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老太爺眯了眯眼,問道:“茵茵剛剛說這事兒能解決,是如何解決的?”
茵茵笑道:“祖父放心,六姐姐已經幫我去信給祁家哥哥了,等祁家出面定下親事,想必三皇子殿下在這個節骨眼上,至少明面上不會做出搶奪臣妻之事。”
老太爺又問:“若祁家不肯為你而得罪三皇子呢?”
茵茵思索一番,眼睛是越來越亮:“祖父,祁家哥哥是個正直不畏強權之人,若非此,祖父也不會這般看中他。更何況本朝還沒有姐妹同嫁之事,三皇子為了名聲,也不敢直接将我納入宮,勢必得等他大婚後,再讓五姐姐想法子誘我入宮。只需在這之前……”
老太爺點點頭:“你說得不錯,祁晉賢那孩子有些清高,為了家族自然也是想鑽營的,但是的确是個正直不畏強權之人。只是,三皇子可以等你五姐姐入宮之後再設法将你弄入宮,也可以在之前就弄你進宮。畢竟夜長夢多的事情,誰也想盡快解決。”
茵茵沉吟片刻:“那我便小心行事……在大婚之前,都裝病不出門。”
老太爺長嘆一口氣:“恐怕事情,并不是這樣簡單啊!”
茵茵擡眼看他,卻是早有準備的樣子。
老太爺心中了然,看樣子他這個孫女,早知道事情有異,也早知道,三皇子絕非單純看中容貌之人。
他拍拍茵茵的肩,示意她扶自己起來,許是天涼了,腿疾更甚從前,已然不能成行,只能一手拄拐,一手靠着茵茵,方蹒跚行到窗前。
“有時候我回想年輕時的事情,會想一想,是不是我自己太過倔強,不肯看着家族沒落,不能忍一口氣……焜黃華葉衰,世上哪裏會有永遠的好呢。”
茵茵扶着祖父,心潮起伏,旁觀者總是如此想,可當事人哪裏能看得那樣清楚呢?尤其是深陷囫囵之時,想的只能是當下。
老太爺眼神渾濁,咳嗽好幾聲,才繼續道:“我從小入宮伴随聖上,他曾說我比他那些親兄弟還要像親兄弟。那時候我也勸他勿要太過勤勉,他不肯聽,野心勃勃,想要大幹一場……”
他不再說話,看着窗戶發呆。茵茵想了想,祖父說得聖上,應該是先帝顯宗吧,當今聖上可不像個勤勉的人,整日只知玩鬧與修仙,妄想長生不老。
也不知過了多久,老太爺才壓低聲音:“茵茵,他們可真聰明啊。我最疼你,可沒想到我的疼愛,反而叫你陷入危險之中。”
茵茵搖搖頭:“我不危險,祖父,因為有您,我才覺得這世上還有溫暖。不過祖父,茵茵想知道,三皇子到底是為了什麽?”
Advertisement
老太爺悵然,繼續講從前的事情:“當年三歲的皇長孫抱着一只受傷的大雁哭,聖上見了誇他善心。因為這件事情,朝中老臣們才上奏請立清俊王為太子。那是姜囿的法子,可惜姜囿是作繭自縛,清俊王自私自利,不顧民生,又哪裏當得大統?”
姜囿,是當今皇後之生父。但皇上與皇後感情并不和睦,封儲君之後,便立刻迎寧遠侯薛家女為側妃,盛寵之下誕下如今的三皇子。薛家乃舊武将,如今大齊三分之一的兵權都在薛家手上。至于當初鼎盛的姜家,早已沒落,只剩個空頭公爵了。
後來薛家功高震主,叫皇上産生的危機,這便扶持了遠山将軍章家,封了忠勇伯——但外頭總嘲笑章家,覺得是靠着惠妃娘娘的裙帶關系才上位的。
茵茵理了理當中的關系,心道這樣算下來,皇上并非一味的昏庸,到底還是有計劃籌謀的。只可惜也确實沒什麽腦子,當初就不該讓薛家一家獨大的嘛。
她問道:“那……這些與我們陳家,與祖父您又有什麽關系呢?”
老太爺咳嗽幾聲:“當年清俊王管工部,岐山王管的是兵部。不止如此,岐山王自幼跟着鎮南大将軍,兵法陣法萬分熟悉,鎮南大将軍麾下那樣的将士,全都衷心岐山王。聖上定下清俊王的那一年,鎮南大将軍戰死沙場。”
茵茵心跳漏了一拍,書中沒有這些細節,她更不曉得這鎮南大将軍到底是何人。連岐山王,她也只是隐隐聽過一二,現下整個洛城,不,整個大齊,哪裏還有岐山王半分消息?
“清俊王即位後,岐山王以判臣處,家眷流放充沒,連根都不剩。鎮南将軍一家,也都銷聲匿跡。不過,幾十口一家人尚能銷聲匿跡,跟随鎮南将軍的五十萬大軍,又豈會這樣容易,便消失呢?”
茵茵心跳漏了一拍:“五十萬大軍?全都消失了?”
老太爺輕笑一聲:“鎮南軍當然還在,否則南邊岐山延綿百裏,為何會變成孤山?這麽多年,包括清俊王,都以為兵符在太子手中。”
茵茵聽不懂這個邏輯關系,岐山王的兵符,怎會跑到太子手中?而且皇上為什麽這樣不喜歡太子?
不過,祖父這樣說,莫非那兵符,在祖父手中?
“您……祖父?”
老太爺哈哈一笑,伸手摸茵茵的頭:“他以為得到你,就能得到兵符?可惜臉老夫我,也并不知道兵符再哪裏啊!”
茵茵沉吟片刻,說道:“祖父,我猜三皇子也把握不準,他只是推測兵符在您的手中。如若他能确定兵符在您這裏,便不會用計讓我為媵,反而會力排衆議,将我明媒正娶——哪怕正妃夠不上,側妃之位,想必他也是願意的。”
老太爺點點頭:“是,齊宸澤這人與他父親一樣,心思恨毒,又能沉下心。若他當真以為兵符在我手中,勢必不願與我撕破臉,當然不會讓你做媵了。不過,他冒着風險娶納我陳家二女,就不怕我不高興,執意不将兵符留下嗎?”
茵茵心思轉了又轉,擡起頭卻是愕然。
老太爺亦是同樣表情:“朝中定是出了什麽事情,叫他心中急迫,他這是想用聯姻來鞏固自己的勢力,恐怕,有人知道兵符的下落了。”
“病急亂投醫。”
茵茵撇撇嘴,可是心中沒來由的一慌,書中的煜王是多年後才反叛,與三皇子打擂臺的。但細細推敲,一個無權無勢的煜王,怎麽會突然發起進攻?定然是早早的做了準備,說不準這一回,便是煜王出擊。
不知為什麽,茵茵心中浮起一種奇異的痛快感,似乎在渴望這位殘暴的煜王殿下,将三皇子打得落花流水,按在地上摩擦。
老太爺摩挲着手指,半晌說道:“你們祖父年紀大了,從明日起,喊你伯父爹爹們來侍疾吧。”
茵茵反應過來,祖父是想借口他病重,未免耽誤孫兒孫女們的婚嫁,便要稱病,将她們幾個适齡的女兒家都嫁出去。
她眼眶一紅,軟軟的握住祖父的手:“祖父……”
老太爺笑了笑:“我這把老骨頭,本來就快要不行了。我只願我的茵茵,能平平順順的出嫁。”
茵茵回了院子,呆坐半晌,心中突突不能平緩。雖然表面上,事情解決了,可是當真是這樣嗎?等她定親一事傳出去,三皇子會如何?陳穎婷又會如何?
他們恐怕是早就想好了對策吧,可是她呆在內宅深閨,毫無辦法。若去給三皇子做妾,她還不如死了的好。偏偏剛穿越過來的時候,她試了好多回,自己壓根死不了,白白受痛。
蒼天啊,難道你真的要一個生在現代,一夫一妻制已經根深蒂固在思想裏的女性,在這封建社會,去給一個未來的君王做妾?
第二日,陳家老太爺病重,陳家三個老爺都是人仰馬翻。大齊以孝治國,他們身為兒子,自得日夜輪流守在床前。
陳三老爺倒也算了,他官職低微,因是庶出,膽子小,不像兩個哥哥那樣,年歲一大把了還鎮日混玩,倒也能在父親跟前好生守着。
可陳大老爺與二老爺,則天天心猿意馬,怨父親病得不是時候——且大夫說了,陳老太爺是頑疾,天冷受了涼才病到的,估摸着得開春才能好。
得了,陳大老爺煩躁得頭都大了,父親若是病重,早些走了也便輕松了,偏生死還死不了。倒是二老爺松了口氣,若是父親這時候走了,婷兒的側妃位置,還不曉得保不保得住呢。
他當然也氣婷兒,竟把媛媛的正妃位置給換了,若她有本事弄個正妃,他也不氣了,偏生只是個側妃。可事已至此,天家如何擇選,也不是他能置喙的。
反倒是媛媛,如今成了一步廢棋,他是看都沒去看一眼。
陳媛媛仿佛認命了一般,整日呆在自己的院子裏,便是被陳穎婷挑釁了,也絕不吭聲。
陳穎婷如今是只驕傲的公主,嘲弄的看着她:“前陣子你不是很厲害的嗎?怎的,如今怏了?好歹是正妃吶,不過是換了個皇子罷了,有什麽要緊的……就是不曉得,煜王殿下知你心儀的是三皇子,往後會怎麽對你,哈哈哈哈。”
陳媛媛低眉順眼,若不是手中握着的繡花繃子變了形,倒讓人真以為她認命了。
陳穎婷俯下身子,在她耳邊說道:“陳媛媛,你就是個低賤的庶女,壓了我十幾年,這回,我要讓你絕無翻身可能,一輩子被我壓一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