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舊愛女配萌萌噠(十三)
或許是聽說了柯清怡的身體有所好轉的消息,過年之前,趙晟倫還專門派身邊的李公公來朝城,說是要接她回宮過年。
柯清怡知道,趙晟倫是想念宋懷顏了。
在的時候覺得寡然無味,平平淡淡,不在了的時候才發現原來相伴已是習慣,早已融為生活中的一部分,現下身邊沒了那人的點點滴滴,心裏既悵然又空虛,像是身處白霧重重的莽原,總感覺有着什麽,伸出手去,才發現什麽都沒有。
空抓得一手的迷煙,滿眼的回憶。
好不容易才從那宮牆裏頭出來,柯清怡當然是不會回去的,于是當天又卧床裝病,和紅燭一起打發了遠道而來的李總管。估計趙晟倫也沒想到柯清怡拒絕回宮,所以也并沒下旨,只是口谕,李總管吃了個閉門羹,為難再三,還是只好打道回府。
這次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出來,柯清怡是裝病,就是不想回宮。
李恒德自先皇那代就在皇帝跟前當差,那麽多年,眼力自然是好的,不至于被柯清怡這次明顯不走心的演技給蒙混過去,回去後也只有如實禀報了。
出人意料的是,趙晟倫沒有龍顏大怒,反而是長久地沉默,随之沉沉地嘆了一口氣,什麽也沒說。
要過年了,皇宮裏一如往年地熱鬧着,到處張燈結彩,喜氣洋洋。
他坐在華麗的高臺,看着精彩的歌舞雜耍,享着豐盛的美味佳肴,品着千金難買的佳釀,摟着傾國傾城的美人。
但他心裏依然空曠,冬日的寒風像是灌進了他的胸腔,無時無刻不冷冽地刮着。
有時候看着葉绮遙明豔絕倫的臉龐,他眼前會不由地浮現出宋懷顏的臉。
清秀的,恬淡的,端莊的,素雅的。
七年如一日,這張面容早已在不知不覺中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腦海。
雖然每天只有那麽一兩個瞬間會想起宋懷顏,但牽扯而出的卻是一整日的惆悵。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自宋懷顏走後,他經常夢見兩人過去的事情。
雖然如今貌合神離,但昔日也曾是纏綿甜蜜,一同賞花,互相喂食,倆人常常睡前床頭留燈,宋懷顏依靠着他,聽他講一些名人轶事、宮中趣聞。
她愛在王府裏蕩秋千,他一有空便陪着她,聽少女笑裏低低語。
他有段時間酷愛下圍棋,她便整日研究棋譜來當他的對手,兩人一下就是一下午。
他們……
他們本是相愛的夫妻,可是後來,他漸漸把她當做一個臣,忘了當初的情。
都說歲月不堪回首,但他卻想回頭。
然而時間之潮不可逆流而上,他唯有抱着回憶溺在愧疚之中,難以呼吸。
到了開春的時候,宋懷顏又收到消息,說趙晟倫打算之後親自來朝城行宮住上幾日,想要看望她。
這個她倒真的無法回絕,不過不用她回絕,趙晟倫最終也沒有如願。
華北春旱,東北春澇,琅國南方又鬧出官民糾紛,異常的兇。
政務繁忙,趙晟倫自是抽不出身來看她,最後只有讓江泊銘代他跑一趟。
派江泊銘出馬,一是丞相身份高,代表的關懷與重視程度自然不一般,二是放眼朝野,他最最信賴的臣子就是江泊銘。
趙晟倫的人生與江山,關鍵敗在不會識人。
這次再見江泊銘,柯清怡沒有了第一次的局促與驚訝,表現得自然得多。
只見江泊銘穿着一襲月白色的長袍,袍面繡着清風明月、松柏石岩,玉帶束發,文質彬彬,一點都不像位高權重的人,反倒是像寫詩作對的文人隐士。
他将手裏的一袋東西交給紅燭,然後對柯清怡道:“臣從京城帶了些娘娘愛吃的蜜餞,閑暇時候娘娘可以吃一吃,但不宜食用太多,怕甜膩過頭了,又易成瘾。”
柯清怡一聽,笑了:“看着又不能吃,那本宮得多饞啊,總會忍不住吃的。”
江泊銘的笑容淺淺的,卻不讓人感到疏遠:“所以臣才會交給紅燭,而非直接給娘娘。”
不僅知道宋懷顏喜歡吃的東西,還如此細心地注意到了這些瑣事。
好一個體貼的江泊銘,倒是與宋懷顏很是般配。
柯清怡個人很是欣賞江泊銘,只是不知道宋懷顏在她體內看得這一切,又是作何感想。
她的心願與想法,能不能因此而發生改變呢?
那麽久以來,柯清怡一直都嘗試着與藏在體內的宋懷顏的靈魂互動,就像是當初與許若秋那樣溝通,起碼有心靈上的波動反應。
但無論她怎麽努力,都得不到宋懷顏的一句話。
只有在朝城第一次見到江泊銘時,她感受到了宋懷顏的驚訝,除此以外別無他物。
宋懷顏在這具軀體內,像是一株睡蓮,安靜地沉睡,偶爾醒來透過柯清怡的眼睛窺得世事,也是默默無語,不知喜怒。
她對這個世界已經滿是灰心。
兩人閑聊了幾句,柯清怡不變聲色地問道:“皇上龍體還好吧?”
卻不料江泊銘直直地盯着她,問道:“娘娘到現在還是在關心着皇上嗎?”
整個屋子裏,除了紅燭外,其他下人也都是在的。
柯清怡原是想旁擊側敲葉绮遙的進展,以為江泊銘也會巧妙地暗示性地回答他,卻沒想到對方反而趁機試探她的心意。
不錯嘛,那麽多年了,宋懷顏已做他人嫁,江泊銘卻還是沒放棄?
柯清怡更加欣賞起他來,覺得如若是他作為宋懷顏未來的歸宿,那可真是好極了。
她道:“琅國上上下下每一個人,都關心着皇上,而本宮作為琅國的子民,又是皇後,自然也是十分關心着皇上。”
她不怕這些話傳進趙晟倫的耳裏,反倒覺得他聽見了才好,在他心口狠撒一把鹽。
你待宋懷蓮是臣,那宋懷蓮之後也只将視你為君。
江泊銘唇角的笑意更濃幾分,他這才道:“皇上龍體無恙,只是可能最近操勞得多了,精神不太好。”
“那本宮便放心了。”柯清怡轉而問道,“那楚妃妹妹可一切安好?”
江泊銘道:“楚妃娘娘也無恙,沒什麽不如意的,只是托臣來告訴娘娘一句,她很是記挂娘娘,希望與娘娘再見的日子不遠了。”
看來就是一切順利了。
柯清怡聽到江泊銘的話,也就放心了。
江泊銘告辭的時候,柯清怡想着順便散散步,就只帶了紅燭,陪江泊銘走了一段路。
三人相行無言,走了十多分鐘後,柯清怡停下腳步,朝江泊銘道:“本宮就送到這裏了,丞相大人一路慢走。”
江泊銘看着她一身春杉,不由柔聲道:“雖是大地回春,但還是有點涼的,娘娘還是多穿着些。”
柯清怡笑道:“謝丞相大人關心,本宮身體已經好多了,不至于弱不禁風。”
江泊銘頓了頓,似乎想再說些什麽,但礙于紅燭在場,便不再繼續,而是深深地看了柯清怡一眼,話鋒一轉,忽然道:“臣希望……娘娘能記住臣所說的話。”
柯清怡抿了抿嘴角:“好,本宮會放在心上的。”
待江泊銘走遠後,紅燭才湊上來道:“江丞相怎麽有點婆媽啊,叮囑娘娘多穿衣服,還要強調要娘娘記住。娘娘的穿衣冷暖,自有奴婢操心,江丞相真當這裏沒人伺候着?”
柯清怡笑着彈了彈對方的腦門,罵道:“出了宮後愈發沒了規矩,有這麽說丞相大人的嗎?看本宮替丞相大人罰你。”
柯清怡心底清楚,江泊銘讓她記住的,當然不是那句要“多穿這些”。
而是他長久以來對宋懷顏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