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茵茵毫不猶豫,張嘴便咬住那人的手,那人吃痛,卻不曾放開,只躍到一棵樹上,方壓低聲音:“你屬狗的啊!”
一瞬間,茵茵松了口氣,是當時在陰暗中,嘲諷祁晉賢鑽營之人。雖然不曉得是誰,但她直覺,這人并沒有惡意。
剛剛出了一聲冷汗,又兜自鎮定着,這會兒放松下來,茵茵只覺得頭更暈了,竟一下子軟倒在那人懷中。
那人急忙輕“噓”了聲,将她扶好,借着月光,瞧見她面色潮紅,忙伸手探了探她額頭,皺眉道:“你喝酒了?發燒了?”
茵茵軟軟的,半晌才從鼻腔裏發出“嗯”的一聲,糯糯的聲音,仿佛往他心中撥了撥。
只見樹下,是三皇子的身影,他面帶紅光,似乎在搜尋什麽東西。茵茵昏昏沉沉,尚還鬧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情。
又聽三皇子輕喚了一聲:“茵茵……”
茵茵酒醒了大半,難怪先前陳穎婷說等着,當時她以為不過是氣話,沒想到是在這裏等着她,是要将她害得身敗名裂。
她一時失控,險些喊出了聲,身邊男子又将她的嘴捂住。她的頭抵着他的胸膛,聽他砰砰的心跳聲,強壯而有力。
只這一刻,她分不清聽到的,到底是他的心跳,還是她自己的。他身上的味道,極是好聞,這樣靠着他,仿佛二人相擁一般,她竟全然放松下來。
可明明,她根本就不認識他啊。
三皇子似有愠怒,轉了一圈沒找這人,便轉身離去了。
茵茵看着三皇子出了樹林,這才回過神,壓低聲音問道:“他要害我?”
那人瞥了她一眼,許是兩人相距太近,有些不适應,只應了聲。
茵茵心中百味陳雜,她一個小小的庶女,沒想到三皇子竟會使出如此手段來害她。當然,三皇子或許不屑于這樣做,陳穎婷就不一樣了。
她身份低微,若是今夜事成,便半分回旋餘地都沒有。倒是她小看了陳穎婷,今夜不單單為了惡心陳媛媛,分明是想惡心她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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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憑什麽拿她作伐?
她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身邊這男人的氣息,竄入她鼻腔之中。她不識香,只覺得好聞得緊。
“沒想到我這樣的身份,也值得三皇子殿下如此……”
那人的語氣聽不出喜怒:“齊宸澤這人心思缜密,即便因你姿色而向往之,也決計不會做出這樣有辱斯文之事。畢竟哪怕你情我願,論起來,總會對他聲譽有影響。”
茵茵沉吟片刻,點頭應道:“不錯,可是,我不過是個庶女,除了得祖父一些照應之外,并沒什麽特別之處,三皇子此舉是為什麽呢?”
那人搖搖頭:“我也不曾想通。”
茵茵沉默許久,才反應過來,自己還在這男人的臂彎裏,難怪他身形僵硬,一動不動。
茵茵忙分開些許,說道:“多謝壯士相救。”
“……”
那人無語半晌,說道:“我自問是個風度翩翩的青年,怎的從你嘴裏說出來,倒像是一身彪子肉的綠林好漢?”
茵茵險些被他逗笑,只輕聲說道:“是真的謝謝你,敢問你尊姓大名,日後若有機會,定當重謝。”
那人一手扶着她,一手摸了摸下巴,輕呵一聲:“既然要謝,不然……以身相許?”
茵茵詫異的看了看他,樹蔭遮住,時不時搖曳一番,有月光透下來,着實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覺得是個模樣不錯的。
若是登徒子,這會兒扶着她的手,便不會緊握成拳了。
那人說完,仿佛自己不好意思,伸手掩住嘴唇咳了咳方笑道:“畢竟,庚戌先生的話本子裏,可都這樣謝的呢。”
茵茵再次大驚失色,這人知道她是庚戌先生。這人是知道,還是試探?
那人伸手一拉,将她帶回地面,看了看天色,說道:“時辰不早了,你且快些回去吧。”
茵茵“诶”了聲,問道:“還沒問您……尊姓大名呢。”
那人沉吟片刻,說道:“少桓。”
茵茵見他執意不肯說姓,只略略思索,便行了禮道別,轉身欲走。
少桓又喊了一聲:“七姑娘,祁晉賢此人,非你良配。”
茵茵尚未回答,那人便消失無蹤。
她轉身走出樹林,小心翼翼尋到先前與流雲分開的地方,見她被人換了個地方,在兩塊大石當中,睡得正香。
茵茵撫了撫額頭,看樣子陳穎婷當真是有備而來,一點一滴,都是設計好的。
她搖了搖流雲,流雲迷迷糊糊醒過來,重重的打了個噴嚏,這才清醒些許,問道:“姑娘,你與祁家公子說完了?”
茵茵無語的看了看她,算了,今日自己都大意了,何況是她呢。
回家路上,她心情就不能平靜,她曉得這原主生得美,難免會被人據為己有。但是那三皇子,作為原書男主,最是溫文爾雅善解人意,且算得上是與陳媛媛情深義重,即便有側妃侍妾,也最是敬重疼愛她。
怎麽今生這樣容易就被自己的皮囊吸引?不合常理的事情,都需得細想,一定有什麽是她不知道的事情。
回了家,陳穎婷只神經兮兮的看了看她,眼中帶着一絲詫異,卻絲毫沒有提今夜之事。
茵茵心中堵着一口氣,即便沒被侵害,這樣的事情也不能宣之于口,不然翻出來,吃虧的還是她自己,即便是清白的,也是百口莫辯。
而陳媛媛面無表情的擡了擡眼皮,就當沒看到茵茵。
若平日,茵茵還會主動在她們面前裝一裝傻,今日,是什麽都不願裝了。
陳勁松端出慈父的架勢:“今日玩得都還開心嗎?”
陳穎婷笑道:“爹爹,我與何家兩個表姐妹一道逛了燈會,很好玩呢,若是爹娘能去便好了。”
陳穎婷如何,陳勁松并不關心,他關心的是被三皇子殿下瞧中的陳媛媛:“媛媛呢?”
陳媛媛只面帶難堪,應了聲:“挺好。”
陳勁松心中疑惑,只看着女兒那副模樣,心下一軟,将快要問出口的話咽了回去,打算等會兒私下再問。
問了兩個,最後一個也不好不關心,陳勁松耐着性子:“茵茵,你呢?”
茵茵哪裏肯坐以待斃,她被設計險些着了三皇子的道之事不能說,之前的事總能說吧。陳穎婷以為等私下與爹爹說過之後,再假裝将一切推到她頭上?做夢。
她直接了當說道:“爹爹,祖父給女兒看了人家。”
陳勁松一愣,心中琢磨一番,莫不是茵茵今夜自己跑出去,瞧中了哪家的小兒郎,回頭說是父親給她瞧中的?
茵茵繼續說道:“咱們陳家不是低門小戶,等閑也做不出二女同嫁之事來。爹爹,女兒無知,沒有兩位姐姐那樣大的能耐,只求不給父親家族丢臉就成了。祖父給女兒看中的親事,自當是千挑萬選深思熟慮過的,女兒身份如何,也是有自知之明,萬不肯做出嫌貧愛富之舉。”
陳穎婷瞪大了眼,是萬萬想不到,從前都膽小懦弱的茵茵,竟敢将今夜之事桶到父親跟前。這會兒茵茵都表明了自個兒态度,回頭吃挂落的還是她了。
茵茵跪下說道:“祁家大公子,家世雖一般,但人品貴重。女兒只是庶出,又無甚本事,只求——只求在父親的庇佑下,安穩一生。”
卻說這陳勁松,一輩子都沒什麽本事,偏生心氣高,總覺得不管他怎麽樣,做兒女的都應崇拜他,仰慕他。
陳茵茵這一番話,大大激起他愛護的心思,便只點頭道:“茵茵,你是我親生女兒,我當然會庇佑你一輩子。祁家,我知道了,祁家老太爺,原本與你們祖父相熟,家世不高也不要緊,那孩子是個根正苗紅的好孩子,你祖父是不會看錯的。”
茵茵的心,放了半顆下去。只要父親同意這門親事便好辦了,陳穎婷再想使壞,也得斟酌一二。
陳媛媛亦是松了口氣,她可不願意還沒嫁過去,便有個比容貌比她還好的庶妹跟着做妾。
登時她眼中含了熱淚,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父親,點頭說道:“爹爹,茵茵的事情,我也是知道的。爹爹,姐妹二嫁之事說出去,咱們陳家面色也無光。女兒承蒙三殿下不棄,原本若是他亦喜愛妹妹,女兒也不好拒絕。但總不能只顧着自己的将來,不顧妹妹的幸福吧。”
陳勁松這下是徹底聽懂了,兩個小女兒一條心,不管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姐妹家族,總歸是好的。倒是婷兒,估摸着還是不滿荷花宴上,媛媛出風頭之事,這便推了茵茵去作伐。
他冷冷的目光看得陳穎婷一縮,陳穎婷急忙看向另一側的娘親。
何氏聽到這裏,自然知曉今日事敗,便咳嗽一聲說道:“行了,她們都累了,都去歇着吧。”
她想息事寧人,就這麽和稀泥過去,茵茵卻不願。從前總想着,忍一時風平浪靜,反正大腿已經抱上了,別的就不摻和,省得越摻和越亂。
可是今日才發現,不是她想不摻和就能不摻和的,陳穎婷這個原書反派女一,什麽惡心的事情都做得出來,別說對她這個平日就看不上眼的庶妹,就是與她關系好的幾家貴女,也全都能被她拿做踏腳石。
左右經此一事,她是徹底與陳穎婷撕破臉了,還留那點子顏面做什麽?
茵茵跪在地上,擡頭淚眼瑩瑩,說道:“可是爹爹,難道今日無緣無故的事情,就這樣算了麽?難道女兒在五姐姐眼中,就是一個物件?她可以随意處置嗎?”
陳勁松被茵茵這麽一怼,很有些不高興,有什麽事,私下跟他說說不就行了?現在這是什麽意思,讓他騎虎難下,不能不去罰婷兒?
陳穎婷本就知道,今晚一定是要吃挂落了,沒想到這會兒茵茵竟然還不放過她。她平日嚣張慣了,又認為茵茵絕不會将她與三皇子合謀之事說出來,便脫口罵道。
“哼,你自個兒要出去現眼,被三殿下瞧中,現在什麽都要怪到我頭上!而且你區區一個庶女,竟敢動手打我,還想怎麽樣?”
何氏眉毛一豎,問道:“她打你?”
陳穎婷立刻淚水漣漣,點頭應道:“是,爹,娘,這個賤婢所出的,竟敢動手打我!”
茵茵擡頭看了看陳勁松,見他只蹙眉看着陳穎婷,心道,若是這事不鬧大,肯定又如從前一般,不了了之了。
她爬起來上前,沖着陳穎婷就是一耳光,陳穎婷猝不及防,生受了這一掌,只捂着臉一聲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