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舊愛女配萌萌噠(十二)

朝城,飛雪一片。

舊都宮殿自隆承王朝遷都之後便改造成了行宮,規模大減,留着看守的人也不多,冷冷清清,要不是有當朝皇後住進來,可以說這裏就像一座華麗的墓地。

不過,柯清怡的到來也并沒有為這裏增添幾分鬧熱。

柯清怡是南方人,這還是頭一回看到下那麽大的雪,難免興奮。可無奈拖着宋懷顏病弱的身軀,只能整天待在暖閣裏好好養身體,早吃人參晚燕窩,補得來柯清怡大冬天的竟有些上火。

紅燭這死丫頭,一定是記着那幾次鼻血的賬,這次在報複她呢!

心裏雖是哼哼,但柯清怡表面卻沒有拒絕進補。說真的,宋懷顏的身子本來就不太硬朗,被她這麽一年折騰來,更是虛得很,要是想好好活下去,那就還真得把在宮裏躲掉的補湯給喝回來。

足不出戶權當對她那些日子糟蹋宋懷顏身體的懲罰吧。

朝城第四次下大雪時,柯清怡終于是忍不住了。

她在屋裏任性地紅燭鬥智鬥勇了老半天,紅燭見她近日身體确實恢複得好了很多,這才松口,但給柯清怡裏裏外外裹得嚴嚴實實,就像粽子一樣——不過還好宋懷顏的身體又瘦又高,才不至于看起來像個球。

紅燭把燒炭絲放進手爐裏遞給柯清怡,看對方轉身就要迫不及待地跑出去,不由叫道:“哎喲娘娘!外面雪正大!等奴婢來給撐好傘你才能出去!”

雖是頭大,但紅燭心裏還是很高興的。

娘娘在皇宮時的模樣很是老成,無精打采,郁郁寡歡,現在離開了皇宮,越來越像一個小孩,無論什麽時候都興沖沖的,整個人精神了不少。

最初她還覺得出宮是件壞事,沒少勸過柯清怡。

然而如今看來,離開皇宮能讓娘娘歡喜健康,簡直是天大的喜事了。

縱自斷聖眷,失寵一生又如何?

沒有什麽能比平平安安、開開心心過日子更重要的事情了。

雖說下人不多,但掃雪的總是有的,柯清怡出門時道路似是才被清掃沒多久,積雪僅沒鞋底,隐隐可見青石板的顏色,但估計這麽大的雪,不過半個時辰,又積得厚實。

這雪下得大,紛紛揚揚,漫天都飄着潔白,好在風不大,不然可得冷慘了,紅燭也不會同意她出來。

柯清怡興致高,腳步邁得快,紅燭舉着傘緊跟其旁,呼出一大團白氣:“娘娘,外面寒氣重,走一走咱們就還是回去吧。”

“好好好。”柯清怡漫不經心地應道,耳朵裏卻根本沒聽進去。她走着走着,聞到一股子幽香,欣喜地看着不遠處的林子道:“前面種的可是臘梅?”

“是的,前面小花園有片臘梅花林。可外面天那麽遠,娘娘,不如咱們還是……”紅燭擡頭一看,才發現柯清怡早就蹦跶出傘外,朝臘梅林邁了去。于是她趕忙小跑過去,一邊跑一邊着急地喚道:“娘娘!快到傘下!雪還下得緊着呢!”

柯清怡可不想聽她唠叨,自顧自地戴上鬥篷連着的襖帽,繼續大步流星朝前走。

這邊似乎少有人來,掃雪的也就不走心了,積的雪層比路上的厚得多,不過還不至于阻礙行走的地步。

柯清怡走得快,又故意想甩開紅燭,七拐八繞,早地就将小丫頭丢在了後頭。

她進了臘梅林,撲面而來便是馥郁花香,濃而不膩,沉而不重,浸泡着冷冽的空氣,令人聞之心曠神怡。

朵朵黃花傲立在枝頭之上,渾不畏雪欺,只見花瓣半含,蕊裏點染着紫色,雅致極了。

這時雪小了些,雪花落在柯清怡暗紅色的鬥篷上,融下一團團水色,然而她卻渾然不知,也不怕冷似的,興高采烈地賞着花,左顧右盼。

她的注意力全被臘梅給吸引了,看了好一會兒,才忽然發現自己腦袋頂上有了把傘。

“呀,紅燭,你可走得真夠慢的。”柯清怡笑嘻嘻地回過頭,平視過去卻是一片黑色,明顯是一個人的胸膛。

……紅燭怎麽忽然長得那麽高?

柯清怡腦袋一下子短路,整個人都愣住了,她怔怔地将視線擡高,仰起頭來,映入眼簾是一張英俊的年輕面龐,眸若晨星,正靜靜地看着她,眼神深邃,耐人尋味。

看柯清怡呆呆的樣子,那人嘴角噙着一抹溫柔的笑容,聲音清朗:“皇後娘娘,久未相見,你的氣色好了許多。”

等柯清怡想起對方是誰時,才意識到自己竟一直傻愣愣地盯着別人的臉看,實在失态,立馬羞得來低下了頭,臉上熱了起來:“原來是江丞相,你怎麽來朝城了?”

右丞相江泊銘,比宋懷顏大不了兩歲,是皇上跟前的紅人,朝中重臣。

也是葉绮遙的結拜哥哥,助她登上女帝之位的大功臣。

他怎麽會出現在這裏?難道是葉绮遙派他來的?

只見江泊銘撐着傘,穿着一件黑色大氅,雖是身材颀長,但文官的儒雅不顯自現,君子之風自然而生。他道:“臣來朝城辦事,順道來看看娘娘。”

都要年關了還要出差,趙晟倫這老板當得來也簡直喪心病狂,難怪別人要反他。

柯清怡笑道:“丞相大人果然是恪盡職守,難怪會得皇上如此器重。”

江泊銘看着她,似是要望進她心底的那池水,輕聲道:“臣這次出來不是為皇上辦事。”

不是為趙晟倫,那便是為葉绮遙了。

柯清怡道:“此地不宜說事,待會兒紅燭就來找來了。”

看着她謹慎小心的模樣,江泊銘倒依然笑得不慌不忙:“娘娘不必擔心,與娘娘搭話前,臣便在林外遇見了紅燭姑娘,臣讓她再前面那個亭子裏等你。”

不是讓紅燭先回去,而是讓紅燭在亭子裏幹等?

像是看出了柯清怡的疑惑,江泊銘解釋道:“若先讓紅燭回去,只怕他人會起疑,把事情報給皇上,那臣和娘娘獨處在花林之中就說不清楚了。”

柯清怡恍然,贊許地看向他:“還是丞相大人想的周到。那大人便在這裏跟本宮說吧,楚妃那兒有何動靜?”

“楚妃娘娘安好,一切順利,娘娘勿挂。”

柯清怡有些驚訝:“你就只是想跟本宮說這個?”

她還以為是有什麽計謀要與她商量呢。

既然無事,那江泊銘為什麽冒着惹嫌的危險來跑一趟?

江泊銘眼底是化不開的溫柔,他輕聲道:“外面天冷,娘娘身體還未好全,不宜久留,還是由臣還送娘娘出林子吧。送到亭前,臣就告退。”

柯清怡一頭霧水,但也不好再追問下去,只有跟在江泊銘身後往外走。

說實話,她作為作者,對江泊銘這個角色也不是很了解,只知道他很有謀略。

當時寫宮鬥文,想寫女主角開金手指,一路貴人相助,所以才有了江泊銘這個人物的誕生,作為葉绮遙最大的貴人與軍師。

她很少寫江泊銘除政治之外的生活,就算有,也頂多是出現在葉绮遙的回憶裏,回憶兩人的結拜兄妹情誼。

誰叫柯清怡一心一意去虐女配,虐完就跑了坑了呢?

自從穿到自己的小說裏以來,柯清怡愈發覺得書中的人物已經不僅停滞在她的原設定了,而是在他們所在的世界裏自己發展了自己的性格與形象。

舉個例,紅燭在她的文裏,根本就是個不起眼的小角色,描寫少得可憐,根本難以使人拼湊出其形象,然而現在給她的感覺卻是,紅燭是那麽鮮活飽滿的存在,完全是獨立的個體,思想性格完整度上不輸給主角葉绮遙半分。

很多事物,柯清怡只能把握大體方向,卻再難事事皆知曉。

所以當她發現林哲洋天然黑的一面時無比驚訝,對江泊銘今日的舉動猜不透心思。

這些人已經不是用她的文字拼湊出來的模糊概念了。

許是這邊少有人來,掃雪的也偷懶,不走心,所以往外走的路上雪積得厚實多了,只是還不至于阻礙行走。

柯清怡正在想事情,完全沒注意到掩藏在積雪下的石塊,冷不防地便絆了一跤,差點把手爐都給甩出去。

“啊。”柯清怡被石頭絆住,身體不住前傾,頭一下子撞到了江泊銘的肩頭。

江泊銘轉身扶住她,看到柯清怡揉着發紅的額頭,忍俊不禁,“娘娘小心。”

柯清怡本想說謝謝,但看他竟然笑了,于是瞪道:“本宮有那麽好笑嗎?”

江泊銘笑道:“臣沒笑,只是生來長了張笑臉,讨喜。”

“……”騙三歲小孩兒呢!

雪已經停了。

柯清怡沒好氣地拍開他的手,氣哼哼地徑自走到江泊銘前頭,不打算理他了。

可是——

“皇後娘娘,該往右拐。”

“娘娘,要往左了。”

“皇後娘娘,這邊不轉彎,直走便可。”

身後傳來一聲聲好心的提醒,語氣溫潤,卻是難掩笑意。

“娘娘,別走那麽快,這裏該轉彎了。”

柯清怡氣沖沖地回頭,看向身後笑得一臉斯文謙和的江泊銘,道:“你竟敢戲耍本宮?!”

什麽往左往右直走呀!

那麽小一片臘梅林!她怎麽在他的指引下半天都沒走出去!

“臣不敢。”

柯清怡氣得來咬牙切齒:“你這還叫不敢?!那你要敢了,豈不是要讓本宮去跳火圈!”

“噗。”

江泊銘被柯清怡的話逗得來笑出了聲,然而笑過了後,他看向柯清怡,問道:“娘娘可還記得與臣是什麽時候初次見面嗎?”

柯清怡一愣,這個她還真不知道,宋懷顏的記憶裏也沒有。

宋懷顏與江泊銘的初次相見……應該是在宮裏?江泊銘封為丞相那天?

江泊銘見她不答,便猜到對方不記得了,于是自問自答道:“是八年前的盛夏。”

柯清怡頓感驚愕。

八年前……也就是說……宋懷顏在認識趙晟倫之前就遇見江泊銘了?江泊銘結拜葉绮遙之前就認識宋懷顏了?

什麽情況!

“八年前,臣在賞荷宴上迷路,是娘娘給臣指的路。”江泊銘的語氣輕柔如雪花,近乎呢喃,卻格外清晰,“宋家千金名動京城,傳聞宋尚書府邸的門檻被求親者都給踏破了,而臣當時也是那踏破門檻的提親者之一。”

柯清怡完全傻在那裏了,她能感受到她體內宋懷顏的靈魂也同樣震驚。

江泊銘看着她,柔情之下是隐忍:“娘娘寫的字,臣時刻帶在身上。”

柯清怡這才想起往日與葉绮遙的一次對話。

——姐姐将這張贈給臣妾可好?

——臣妾聽說江丞相最擅寫草書,姐姐想學,何不向他讨教讨教?

——你若打擾他,他肯定很是欣喜。

原來葉绮遙是轉手給了他。

胸有憤懑不平的傷心之人,寫下的草書,才最是叫人贊嘆。

而江泊銘最擅草書。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