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單秋陽被他的話弄得不明所以。
後悔?後悔什麽?
他隐隐約約好像感覺到了什麽,但潛意識裏又覺得自己的想法太可笑。
單秋陽耐心地等着他的下文,卻沒成想那人卻沒了丁點聲響。他剛想把人推開,就聽那人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季冉冉一直在跟季秦争當家主的位置。”
單秋陽微微蹙眉:“你什麽意思?”
顧思年從他身上翻下來,側躺在床上把人摟在了懷裏,一下又一下随意地摸着單秋陽細軟的頭發。
“季冉冉一直想跟顧氏合作。”
“我同意與否取決于你。”
單秋陽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人,好似有些不明白他話中的含義,過了好半晌,他才輕輕問道:“你想要我怎麽做?”
顧思年用手指暗示性地戳了戳他的嘴唇。
單秋陽一顆心就這麽瞬間冷了下來。
果然,幸好他還沒有天真到顧思年會對自己産生什麽情愛這一類的東西。想來有錢人的通病都是在自己沒玩厭之前,是不許養的小情人單方面地結束這段關系的。
可是他潛意識裏,總覺得顧思年跟那些人是不一樣的。卻原來到最後,原來也都是一樣的罷了。
單秋陽自诩不是什麽聖人。要說這些年來沒有恨過,那也是不可能的。但那恨也只是針對季秦的母親,他知道她是為了自己的兒子,可無論如何害得自己舉目無親也是事實,她本可以不用做得這麽決絕。但他也是個愛憎分明的人,他知道無論如何,季秦從始至終都沒有辜負過自己。如果真要細究起來,也是自己頂不住壓力主動分得手。他始終是年少時代那一段柔軟的小美好。而今不管自己還對他有沒有殘餘的感情,都不能因為自己而間接影響他。而且他知道,季秦這些年過得也很辛苦,不管外表多風光,畢竟私生子的身份擺在那裏,還生在那樣的大家族。
聽到顧思年輕描淡寫地說出這種話,除了憤怒之外,單秋陽更覺得像是有人用針一下下戳着自己的心,從深處傳來綿密的疼痛。一直以來被無意識地壓抑着的情感仿佛被人打開了一個小孔,就快要噴薄而出。這種感覺讓他有些不知所措,同時又讓他隐隐地感到害怕。
思及此,他暗暗慶幸還好自己發現得不算太晚,一切總還來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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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穩住自己的心神,啞着嗓子問道:“多久?”
聽了他的話,顧思年一下子冷了臉,雲淡風輕的模樣終是被這兩個字激得粉碎。他心裏既希望單秋陽能答應自己,但卻更希望他能毫不留情地拒絕自己。他像自虐般地用這種傷人傷己的方式試探着他心裏的感情,到頭來,傷害得卻還是他自己。
他暗自握緊了手,一字一頓地反問他:“你想要多久?”
單秋陽想了想,說道:“最多半年。”
顧思年氣極反笑,冷冷道:“你倒是護着他。”
雖然顧思年沒有正面回答,單秋陽也只當他是默認了。他暗暗拽緊了胸口,輕輕地呼出一口氣。
還好自己發現的早,趁這點感情還沒有發芽茁壯起來之前,一切都還來得及。單秋陽想着,等這段時間一過,自己就找個沒人認識的小城市蝸居起來。離這人遠遠的。
後來顧思年也沒回去,就跟當初一樣,窩在他這張小床上度過了一晚。
第二天,單秋陽又搬回了別墅。在去之前,他給季秦發了個短信,大意是自己看到他就會想到那段痛苦的往事,所以為了彼此安好,還是不要再互相聯系了。發完短信後,單秋陽當着顧思年的面毫不猶豫地拿出了手機卡,扔進了小區的垃圾桶。顧思年看了一眼,不置一詞,然後面無表情地拉開了車門。
自那天起,季秦就再也沒有出現在單秋陽的面前過。
所有的一切仿佛都跟以前一樣,但又似乎有些微妙的不同。
比如單秋陽發現,顧思年待在家的時間越來越多了。以往一周內顧思年在家吃晚飯的頻率只有二三次,現在卻幾乎天天在家吃晚飯。這讓單秋陽不禁懷疑最近顧氏的運轉是不是不太好。
再比如,也是最讓單秋陽驚訝得是,顧思年這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少爺竟然心血來潮地學起了做飯。
周末單秋陽就如往常般快到中午才醒過來,剛想走進廚房随便拿點東西墊墊肚子,就驚悚地看到了顧思年穿着個粉紅色小熊圍裙正圍着一個炖鍋不知道在搗鼓什麽。這一看把他的瞌睡都吓醒了大半。顧思年看到他,不自在地轉了下頭,複又專心地盯着眼前的物什。單秋陽自那天後一直對他不理不睬,因而即使心裏萬分好奇,還是按捺住了好奇心,從冰箱裏拿了瓶鮮奶就繞了出去。
事實證明顧大少爺也不是全能的。
那天的午餐是一碗略帶焦味的海鮮粥,裏面放着好幾只蝦仁,幾乎沒有一只是完整的。還有清炒蘆筍跟番茄炒蛋都很鹹,最後那碗黃豆炖豬腳則是炖得半生不熟的。這些年被養得精貴,單秋陽吃了幾口就有些咽不下去。結果就瞥到對面那人的手,靠近手腕的地方有一排被燙起的小泡,左手食指還紮了個繃帶。看起來就很疼,偏生那人卻像是沒注意到似的。他于是怎麽都有些放不下這筷子,逼着自己吃了整整一碗,比平常的食量還要多些。晚上睡覺的時候,雖然還同他置着氣,但到底還是心軟,他走進客廳找到了藥箱裏的燙傷膏,回到房間拉着那人的手就細致得一點點塗了起來。
手上傳來微涼的觸感,還有細密的疼痛。從這個角度看過去,他只能看到那人的發旋。那人自那天起甚至不肯正面看自己一眼,睡覺時都離得遠遠的。他一靠近,單秋陽就往邊上挪。全身上下都寫滿了拒絕二字。
單秋陽給他塗完藥膏,怔怔地看着他的手,好半天才輕聲說道:“你不需要這樣。”
不需要像這樣待我好。
顧思年的手反過來覆住他潔白的手腕,慢慢摩挲着上面光滑的皮膚,啞聲道:“那我應該怎麽做?”
一種很微妙的氣氛開始萦繞在二人之間。
單秋陽覺得自己的心弦像是輕輕被人撥動了一下,有點酸,又有絲甜。他突然有點不敢擡起頭來看他,便低着頭把藥膏收進藥箱裏,然後沉默地走了出去。
顧思年眼睛微微一黯,他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麽做了。他知道自己的手段很下作,連自己都快要看不起自己了。
他從來沒有喜歡過一個人,這是他第一次喜歡上人,偏偏還是這麽倔的一個人,他唯一能想到的只有把這人搶過來在身邊安放着,然後小心翼翼得竭盡所能地待他好。他向來不屑于把情愛這種東西挂在口頭上,如果感情這種東西只有通過嘴巴才能表達,那麽啞巴怎麽辦。所以他推掉了幾乎所有的應酬,連節假日都開始在家辦公。他只希望在這短短的六個月裏,能盼着那人在乎自己一點,只要一點點夠了。
他們之間有一個不怎麽美好的開頭,可是他希望他們能有一個庸俗的大團圓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