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040 神經病
綁架、非法拘禁、強制猥亵,三項可能的罪名,簡月強調了前兩項,只字不提第三項。
警察将他供述的情節記錄下來,筆尖點了點紙面道:“綁架罪要有強制情節,你在這方面有什麽可以告訴我們?”
簡月不理解他的話是什麽意思,“你是說暴力情節嗎?那沒有,但他是我的投資人,身體素質又強于我,我跟他硬碰硬豈不是自讨苦吃?”
警察讓他去采了血樣,又問他有沒有吃下、喝下什麽奇怪的東西,是否有昏迷,失去意識,或精神不清的情況。
“沒有這些情況,但他有沒有下藥我不知道。”簡月說。
又問了幾個問題後,警察鷹準般的眼睛攫着他,“你是個成年男人,精神狀态正常,被嫌疑人牽着走出酒店,卻不反抗?”
簡月也很奇怪,不明白警察為什麽要質疑他,皺着眉說:“我感覺當時時機不合适,不想硬碰硬,想等候機會再逃走。”
那警察沉默看他一會,說道:“一般受害者會在被綁架時陷入驚恐情緒,一路上不會放過任何逃跑的時機,你倒是很冷靜,為什麽?”
簡月被問得靜住了。
為什麽呢?為什麽不積極反抗?當時的他在想什麽?
他試圖用對方投資人的身份解釋他受限的情況,可是這種壓迫在人身安全面前毫無意義,無論他當時如何想,如今返回去看,這邏輯似乎連自己都說服不了。
警察沒有等下去,看着他問道:“你是不是知道嫌疑人不會真的傷害你,所以主動選擇了跟他走?”
“……”
簡月從來沒這麽想過,但當這話從警察口中說出來時,他發現自己竟然無法反駁。
無論當時他有如何關于公司和未來的考量,但他不得不承認,他內心深處的确仍是篤定藺寧不會傷害他,哪怕對方已經違背他的意願侵犯了他。
“按你的供述來看,綁架事實不成立,不過我們會繼續調查取證。”警察道,“關于非法拘禁,你能告訴我們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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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有些心不在焉,簡月擰着眉将情況描述了一番。
“除了吃飯、看電影、看書、洗澡、睡覺,”警察問,“他還對你做了什麽?”
簡月沉默着沒做聲。
“有行為上的毆打,或言語上的侮辱嗎?”
“沒有。”
另一位警察用一種平鋪直敘的口吻道:“他有沒有摸你,碰讓你不舒服的地方?”
“……沒有。”簡月微垂着眼,看着桌面。
兩位警察對視一眼,其中一位道:“你不需要有顧慮,男性的性自由也在法律的保護範疇之內,發生了什麽事,你可以如實告訴我們。”
簡月擡起眼,皺了眉,“真沒有。”
一位警察看着他說:“按你說的情況來看,非法拘禁行為輕微,最多處以500元罰款和十日拘禁,不排除對方有勝訴脫罪的可能。如果想以強制猥亵罪起訴嫌疑人,我們需要你的配合。強制猥亵一旦成立,嫌疑人将面臨五年以下有期徒刑。”
簡月垂着眼沉默。
警察們給了他一些時間,見他仍不開口,便沒有再強迫他。一位警察給他寫了一串電話號碼,道:“你可以回去了,日後想起什麽再給我打電話。”
簡月默着點了頭,拿過紙條離開。從房間出來時,簡月看見等在門外的林安,對方立刻起身過來,問他怎麽樣。
“結束了,”簡月說,“回去吧。”
從警局離開時,他們看見了在警局門外看見了簡霖,他似乎在等人。簡月拉着林安避讓着他離開,上車時看見藺寧的律師抵達警局,與簡霖一道匆匆走入了門內……
将簡月送回家後,林安沒有離開。
到底是怎麽回事、究竟發生了什麽、他有沒有對你做什麽——一個個問題像利石一樣卡在心頭,林安不是不想問,但問不出口。
簡月看着很鎮定,鎮定得好像沒有經歷不好的事,可他明明經歷了。他是逃出來的,穿着單薄一層睡衣,披着保安的黑色棉外套,毛領間的鎖骨凍得一派通紅。
林安不知該怎麽想,握着他手,沉默良久,道:“毀約吧,我們不跟夢霖合作了。“
“不,”簡月說,“我們沒有做錯事,為什麽要承受代價。不僅要合作,我們還要占據主導,這是他該給出的賠償。”
聽簡月這般說,林安禁不住問了,“他對你做了什麽?這兩天——”
“沒什麽可說的,“簡月別開眼,說得平靜,“他限制了我的人生自由,僅此而已。”
知道對方心中有顧慮,也知道自己該坦白,但心中的有聲音在警告他——不要說。
“你是不是知道嫌疑人不會真的傷害你,所以主動選擇了跟他走?”
連警察都這麽想,他如果告知林安全部真相,即便解釋說自己并非順水推舟,林安會信嗎?
甚至,被問過後,他反複地回想,想得遍數多了,連自己都不确定了。
他真的是100%全然無辜嗎?如果真的不想,他為什麽,沒有硬碰硬呢?
簡月閉了眼,“……”
發冷的身體被輕輕擁住了,“不用說了,”林安道,“你好好地回來了,其他就都不重要了。”
幾分鐘後,始終沒擡頭的簡月,低啞地回應道:“謝謝。”
簡月在家休息了幾日,直至周一才重新上班。夢霖周一的例行會議上,他見到了藺寧。夢霖的首席執行官仍是平時模樣,冷靜而高效地處理着工作事宜,看不出半點身處保釋期的擔憂。
或許只是沒表現出來,簡月思忖着。
也許是他看得太仔細,即便坐在人群後排,藺寧依然留意到了他的目光,深靜的眸子一瞥看過去,同他對上了視線。
過去如果不小心與藺寧對視,簡月總會掩着心悸,故作自然地移開目光,如今卻沒有躲閃,平平靜靜地回視回去,同對方點了頭。
藺寧彎了眼睛,定定看着他,用口型道:“愛你。”
臺上的人正在彙報研發進展,雖說面對整個項目成員,實際每一句皆是講給藺寧聽,藺寧卻在看他,在衆目睽睽之下犯病——神經病。
本無意躲避的簡月靜了片刻,驀地移開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