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單秋陽看着那人轉過身背對着自己,顯然還在同自己置着氣。他心下好笑,敢情每晚都出現在自己公寓樓下的那輛車不是他的?看着這人裝模作樣的倔強背影,到底是心疼他多一些。他脫下了自己的鞋子,摸摸索索地爬上了病床。
他抱緊那人的後背,在他背後低聲道:“我錯了,別生氣了,好不好?”
怪不得說江南來的人最會攻人心防,顧思年被這幾句話說得何止被攻破了心防,簡直恨不得挖出心窩上那一塊軟肉任這人揉碎了、搗爛了也說不出一句怨言。誰知他剛想轉身,那人就收緊了手上的力量,把頭貼在了自己後背上,就是不肯讓自己回頭。
他剛想問人原因,就聽到背後那人繼續說道:“我出生在一個很普通的小康家庭。雖然不是什麽大富大貴之家,但吃穿也是不用愁的。但我每天都過得很壓抑,從我有記憶以來,幾乎沒有一天是過得高興。”
顧思年雖然知道他與家裏關系不怎麽樣,但第一次聽到他開口講家裏的事,還是止不住地心疼,他沙啞着聲音開口:“為什麽?”
“我父母感情一直不合,父親一次又一次地出軌,而我的母親呢?卻選擇一次又一次地原諒他。我母親,在我還懵懂不記事的時候,就開始把她心中所有對父親的怨恨一股腦地訴說給我聽,她從小到大從來不管我要不要聽,她一味地在我這裏宣洩她的負面情緒,而我,從小就是接收這些負面情緒的垃圾桶。但你知道嗎?我從來沒有因為這個怪過我母親,因為她是這個世界上唯一待我好的人。父親是個不着家的,他的親戚母親攔着我不許見。母親那邊的親戚呢?又嫌我長得像父親,從來不掩飾眼神裏對我的厭惡。我沒什麽朋友。因為別人覺得我話少,看起來又有些陰暗,都離得我遠遠的。所以我從小就愛待在家裏,因為我害怕那些人看我的眼神,那裏面是毫不遮掩的對我滿滿的厭惡跟不屑。”
聽他用這麽一種平淡的口氣說着這些話,顧思年簡直有些不敢想象當年還年幼的單秋陽是怎麽面對這些沒由來的惡意的,他被這些話把心窩捅了個對穿。他緊緊地反握住那人抱在自己腰上的雙手,低低開口:“那些人白長了一對眼睛。”
單秋陽被他這種拐着彎罵人的方式逗得淡淡一笑,心下一暖,勾着小手指撓撓那人的掌心:“你這算是變着法子誇你自己眼光好?”
他叫那人用手指勾得心猿意馬,連忙轉移着話題道:“後來呢?”
單秋陽含糊道:“後來…後來…可以略過中間這段嗎?”
顧思年心下一凜,想起自己調查過人家,後來…後來他那恨不得除之而後快的季家小子就出現了,他頭一次怪他媽沒把他生得晚幾年,讓那人先鑽了空子插了隊。
看着那人僵硬地點點頭,單秋陽才敢繼續開口:“後來我一個人來到A城消沉過了一陣,得過厭食症跳過河。因為我實在太累了…你知道嗎?那時候我開始覺得像我這種人就不該來到這世上,我的出生本身就是不被任何人所祝福的。”
他用頭蹭了蹭那人的後背,輕聲道:“我從小的家庭環境塑造了我這樣的性格,很多事情我都習慣了憋在心裏不說,但我會一點一點努力改。”
顧思年聽着那人輕描淡寫地一句又一句說着戳爛自己心窩的話,都有些不敢再聽那人講下去了。他把他的手放在自己唇邊親了親,柔聲說:“我也會一起努力。下次別說什麽你的出生不被任何人祝福這種要我命的話了,對我而言,你的出生是對我出生最大的祝福。”
單秋陽被他這句話說得羞紅了臉,那人卻不依不撓:“讓我看看你,我現在就想看看你,好嗎?”
單秋陽什麽時候放手的也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一放手,那人便迫不及待地轉過身來緊緊地盯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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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那人把自己傷心的往事一再簡化,還用一種事不關己的口氣訴說着,但顧思年就是知道他疼。
他疼,他更疼。
看着那人微微泛紅的眼角,他想着,萬箭穿心也不過如此了吧。
他面對面抱着他,親他的眼角,親他的眉間,親他的鼻子,親他的嘴。
他湊近了那人,在他的耳邊突然毫無征兆地便說出了那三個字。
顧思年說:“我愛你。”
單秋陽确确實實地聽到了。他被這三個字直接逼得濕了眼眶。他以為依着那人的性格,估計自己以後都聽不到這三個字,可即使那人不說,他也知道他愛自己,愛自己入了魔、發了狂。可他覺得自己配不上這樣的愛,終于把心底最陰暗的一面向他毫無保留地展示了出來,他迎着那人深情的目光微微顫抖着說道:“其實我不想你去代孕,因為…因為我怕你以後有了孩子,就不要我了……”
顧思年被他這番話攪亂了心窩,他邊親邊哄:“我怎麽會不要你?你以為我為什麽不肯答應我父母?還不是怕我死了以後你遭人排擠受了欺侮,到時候孤苦伶仃地你讓我怎麽安心得走?”
單秋陽向來不傻,待他理解了這其中的彎彎繞繞,心下大受震動,手卻快于腦的一把捂住了那人的嘴,急道:“我不想聽到那個字眼!”
顧思年何曾見到過他這麽稚氣的一面,心裏軟得一塌糊塗,他把他的手輕輕拿開,跟自己的緊緊五指相扣放在自己身邊,用鼻子蹭了蹭他的,調笑他:“虧我還以為你這個小沒良心的不在乎我,原來竟是個小醋包,連小孩的醋都吃。”他這番話說得理直氣壯,卻渾然忘記了當初自己是怎麽同一條狗吃醋的。
單秋陽被他調戲的口氣說得有些尴尬,他索性把自己的臉埋在那人懷裏,省得看到他眼中那戲谑的眼神。他聽到那人慢慢說道:“不要就不要了吧,橫豎我也不想要。我在一天,就護你一天。你活到一百歲,我就活到比一百零七歲多一天。這一天就用來給你風風光光地辦後事。”
單秋陽在他懷裏悶悶道:“人都死了誰還在乎那些個東西。況且你如果先走了我也便跟着去了,有什麽放不放心的。”
聽了他的話,顧思年氣得拍了下他的屁股:“盡說些混賬話!”
兩人互相掏着心窩子,說了一下午的話,終于把誤會都解了開來。
顧思年聽到單秋陽還吃過江東的醋,心裏那美得都快上天了。他說自己跟江東沒有任何的關系,應該說自從三年前有了他,自己從來沒找過別人,也不知這小醋包在哪裏聽說自己同時有很多情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