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七巧節當天,陳家二房,是由二哥兒陳禹宏帶着姐妹三人一道出去。不過今日,女兒家只要帶着丫鬟護院,也是可以自由行走的。陳媛媛與陳穎婷本就不睦,自不願與她一道。

恰好才到覓河,三人下了馬車,便見着何家的馬車上,下來兩個與她們差不多大小的女孩子。

陳穎婷歡喜的喊着:“表姐表妹。”

茵茵心中明白,書中寫了,何家沒有嫡出姑娘,這兩位看樣子,當是庶出。陳穎婷一向不與庶出貴女往來,今日對這兩個庶出的表姐妹如此熱情,自是有她的原因。

她不願與這兩個姐姐一道,陳媛媛面上對她好,若有危難之時,立時會将她推出去擋災。今日陳穎婷發難,萬一她遭受池魚之怏可就不好了。

陳媛媛是巴不得早點打發陳穎婷走,拉着茵茵去了另一頭,心中思索着,如何将茵茵也打發了——茵茵這般出挑的模樣,可不能被三皇子殿下瞧見,雖則她覺得三皇子不是那般膚淺的人,但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嘛。

此刻覓河兩岸的路上,攤販店鋪早早的便将各式荷花燈,女兒家的玩意擺得滿滿當當,夜色與燈光照耀着,甚至能瞧得見覓河的波光粼粼。

長長的垂柳,一直垂到河裏去,已有迫不及待的小姑娘放了花燈下水,微風襲來,自有一股清香。古代驅蚊用的香包,也是格外好聞些。

茵茵深吸一口氣,長久沒有出府,接觸這樣的自然風光,這會兒真想在岸邊紮個吊床,好生的躺一躺。

只聽前頭一個溫和的男聲:“陳七妹妹。”

陳媛媛與茵茵一同擡頭,見着祁家小郎君站在那裏,身邊還跟着七八歲的小姑娘。

茵茵紅了紅臉,餘光見陳媛媛正看着她,忙做出嬌羞模樣,挽着陳媛媛走到祁晉賢跟前。

一同見了禮,茵茵小聲說道:“祁家哥哥久等了。”

祁晉賢忙道:“沒有,我們也是才來。這位是我小妹,小名換做柔兒。”

茵茵從荷包裏摸出幾顆糖,柔兒立刻笑眯了眼。

茵茵也介紹起來:“這是我家六姐姐,在洛城也是有些名聲的,想必祁家哥哥聽過。六姐姐,這是祁家長孫,祁家老太爺與祖父原是舊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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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言兩語,陳媛媛心中了然,原來祖父已經給茵茵看好了人家。她上下打量祁晉賢,白面紅唇,模樣是不錯的,只是有些陰柔,而且祁家在洛城排不號,想必這位也不是什麽大人物。

她心下不屑,面上卻只溫柔的喊了聲:“祁家哥哥。”

祁晉賢忙重新與之見禮,倒是不知道說什麽,只曉得看着茵茵傻笑。

陳媛媛微微一笑,一對傻子,倒正是相配。只這樣,倒是當真放心下來,她這個庶妹傻兮兮的,沒什麽大的追求。而她将來總需要娘家人往來,若茵茵聽話,她自然願意提攜一二。

她便主動說道:“茵茵,你們玩,我約了姐妹,便先走一步。”

茵茵心中清楚,她約的恐怕不是姐妹,而是月前才看對眼的三皇子殿下,只也不拆穿,紅着臉嗔她幾句,方道別。

陳媛媛又玩笑的對祁晉賢說:“我這妹妹向來害羞,你可得保護好她,不然我家爹爹可要叫你好看的。”

祁晉賢恨不能指天誓日,說了一筐好話,方又道:“六妹妹放心,賢定當将七妹妹安穩的送回府上。”

陳媛媛調笑兩句,便當真與二人別過,帶着丫鬟走了。

祁晉賢摩挲着口袋,拿出錢來,轉身遞給身後的婆子:“陪四小姐買東西,可要小心些。”

他家中人口簡單,這次只帶了一對中年夫婦,二人得了話,一起牽着柔兒玩去了。

茵茵低頭想了想,回頭與流雲道:“你們就在這裏吧,我與祁家哥哥說會兒話。”

祁晉賢心中高興,只守着禮,與茵茵一道往商販那邊走去。

“今年新出了好幾款荷花燈,你喜歡什麽樣子的?我們一起去挑一挑。”

茵茵颔首,古代的能工巧匠不少,那荷花燈做得美輪美奂,比之現代精準機器造出來的,絲毫不差,甚至更精美些許。

她一家一家看過去,挑花了眼,祁晉賢也不覺得無聊,只跟着她一路挑過去。

二人走了沒一會兒,就看見一家店鋪門口築了高臺,周圍已經圍滿了人。

祁晉賢見茵茵眼中好奇,便笑道:“七妹妹想不想去看看?”

茵茵點點頭,與他一道往高臺處走去。

走到裏面,便見着上首站着個掌櫃模樣的人,高聲喊着:“今日的彩頭,乃是這金佛寺開了光的流光荷花燈。”

茵茵擡眼看着,那荷花燈流光溢彩,确實貌美得很,光是看這盞燈,便有多人趨之若鹜。更何況金佛寺,是洛城百姓最信仰的地方,連皇上也時不時去金佛寺住上一陣子呢。

掌櫃繼續道:“只要誰得了這盞燈,今日的願望,必當靈驗。”

人群裏便有歡喜的呼喊聲,仿佛他們立時就能得了這彩頭。

茵茵心中好笑,這店鋪主人也是厲害,噱頭耍得十足。只瞧這高臺旁邊挂着的各式燈樣,與小攤販攤子上的,就不可相提并論。

她心中好奇,不由得往那堆着的燈樣走去。燈樣後頭,站着一個文質彬彬的男人,面上帶着雲淡風輕,卻是看着茵茵笑。

茵茵颔首回了一笑,這人看着倒不像普通商人,更像是哪家高門大戶的公子哥。

果不其然,聽到有人喊了聲:“唉,這不是賀家郎君嗎?你怎的在這裏?”

賀家郎君笑了笑,往後面指了指,那人便行了禮,轉身走了。

茵茵亦往他身後看了看,陰影裏頭,似乎坐了個人,但是燈光昏暗,他又避着光而坐,實在是看不清。

賀家郎君招呼茵茵:“你想要買燈?”

茵茵躊躇片刻,樂平伯賀家的公子哥出來賣燈?還真是奇怪,他不會是,想要高價吧?

茵茵飛快的看了他一眼:“我就看看……”

賀家郎君仿佛看出她的意圖,只笑道:“這是我家的鋪子,今日人多,我也來湊個熱鬧。”

茵茵知他是說給她聽的,當下嫣然一笑,點點頭:“原是如此,這店鋪與其他家都不一樣,倒是別出心裁。”

賀家郎君指着臺上那燈說道:“那盞燈,真的金佛寺開過光的,小姐不想要嗎?”

茵茵擡頭看了看燈:“自然,每個人都希望願望能靈驗。”

她下意識的伸手去摸摸袖子裏的荷包,荷包裏放着她早就寫好的願望條,只等選好了燈,便可以點燃蠟燭放進河中。

這時,祁晉賢走了過來,他臉上帶着激動:“七妹妹,你怎麽到這裏來了?”

茵茵答道:“我在看這邊的燈,祁家哥哥你瞧,他們家的燈,都很是好看,我很喜歡。”

祁晉賢似有些心不在焉:“唔,你喜歡,就挑一盞。”

茵茵聽出他語氣的敷衍,順着他的眼神看,見他一眨也不眨的看着臺上的流光燈。

“祁家哥哥,你想要那盞燈?”

祁晉賢回過神,點點頭說道:“聽說那燈,真的是萬分靈驗啊。”

茵茵問道:“若祁家哥哥得了那燈,想要許什麽願望?”

祁晉賢抿唇微微一笑:“七妹妹當是知道我的情況,我若是中了,當然是希望我祁家蒸蒸日上……”

茵茵笑起來,心底有些微微的失望,卻又覺得自己好笑,難不成一個近二十歲的大小夥子,不求上進,還跟你兒女情長?這樣神乎其神的燈得到了,竟許個與你雙宿雙飛的願望?

“祁家哥哥,那比試,是比試什麽呢?”

祁晉賢胸有成竹:“是寫詩。”

茵茵莞爾:“那是祁家哥哥的強項,茵茵相信,祁家哥哥定能馬到成功。”

祁晉賢臉色微紅,突然有些扭捏,複又打起精神,似想要說什麽,看着面前才十五歲的少女,到底什麽也不曾說,只點點頭,轉身去前面報名去了。

茵茵看了會荷花燈,覺得人聲鼎沸,太過熱鬧,心中似有些不悅,便轉身往覓河走去。

涼風習習,讓茵茵的腦袋清醒了些許。她不由失笑,許是寫那些情愛的話本子,叫她沉迷進去,當真以為會有那麽一個一心一意之人。要知道,這裏可是古代,男人能三妻四妾的古代啊。

她生在陳家,即便是個庶女,嫁入祁家也屬下嫁。陳媛媛再有心機,只要那心機不動到她頭上,她便能安然無虞。祁晉賢這輩子也翻不出什麽波浪——将來,她可是皇後的親妹妹呢。

她微嘆一口氣,祁晉賢肯上進,總是個好事情。

她眯着眼看着高臺處,這會兒擂臺已經到了白熱化的階段,還能看到祁晉賢月白色的發帶,随風飄了飄,年輕當真是意氣風發啊。

只聽身後嗤笑一聲,茵茵心中一驚,回頭一瞧。

是一個身量極高的男子,因夜色深沉,他們相隔不算太近,倒看不清容貌,燈光月光交錯照在他身上,正好露出嘴和下巴。

薄唇微勾,似有些譏諷的笑意。

“他為了那盞荷花燈,可算是用盡全力。”

茵茵回頭又看向祁晉賢,其實這樣遠,壓根看不清他的面容。可是她無端端就覺得,他面上似乎很迫切,有些急功近利之感。

“那是自然,人為了自己的夢想,自當拼盡全力。”

陰暗中的男人又笑了一聲:“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他的夢想之中,可是分毫不曾想到你。”

茵茵心中暗驚,這個男人到底是誰?今日她與祁晉賢相會,熟悉些的人,都能明白是什麽意思,并沒什麽要緊的。可為何這個男人,要如此關注他們?

“你怎知他的夢想中無我?他為家族祈願,我若與他一道,便也是其中的一個。”

男人冷笑:“話是不錯,作為他的夫人,自然是他祈願之內的人。只他祈願的,是他的夫人,而非是你。”

茵茵懂他所言,祁晉賢并不是非她不可:“那又如何,誰不是這樣嗎?我若祈願,自也會祝願我的将來,而不是他的。”

“呵,”他發出一絲奇怪的笑容,“一對自私的男女。”

茵茵不知怎的,想起了傾城之戀,竟覺得下一個話本子的主題,已經想好了。

男人發現她的走神,又道:“不過,你以為他真的是為了那荷花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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