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茵茵趴在書桌前寫得歡快,正好寫到這雪國最出名的戲子,在屋裏尖着嗓音鬼哭狼嚎唱歌。比鄰而居的男主因有特殊的能力,聽得一清二楚,不免頭痛異常。

嘿嘿,半個月前庚戌先生的新書《異域精靈》第一話,果真又是一炮而紅——庚戌先生的書,哪裏又會賣的不好?

寫着寫着,她入了迷,也入了戲。若這莫名其妙的地方,也有一個都教授那樣的男人,該有多好啊?

“姑娘,姑娘……”

耳邊傳來流雲焦灼的聲音,茵茵擡頭一看,才瞧見是陳媛媛進來了,正盯着她手中的書稿。

茵茵慌亂中,将書稿往下一拉,手中的筆落在紙上,整個墨跡将書稿毀了大半。

她顧不得心痛,只嗫嚅:“我……我閑來無事,瞎寫着玩……”

陳媛媛只當她是看了新書心裏頭癢,反倒替她解說:“何止是你,就是我看過了庚戌先生的話本子,也想要自己動筆寫一寫。但是那些形形色色的人物,豈是我們能寫得出來的。”

茵茵略略松了口氣,将書稿損毀,說道:“是……也就是幻想一下罷了。”

陳媛媛不動聲色打量她,又道:“書裏的情情愛愛,也就是幻想一下罷了,現實中,哪裏有那樣的人吶。”

茵茵點頭表示贊同,請她坐了,又親自上茶問道:“六姐姐怎的這樣晚還過來?”

陳媛媛這才斂眉笑起來:“我與爹爹說了,你這院子不好,朝向太差,陰冷潮濕,夏日又悶又熱。我院子旁的浮曲院冬暖夏涼,最是合适的,爹爹已經準允了。”

浮曲院自然是好的,在陳穎婷與陳媛媛的院子中間,比她二人的院子更好些。

但茵茵絕不相信,這麽多年,陳穎婷與陳媛媛都沒有搬到這個院子,憑什麽如今就輕而易舉的給她?

茵茵做出猶豫狀:“這……恐怕不好吧?”

陳媛媛笑了笑:“有什麽不好的?爹爹都答應了,你就放心住着。你自幼孤苦沒有生母,我姨娘可是拿你當親生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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茵茵低着頭,仿佛害羞着說道:“其實住哪兒都一樣,就是……我想跟六姐姐您住在一起。”

陳媛媛伸手撫她的手:“傻丫頭,我是你姐姐啊,我們自當一處。”

待陳媛媛心滿意足的走了,流雲方露出擔憂的模樣:“姑娘,奴婢覺得這事兒不簡單。”

茵茵點點頭唔了聲:“浮曲院比我們這個破地方,可要好了不少,你不樂意搬過去?”

流雲搖搖頭,想了一圈,又想不出所以然:“姑娘,我心中總有些擔心,按理說,姑娘在這裏住了這麽多年,便是老太爺喜歡姑娘,也沒說給姑娘換個地兒。如今六姑娘作何這般多此一舉?”

茵茵擡起頭:“你也覺得是多此一舉?”

流雲眼睛一亮:“姑娘也如此覺得,那姑娘作何要答應?”

茵茵将燭芯挑了挑,展開剛剛被毀的文稿,展開細細看了看,有些惋惜,就當是修文吧。

“你瞧見她是來征求我意見的?”

流雲想了想:“倒不似,六姑娘仿佛,是來通知一聲的。”

茵茵笑道:“對,她都已經安排好了,我只需搬進去而已。恐怕明日,湯姨娘還會往我的新院子,搬不少的東西呢。”

流雲不理解:“這是為何?”

茵茵笑道:“一則,五姐姐是個藏不住事兒的性子,今日荷花宴,雖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麽,想也能想到,六姐姐得了好,五姐姐又豈會憋到家裏才發難?她們姐妹不睦定是鬧到人前了。”

流雲撫掌:“姑娘說得不錯,所以六姑娘示好,是想讓旁人知道,她并非那種争強好勝,與姐妹相争之人?”

茵茵颔首:“她一慣的路數。不過更要緊的,五姐姐不會善罷甘休,六姐姐需得拉一個同盟,至少,是多在五姐姐跟前豎一個靶子。我便是那個天然的靶子。”

流雲不由得嘆了口氣,就自家姑娘這個模樣,走到哪裏都是天然的靶子。生得明豔不可方物,哪怕是新來的小丫鬟,見了她都得癡上半天。五姑娘嫉妒姑娘的容貌,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她忍不住急道:“那姑娘,您就這樣跑去當靶子?五姑娘那麽個性子,這些年您小心翼翼,不敢行差踏錯一步,難道這會兒,就不藏拙了?”

茵茵聽她說得頭頭是道,不由得笑起來:“你說話的功夫,倒是見長了。”

流雲臉一紅,嗔了一眼:“奴婢日日跟在姑娘身邊,庚戌先生的話本子,從來都是頭一個看的,自然……姑娘,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啊。”

茵茵說道:“我無可奈何啊,整個家裏,除了祖父,誰又能庇護得了我?”

流雲狐疑的看着茵茵:“姑娘,這可不像您的性子,這樣容易就妥協?坐以待斃?”

茵茵勾了勾唇,安撫的笑起來:“你放心吧,五姐姐再蠢,也不會這時候動我,平白給了個把柄到六姐姐手上。我們換個好住處,也不過是坐山觀虎鬥罷了。”

流雲似笑非笑,茵茵卻興致盎然,鹬蚌相争,她并不想當漁翁,但有人非要将火往她身上引,她也想看看,究竟引不引得過來。

茵茵撐着腦袋,前世書中,陳媛媛嫁入玉明宮,荷花宴不過是第一步,陳穎婷也不是坐以待斃之人,只可惜與何氏皆是頭腦簡單,被陳媛媛壓得死死不能翻身。

譬如不久後的七夕,陳穎婷設計讓陳媛媛險些失身,可惜最後失敗,還将她外祖何家的庶表妹給折騰一個進去了。

第二日搬了地方,陳媛媛與湯氏,特意給茵茵辦了個簡單的喬遷宴,還送了不少好東西。叫陳穎婷氣個倒昂,跑到何氏院裏哭了一大場。

“娘,您看看她們做的什麽事兒,浮曲院那樣的好院子,竟便宜了陳茵茵那個賤人。”

何氏亦沒想到,指甲都嵌進肉裏。當初三個丫頭長大了,到了分院子的時候,她是計劃着将浮曲院給婷兒的,婷兒是嫡女,當得最好的。

偏生湯氏在夫君面前吹了耳旁風,說什麽陳媛媛乃洛城第一美人,身份高貴不遜于婷兒。夫君竟也聽了她的話,說浮曲院更适合才貌雙全的陳媛媛。

最後争執不下,是她假借夢魇,思念早逝的長女,算是勾起了夫君一絲憐憫,這浮曲院就空置着,說是只當長女還活着。而陳穎婷與陳媛媛則退兒次之,兩個院子分在兩旁,不相上下。

只可惜,用了一次,若再用,夫君定然要說,空着也是空着。而且他們夫妻二人的情分也不如當年,便是她去讨要說法,怕也不行了。

陳穎婷不依不饒:“娘,您去跟爹爹說,我要那院子,叫陳茵茵搬到我院子裏!”

何氏嘆了口氣:“萬萬不可。”

陳穎婷尖叫:“為什麽?娘,陳茵茵的生母是個賤妾,她憑什麽住那麽好的院子?”

何氏說道:“你糊塗,她住在那兒,就是陳媛媛故意的,給你豎個靶子,只要你針對她,陳媛媛便會到處宣揚,說你苛待幼妹,這樣的虧你吃得少了嗎?”

陳穎婷倔強的癟着嘴。

何氏又道:“而且,若我說你是嫡女,該住最好的院子,她們也有話說,陳媛媛可是被三皇子殿下看中的,将來身份不一般。她住浮曲院事小,你卻要與那陳茵茵平起平坐了。”

陳穎婷氣悶一想,院子讓給陳茵茵,是愛護幼妹,但若不讓,回頭陳媛媛住了好院子,她可不真的要與陳茵茵平起平坐了?而且還都被陳媛媛壓一頭,她是寧死也不願的。

何氏安撫的拍了拍她的手:“不就是個院子嘛,左右過不了兩年,都要出嫁了,你就當讓讓你妹妹住了。”

陳穎婷點點頭,這才壓下心中的不平:“娘,您放心,我不僅不跟陳茵茵争了,往後,我還要加倍對她好,讓她明白,不光陳媛媛是個好姐姐。”

她面上咬牙切齒,卻是打定主意了,往後便忍着茵茵些,左右她是個沒用的,尋常還算聽話。倒是不久後的選妃大典,得想些法子,不能真讓陳媛媛得逞!

何氏知道女兒的不甘心,說道:“婷兒,你是我的掌上明珠,你有兄有弟,比陳媛媛不知道高貴了多少。不要再跟她一般見識,往後你的路,還長着呢。”

陳穎婷帶着些許委屈:“可是,她就要嫁給三皇子殿下了,将來她是王妃,還很有可能登上……娘,爹爹不是說,他費盡了心思,這三皇子妃的位置,非女兒莫屬嗎?”

何氏無可奈何:“你是嫡女,原該是你的。可是沒想到陳媛媛如此心機,一個庶女罷了……至于你爹爹,真的是指望不上,對他來說,只要皇子妃是咱們家的就行,你與陳媛媛,沒什麽分別。哪怕是陳茵茵被三皇子瞧中,你爹爹都不會反對。”

陳穎婷眼中一閃,陳茵茵?陳媛媛,以色侍人,若有人的容色,比你更出衆呢?

何氏則摩挲着手指,冷笑道:“湯家那樣低的門楣,湯氏生的女兒,也敢跟我比?你放心,過幾日我便回何家,尋你外祖母去,定不能讓那賤人得逞了。”

她們怎麽想,茵茵是一點都沒考慮到。她現在忙得很,白日裏要去祖父跟前,學習理家算賬,下午還要學習琴棋書畫,還要應酬兩位不安好心的姐姐,到了晚上,更是要趕緊書寫新的稿子,早日成為話本子,她的荷包才能更好的鼓起來。

不過,也是跟着常伯算賬之後,她才知道,原來祖父手上的産業,竟然那樣多。只不曉得為何,書中的祖父死了沒幾年,家産竟然全都沒了。

現下有她在,不說完全保住,總能留下些許,不叫祖父百年之後還不得安心。

至于流雲原本擔心的,五姑娘會針對自家姑娘,卻也完全沒有發生。陳穎婷不知怎的,仿佛認命了一般,不是來尋她玩,就是陪何氏去何家做客,與平日跋扈的模樣,大相徑庭。

沒多久,便是一年一度的七巧節,這一日,洛城女兒家,不論身份,皆可以自由出行,甚至可以與心儀的男子見面。

最要緊的,便是洛城覓河邊上去放荷花燈,燈裏寫上願望,随着水流飄遠,承載的,是萬千少女懵懂的心。

茵茵心中也有些雀躍,那祁家小郎君,注定是她的夫君,她當然也願意多與他接觸接觸。

祁晉賢早早的遞了信,說明了相見的地點,是離陳家比較近的覓河東岸。

茵茵則抽了張紅色信箋,在上面寫一句簡簡單單祈福的話:一世平安順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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