定塵想要如何!”
……
“蒼穹無境的各位,別來無恙否?”
于穹頂峰處,滄海肩頭扛起一柄半人般高大的大刀,咧開嘴角陰森森地看着不斷聚集而來送死對抗的蒼穹無境的弟子,而後看向穹頂峰的某處。眼睛瞬間有些貪婪。
“不錯……這便是應龍的埋骨之地了,我隐約能感覺得到——鳳夙果然沒有騙我。”
而穹頂峰洛泾陽目光淩厲地看着血衣魔修,雙手一扣,閃電般的将真氣聚集禁術瞬發:“劈山掌——!”
那道帶着金光的掌風瞬間逼近血衣魔修,劈山掌本是穹頂峰不外傳的絕學之一,威力頗大被視為禁咒,奈何洛泾陽外出任務剛剛負傷還未完全恢複,一道禁咒發過之後立即倒吐出一口鮮血,身體搖搖欲墜。
而滄海修為早已達到元嬰中期,十分輕松的躲過洛泾陽破釜沉舟的一擊,仿佛被洛泾陽的反擊激怒了一般,血衣魔修目光陰郁且帶着濃濃殺意,他揚起了他那冰冷巨大的長刀,帶着飒飒的尖銳的風嘯之聲,猛地朝着洛泾陽揮了過去!
“死吧,蒼穹無境的崽子們!!”
說時遲那時快,只見那血衣魔修的利刃快要觸及洛泾陽的一瞬間,自他身後突然襲來一道淩冽冰冷的劍氣,血衣魔修劈向洛泾陽的動作一頓,似是察覺到危險,本能地擡頭一看,瞳孔緊縮想要躲避,卻已經遲了半步!
“叱——!!!”
可怕的血肉攪拌聲響起,魏明流眉頭一皺,破枉劍竟然僅僅只是沒入對方的皮肉半寸,便似遇到鐵板一樣,再也無法前行了!
“啊——又是你。”滄海揚起一抹古怪地笑容,他分毫沒有在意魏明流的劍還在他的背上,大刀一揮嘭的将破枉劍瞬間挑開。以泰山壓頂之勢不停地逼迫魏明流節節後退。破枉劍轉攻為守,每每抵擋住滄海的巨刃都十分之勉強。
“明流!我們該走了!”閻不枉在識海內吼道:“再晚林微斯将消息擴散開來,你就走不了了!”
魏明流神色一暗:“可這些人是魏若無需要守護的人,他若是在,決計不會走,我要多殺退些魔修,替他護上一護。更何況——我與此人之間,還有一筆血債要償!”
他必須要讓滄海償命!談素素不能白死!
魏明流牙關緊咬,露出些許猙獰瘋狂的神情。這些魔修,先是害得閻前輩亡妻,然後害死師姐、最後還想害死魏若無,他周圍真正對他好的人,這些魑魅魍魉總是想要謀奪加害。魏明流怎可能眼睜睜看着他們再次加害之前對他友善過的洛見瑤,怎可能無動于衷暗自逃走?!
穹頂峰之危必須解!
然而滄海數次大刀揮下卻覺得越來越不對勁,魏明流這小子明明趨于頹勢,目光之中的堅毅執着之色卻越見深重。見此,滄海也收起戲耍之心,心神一緊,反而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他知曉有着魚死網破破釜沉舟之心的劍修,其可怕級別往往是以幾何倍數增長的。
周遭皆是魍魉魔修與蒼穹無境弟子們刀劍往來厮殺之聲,而不巧其中一道嬌小的影子跌跌撞撞的從洛泾陽那邊沖了出來,恰巧沖到魏明流與滄海的中央!
“瑤瑤!!!”洛泾陽驚駭得抽一口冷氣,洛見瑤究竟是什麽時候,怎麽走到魏明流與滄海的厮殺領域的?!
“好啊,這送上門來的……”滄海露出一抹陰森詭異的笑容,而後猛地爆起提速,靈活地閃避了魏明流精準可怕的攻擊與束縛,本來魏明流已經提起百分之百的力量,束縛住滄海的兵刃,妄圖攔下滄海想要傷害洛見瑤的舉動,卻不想這血衣魔修如同瘋魔一般,迅速将手中的兵刃一擲,就憑借着這一瞬之機!滄海借力打力般,身體化為一條極速黑影,很快便把那誤入的洛見瑤的脖頸單手死死的扣住了。
“放下我妹妹!”人在眼前被人擄走,洛泾陽氣得面色通紅,卻又投鼠忌器不敢發大招。
“嘿嘿嘿嘿.....應龍之骨,給了我應龍之骨,我便會放了你妹妹。”滄海不斷地拉開魏明流與他的距離,而後到了某處的詭異高臺上站定,道:“ 你們可千萬別妄動啊,我只需要取她一丁點的鮮血,你們若是害得我手一抖,這可憐的女孩……死不瞑目啊……”
魏明流身體漸漸僵住,他側身看向洛泾陽,發現對方也完全不敢動彈。
然不待穹頂峰衆人反應過來,滄海竟然直接割開了洛見瑤的手腕,頓時鮮血四溢,洛見瑤蒼白驚恐地掙紮起來,卻無論如何也擺脫不了滄海。
“見瑤!!”
殷紅的鮮血噴薄而出,盡數灑在了那漆黑詭異的高臺之上!
“罪無可恕!”魏明流仿佛再度看到師姐之死,憤怒的一揚劍刃,蓄滿內勁的劍氣将周遭魔修打得神魂皆散,然卻已經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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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至純至潔的處子鮮血一滴落在那高臺的裂隙之上,霎時原本漆黑的高臺黑氣大綻、異變鬥轉!
“嘭哧——”
環繞高臺上的黑霧越升越高,最後慢慢化作一只體型龐大、羽翼豐滿的黑色骨龍!那黑色骨龍空洞的眼中幽幽升騰起兩道詭異的碧綠冥火,雙翅巨大,羽翼邊緣如同返祖了一樣長滿了可怕的倒刺。
骨靈應龍,生于混沌之始,後為魍魉魔界圖騰神獸,因魍魉魔尊最後敗于溯游仙尊,而被溯游仙尊降服,收為坐騎。卻因弑殺本性難移,遂被溯游仙尊用八荒焚劫陣封印于這穹頂峰之上。
“我的天,還真是應龍!”周遭的穹頂峰弟子狠狠擦了擦眼睛,除了峰主之外,他們從來不知道穹頂峰之上還封印着此等妖物,洛泾陽身側的掌使将手中的拂塵用力一甩,霎時揚起滿天灰塵,十分猥瑣惡毒的糊了那黑色應龍一臉!
那只巨大的應龍猝不及防,一雙詭異的冥火之眼被糊了滿目沙礫灰塵,疼得發出了一陣尖銳可怖、幾乎要刺破人耳朵的尖嘯聲!
洛泾陽揮袖發出一道籠罩住穹頂峰所有人的風遁,一邊目光凝重地防犯着應龍的無差別攻擊波,一邊朝着背後的小兔崽子們吼道:“跑!”
然而還為等衆人反應過來,應龍眼裏的一鬼火一漲,尖銳的長喙張開,一道黑灰色的火焰噴射而出,與洛泾陽所結的風之盾牌結結實實的撞到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