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單秋陽第二天起床的時候,隐約記得有什麽事情要問他。但顧思年還沒等他完全轉醒,大早上地就開始鬧他。一大早地就被他折騰得渾身無力,等再醒來,卻是怎麽也想不起那件事了。
好在自那天起,顧思年覺得自己跟單秋陽的關系稍微緩和了些,雖然還是不怎麽主動搭理自己,但至少不再是那副愛理不理的模樣了。
有天吃完晚飯兩人一起出門散步,碰上了有人牽着一只圓滾滾的柯基正走在路上。顧思年注意到單秋陽看那條狗看得都快移不開眼了。那狗主人是個面容姣好的年輕女性,見單秋陽喜歡狗,兼之模樣長得斯文秀氣,便主動把狗牽過來讓單秋陽摸。
在顧思年眼中那狗胖得跟顆球一樣,實在是看不出來這種生物到底哪裏可愛。可單秋陽一摸到狗就放不開手了,在那裏邊跟狗主人聊天,邊逗那胖狗。顧思年很少見單秋陽笑得這麽開心過。離別時甚至還跟那女主人的互相交換了微信,回去時還戀戀不舍地頻頻回頭看。
只隔了一天,顧思年就往家裏抱回了一只剛滿月的柯基。
那是一只三色柯基,以黑色為主,兩只耳朵耷拉着,雖然小,但看起來渾身圓滾滾地,長得着實讨喜。
顧思年向來不怎麽喜歡這種小動物,但一來他瞧着單秋陽喜歡,二來也是最重要的一點,那個半年的約定一直是梗在他心頭的一根刺。他想着抱回一只狗,養了幾個月肯定或多或少都有感情,到時候也多一個能絆住那人的籌碼。
可惜他這如意算盤落了空。單秋陽剛看到的狗的時候,眼神中的确是滿滿的不加掩飾的喜歡。可就在他想把狗遞給他的時候,單秋陽死活不肯伸手接了。
顧思年心思何等通透,他一眼就看清他心中所想。應該說,他們兩個人想到一塊兒去了。這邊廂他拼命地想把人留住,那邊人卻拼命地想等期限一到,沒有任何負擔地拍拍屁股走人。
他在心裏輕輕冷笑了一聲,既然這麽想走,他偏偏不讓人走得那麽容易。
這只小柯基就這麽在別墅裏留了下來,單秋陽從來都是繞着它走,偏偏那狗卻特別喜歡他,老是屁颠屁颠地往那人身上蹭。要不怎麽說動物通人性呢,雖然它的吃喝拉撒都由新請的保姆負責,但它像是一眼就能看出哪個是真心喜歡它,哪個又是在敷衍它。
顧思年心裏樂得不行,一高興就給它買了個進口的狗窩和一堆進口玩具。
過了一周這狗也沒名字,只那年輕的小保姆看它胖,就“胖胖”“胖胖”地喚它。
單秋陽其實從小夢想就是能養一只屬于自己的狗,學生時代是家裏人不讓養,後來一個人過得也是得過且過的生活,根本不可能勻出多餘的精力來照顧它。再後來“寄人籬下”更是想都不敢想。現在這個夢想明明在自己唾手可得的地方,可單秋陽卻無論如何的伸不下這個手。
他知道養動物最重要的就是責任心。到時候半年一到,自己是拍拍屁股走了,狗怎麽辦。單秋陽知道顧思年向來不喜歡動物,到時候帶着狗到處走也不大現實。
有一次顧思年回來早了,看到單秋陽正把狗抱在懷裏嘀嘀咕咕不知道在念叨什麽。他放輕腳步聲隐在拐角處偷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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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胖,我再過幾個月就要走了你知道嗎?但是我又不能帶着你走,過幾天我就跟他講,給你找個好人家,把你送走。”
那狗顯然不知道那人在講什麽,只知道那人好不容易能讓自己親近了,就撅着個小屁股拼命往人懷裏拱,還伸出小舌頭讨好地舔那人的臉頰,向他示好。
單秋陽被狗舔了一臉口水,見它睜着烏溜溜的大眼睛正巴巴地瞧着自己,心底軟得不行。
“既然這麽想送它走,我就了了你的心願,等會我就讓人把這狗抱走。”顧思年冷冷開口道。
單秋陽默默地把狗放在地上,那狗剛碰到地就急得在原地打轉,奈何腿太短根本還夠不到人的膝窩。見那人不理自己,只好用牙齒咬那人褲腳,嘴裏還嗚嗚地叫着央着那人抱自己。單秋陽用了極大的毅力才把褲腳抽出來,淡淡地回了他一聲:随便你。
當天晚飯剛上桌,那個萬能的陳助理就抱着一個托運箱面無表情地出現在了別墅裏。
顧思年指了指狗窩的方向,陳助理就面無表情地捏着那狗的脖子提起來放進了小箱子裏。
到底是不過一個月大的小狗,被人這麽對待就朝着單秋陽的方向叫了起來。但看單秋陽只在不遠處看着,并不走近,再加上提它的人一臉冷冰冰的,它被吓得全身不自然地發着抖,嘴裏嗚嗚地低聲叫喚着。
顧思年一眼都沒朝那方向看過去,只自顧自坐下吃起了飯。可單秋陽卻被那叫聲弄得心煩意亂,哪來的胃口吃飯,只好傻傻地站在原地一直看着那裏。
快到門口時,胖胖終于意識到了自己要被人抱走了。它不管不顧地開始大聲叫了起來,甚至用頭頂開了蓋子,跳出了那個箱子,但丁點大的狗從高處跳下來哪是這麽容易的,剛落地就崴了腳。它也不管,只瘸着一條腿邊嗚嗚地叫着邊向單秋陽一拐一拐地走來。單秋陽看的心都快碎了,再也忍不住,當下跑了過去,把狗抱在懷裏拿臉貼着,然後站定在顧思年的面前,輕聲問他:“我想把它留下來,可以嗎?”
顧思年臉上面無表情地說了句随便你,心裏卻在偷偷竊喜。
于是那狗就被這麽留了下來。單秋陽給它找了獸醫,往那條腿上做了些處理,纏了些繃帶,然後就過起了狗不離手的日子。
他給它買了個更大的進口狗窩,還在一樓客廳攔了很大地一塊地方,放它的各種進口玩具。那狗于是更黏單秋陽了,只一會不抱它,它就嗚嗚嗚嗚地故意擡起那條瘸着的腿給單秋陽看。有一次顧思年回來的晚了,洗完澡剛鑽進被窩想把人摟懷裏睡個好覺,就摸到一個帶着毛的軟軟的身子。他吓得瞌睡醒了大半,掀開被子一看,那狗正睜着黑漆漆的眼珠子盯着自己看,顧思年懷疑這狗都快成精了,要不自己怎麽會從它眼睛裏看到了滿滿的幸災樂禍?
顧思年被這狗弄得快發瘋了,好說歹說地跟那人打着商量才終于把狗請出了屋子。見單秋陽狗不離手,他吃了不少這蠢狗的醋。有次他故意趁着單秋陽沒人,把它最喜歡吃的肉幹放在它不遠處,果然見它撒了歡地以最快的速度奔了過來,那條腿根本看不出有任何不适。他把這一幕錄了下來給單秋陽看。
單秋陽複雜地看了顧思年一眼,他簡直有點快不認識這個在跟狗較勁的成年男人了。他吞吞吐吐了半天,才說:“其實我一直知道它是裝的。”
這句話一下子把顧思年打擊在了原地。
終于把那形同虛設的繃帶拆掉後,顧思年覺得那狗每次經過自己面前更加耀武揚威了。知道顧思年讨厭它,它也同樣讨厭顧思年,但它從來都不怕他。這狗看得比人還清楚,知道雖然當家主是他,但是自家那位才是這家裏最大的,因而根本不把顧思年放眼裏,經常無所顧忌地往顧思年的手工皮鞋裏撒尿,以此宣示自己對顧思年霸占單秋陽這種行為的強烈不滿。
他被那副狗的蠢樣好幾次氣得牙癢癢,再加上那蠢狗好幾次打斷了自己跟單秋陽親熱,顧思年不禁懷疑自己當初是不是腦子抽住了,竟然會做出這麽一個無比錯誤的決定。
有一次這小畜生把自己毛衣從洗衣籃裏拖了出來咬了一個大洞。其實本來只是一件毛衣的事,顧思年卻正好可以借題發揮。
他勸單秋陽:“你不能這麽寵着它,今天它能把毛衣咬破了,明天它就能把這屋都拆了!”
“可是它才兩個月大……”
“這小畜生上次還在我的皮鞋裏撒尿,它再這麽整下去我遲早炖了它!”
單秋陽連忙把它的小耳朵捂住,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你別這麽說它,它能聽得懂。”
顧思年恨不得當場就把狗扔出去。他何曾見過那本來冷冷清清的單秋陽的這幅樣子,但現在卻輕而易舉地被一只狗轉變了模樣,讓他如何不氣惱嫉妒,哪怕是那只是一只狗。
好在單秋陽也知道這段時間他受了委屈,似乎暫時把逼迫他的那件事放下了,二人的關系又變得跟從前一樣,有時候單秋陽甚至還會小心翼翼地讨好自己,好像唯恐他真的把狗給炖了。
這讓他心裏稍微熨帖了一點,盡管他如今只是沾了一只狗的光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