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顧思年替單秋陽向學校請了一禮拜的假,單秋陽竟出乎意料地沒有任何異議,兩耳不聞窗外事地乖乖地在家宅了一周。
兩個人很有默契地誰也不主動提那件事。一如往常,晚上卻還是一個睡主卧一個睡客卧。只不過每天早上單秋陽醒來,都能發現床上少了條狗,多了個人。
顧思年自從那天跟單秋陽睡了個午覺,見人醒來後也沒什麽反應,便得寸進尺地在半夜拿着備用鑰匙走進那人的卧房。剛準備開門,卻意外地發現門沒鎖。要知道在此之前,那門必定是每晚緊緊鎖上的。他輕輕籲了一口氣,看來單秋陽終于有原諒自己的跡象了。于是他每晚裝模作樣地先自己回主卧,再在半夜把狗扔出門外,摟着心上人美美地睡覺。有時候見人睡得熟了,就往人身上東摸摸西蹭蹭,再親上幾口才滿足地沉沉睡去。
過了一周後,單秋陽才終于回到了學校。
迎面走來的幾個學生一如往常般向自己大聲打着招呼,路上還碰到了上次那個問照片裏是不是自己的女生,她還特意向自己鞠了個躬,說道:“單老師,對不起,上次是我們誤會你了。”
看到單秋陽進了辦公室,辦公室的衆人邊感慨世風日下說什麽現在的大學生實在太下作邊向單秋陽不停地道歉。單秋陽聽得雲裏霧裏的,聽得多了才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他看着一個女教師打開來的網頁,标題寫着名牌大學學生被富商包養?!單秋陽看着照片中沒有任何馬賽克正摟在一起接吻的兩人,突然覺得陣陣反胃。他倒是沒看出來那人瞧着文文弱弱的,心思竟這般的重。
他看了眼便沒興趣繼續了解了,等走回了自己的位置,那個張峰喜歡的女老師才神神秘秘地把頭探過來,在他耳邊問:“你知道張峰被開除的事嗎?”
單秋陽訝異地挑了挑眉,搖搖頭。
那女老師見單秋陽神情不似作僞,便給他八卦道:“聽說私下收了不少賄賂,還騷擾女學生。”那女老師頓了頓,才繼續低聲說道:“我們都說張峰怕是得罪了上面的一些人,這些事情才被一次性捅了出來,私底下還懷疑過是不是你,不過現在看來絕對不是你,剛才看你一副毫不知情的樣子也做不了假。哎,這下A城其他學校哪兒還敢要這種人,聽人說他卷了鋪蓋灰溜溜地回自己老家了…”
單秋陽心裏一跳,那女教師繼續自顧自地說着:“這種人走了也好,省得他繼續騷擾我……”
“單老師?單老師???”
單秋陽這才反應過來有人在叫自己,那人提醒他:“下節不是你的課嗎?”
單秋陽看了看時間,連忙道謝,匆匆拿着教案出了門。他腦海中不斷重複着那女老師剛才在耳邊念叨過的話。這堂課也被自己上的亂七八糟,好不容易等上完課,才找了個僻靜地方,撥通了顧思年的號碼。
誰知電話一直是通的,但是沒人接。單秋陽估計顧思年現在可能正忙着沒時間接自己的電話,便挂了電話,決定晚上好好問他。
顧思年今天在去公司的路上,接到了自己父親顧昭的電話。他讓司機調頭駛向了老宅。
顧思年剛跨進大門,就見一只茶杯飛了過來摔在了自己的腳下。
Advertisement
“你還有臉回來!”
他的母親年憶舒見狀連忙攔在了自己兒子面前,“有什麽事不能好好說!”
“到現在你還這樣幫着他,你看看把他慣成了什麽樣子!”
聽了他這句話,年憶舒立即紅了眼睛。顧思年見狀,忙道:“媽,你別管,快上樓去。”
年憶舒當然不肯自己上樓,她知道顧昭動起手來沒個輕重。當初兒子棄政從商時他就把兒子打得住了一個月的院,年憶舒當時氣得整整三個月不肯跟顧昭講話。她本想拉着兒子的胳膊陪他一起站着,但顧思年輕輕搖頭阻止了她。她明白過猶不及的道理,于是就站在不遠處一臉擔憂地看着爺倆。
顧昭看他這幅泰然自若的樣子,再加上自己聽來的種種傳聞,覺得自己高血壓都快犯了。他拿手指着比自己還高了近一個頭的兒子,罵他:“老李家的人都鬧到我面前來了!讓我給他們讨個說法!我一問才知道,你不僅把人外孫女的公司整得亂七八糟,還把人外孫女婿打得手都斷了!這件事是不是你做的?”
“是我做的。”
顧昭看他一副自己沒有錯的無所謂模樣,一時怒上心頭,大步走上前去照着顧思年的膝窩就是一腳,這一腳下了十足的力氣,顧思年被踢得直接跪在了地上。
“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這麽做是為了誰?就為了個鴨子你………”
“他不是什麽鴨子。”顧思年挺直了上半身,打斷了自己父親未盡的話,毫不避諱地直視着自己的父親,繼續說道:“他是我的愛人。”
聽了他這句話,顧昭只覺得額頭的青筋一突一突跳得不停。不遠處的年憶舒更被自己兒子的這句話驚在了原地。
顧昭危險地眯了眯眼睛,問他:“你再說一遍他是誰?”
“我的愛人。”顧思年微微提高了自己的聲音又重複了一遍。
顧昭被他氣得轉身拿起了旁邊的煙灰缸,不管不顧地朝他額頭砸過去。一切發生得太快,等年憶舒反應過來時,就看到自己兒子被頭破血流地躺在了地上,而顧昭還要擡腿往他身上招呼。
她不管不顧地撲到了顧思年身上,拿身體緊緊地護住了自己兒子,邊哭邊向顧昭喊道:“你再打啊!打啊!你今天幹脆把我也一起打死得了!”
顧昭剛想走上前把她拉起來,就聽到了一個渾厚的聲音傳來:“誰要打死我的寶貝大孫子啊?”
年憶舒見顧老将軍穿着一身筆挺的軍裝從門口走來,心裏那根緊繃的弦終于松了下來。她用力打開顧昭想上前來扶自己的手,小心翼翼地用手墊着兒子的頭,低低地繼續啜泣着。
顧老将軍看着自己的寶貝孫子頭破血流地躺在了地上,急得用手下的柱棍狠狠打了顧昭一下,“還愣着幹什麽!還不快叫醫生!”
顧思年的額頭被聞訊趕來的家庭醫生縫了十來針,年憶舒在旁邊看着心疼地一直掉眼淚。
聽到兒子反過來安慰自己,年憶舒邊哭邊說:“你說說你跟你爸倔什麽,低個頭認個錯就有這麽難嗎?”
顧思年抽了幾張紙巾給她輕輕地擦着眼淚,低聲道:“媽,我又沒做什麽錯事我認什麽錯?。”
年憶舒聽了氣得用手拍了他肩膀一下,還不敢用力。“還沒錯!你想讓你媽抱不上孫子是嗎?”
顧思年忍着額頭傳來的痛楚,無奈地說道:“媽,我是認真的。”
年憶舒看出來自己兒子正不舒服着,忙讓他躺下,打斷了這個話題。見兒子疲憊地沉沉睡去,給他掖了掖被角,才輕輕關上了房門退了出去。
她走進書房,見老爺子端坐在書桌前,顧昭則在他面前站着。
她聽到自己的丈夫說道:“爸,這次你真不能再慣着他了。除了這次以外,我還打聽到他上次還在一個拍賣會上跟季家小子為了一個男人争風吃醋,再不管管,顧家就真的要絕後了…”
“老子是就生了你這麽個兒子不成?”顧老将軍聞言瞪大了眼睛。
“爸,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顧昭繼續說道:“他在外面怎樣胡作非為我都可以饒了他,可他這次是真的鐵了心要跟一個男的在一起,他都快把顧家的顏面丢盡了…”
顧老将軍喝了口茶,打斷了他:“所以你就想打死你兒子?”
“爸,我……”
“你兒子當初棄政從商時,沒靠着家裏一點關系,也從不說在外面自己吃了多少苦,賺來的第一桶金,就給我這個糟老頭子買了一套小葉紫檀做的家具,逢年過節的也屬他來得最勤,我也就免不了幫着他說兩句話。”顧老将軍繼續說道:“他這些年生意越做越大,別說是在顧家的兒孫輩裏,就是跟外頭的那群兔崽子比,他毫無疑問也是最出息的那一個。給老子在那群老東西面前可謂是賺足了顏面,現在你說他給把顧家的臉都丢盡了?”
顧昭被老爺子的話說得啞口無言,敢情在老爺子面前,自己跟自家那幫兄弟加起來都不能跟他的孫子比,偏心偏到了這個份上也是讓他有些無語。
顧老将軍其實在聽完兒子講完了事情的始末,也震驚了好一會兒,但他又很快地冷靜了下來。在戰争年代,連人吃人這種事他都見過,何況是兩個男人的這檔子事。他這些年看開了很多,知道顧思年這臭脾氣最像自己,跟自己一樣軸,認定一樣事情就絕對不會放手。他想得通透,小孩的事兒到時候找個代孕不就行了嗎?
想通了這些,他擡起眼皮,瞥了眼自己頑固不化的兒子一眼,說道:“你兒子沒偷沒搶沒犯罪,怎麽到你這裏,喜歡男人這件事就變成了什麽十惡不赦的事兒了?”
年憶舒雖然疼兒子,但也在這件事上,也不贊同自己兒子,見年數最大的老爺子竟然在這件事上比他們兩都開明,一下子被吓得楞在了原地。更別說顧昭了,整個人都沒反應過來,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顧思年醒來的時候,已經到晚飯時間了。他想着自己頭上這駭人的樣子,給單秋陽發了條信息,說自己臨時出差要去外面幾天。隔了好一會兒,單秋陽才回了一個好字。
他這邊剛放下手機,年憶舒便端着托盤走了進來。
“醫生說你這幾天不能吃太補的東西,我就用雞湯去油炖了粥。”年憶舒把托盤放下,看到兒子額頭上纏着的繃帶,忍不住又難過了起來。
顧思年拿過碗,自己拿着勺子慢慢喝了起來。
“媽,真沒你想象的這麽疼。”
年憶舒拿着手帕掖了掖眼角,說:“頭上都裂開了道口子能不疼嗎?”
他見兒子吃的差不多了,猶豫了一下還是把剛才書房裏的事說了出來。
顧思年聽完心下微微訝異,他再怎麽算,都沒算到老爺子在這件事上能這麽幫着自己。
年憶舒見兒子聽完沒了聲響,猶豫了片刻,終是問出了心裏所想:“兒子,他是一個怎麽樣的人?”
年憶舒看着自己兒子的眼神一下子變得溫柔了下來,她聽他輕聲說道:“一個比我還倔的人。”他轉過頭看着自己的母親,柔聲道:“下回我把他帶來給您看看,好嗎?”
年憶舒知道事已至此,連老爺子都同意了,又見兒子這麽喜歡,心裏早已妥協,便猶豫着點了點頭。
兩母子正唠嗑着,房門就被老爺子一把打開。老爺子見他睡了一覺氣色好了不少,便走過來想跟自己的孫子說幾句。年憶舒知道老爺子想私底下跟顧思年交待幾句,便拿着托盤退了出去。
“爺爺。”
“別叫我!我可沒你這樣的孫子!”老爺子佯裝用手中的柱棍輕輕地打了他的腿一下,吹胡子瞪眼道:“瞧你做的什麽破爛事兒,三十多歲的人了還要我這個糟老頭子來給你擦屁股。”
“謝謝爺爺。”
顧老将軍在床沿坐下,端正了臉色。老爺子大半生戎馬倥偬,把臉這麽沉下來,自有一副不怒自威的模樣:“小子,李老那邊的事好解決。回頭我親自拎着兩瓶好酒幾條好煙親自上門賠罪。先別急着謝我,我今天之所以這麽幫你也是有條件的。”
顧思年心裏湧起了不好的預感,果然就聽到老人道:“讨個男媳婦兒可以,但前提是你必須給你老子代孕出個娃兒”
等送走了老人,顧思年才又重新躺回到床上。
他知道這是家裏人對他做的最大的讓步了。可是眼下他哪有什麽心思想這件事,他現在唯一擔心的就是半年的時間眼看就要到了,怎麽才能讓人心甘情願地留下來。
他在家躺了一周,讓醫生拆了線才回到了別墅。回去那天剛好是周六的下午,他進別墅發現沒人,問了阿姨才知道單秋陽已經三天沒回家了。
他心下一窒,安慰自己離半年還有半個月的時間,依着單秋陽的性子,絕對不可能不告而別。他定下神來,撥通了單秋陽的手機,屏幕裏傳來冰冷的女聲提示對方已關機。顧思年握着手機緊緊皺起了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