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1)

對于這個突然的闖入者, 躺椅上的人眼皮都沒掀一下, 道:“那雞是隔壁家的。”

每天蘇景陽他們出門了, 這只雞就算被綁了也會想盡辦法的飛過來,然後在他院子瞎溜達, 轟都轟不走,他也懶得管了。

他又接着緩聲道:“叫我阿易, 別叫我名字。”

“阿易?這不是你爹給你取的小名嗎?”來人是名五官明麗的女子,紅色的窄袖衣裙,外面罩着層同色的薄紗, 挽起的發髻也以紅色的發帶點綴, 身姿英氣挺拔, 容顏美麗奪目,只是她眸中帶煞,令她看起來多了幾分難以接近陰沉。

她如同出入自己家似的很随意坐到了桌邊,戴着黑色金絲手套的手抓住茶杯先喝了一大口。

她四下打量了一圈, 語氣隐隐有點不相信,“你這些日子就住這?”

“這裏清淨。”當時買屋子的時候,介紹的人就說這邊沒什麽人住,很清淨靜。來了才知上當了, 隔壁那家夥沒事兒就在那呱唧呱唧的講話, 逗孩子玩, 清淨就成了笑話。

容辭終于瞥了她一眼, 道:“你不好好當你的聖女, 跑來幹什麽?”

容華聞言呵了一聲, 微微側過身來對着他的方向,抱着雙臂翹起二郎腿,秀長的黑眸睨着他,“我是來看看為了一個夢在外奔波的城主大人為什麽連音信都沒有。怎麽,這麽些日子了,夢師那老頭還是不肯見你? ”

“嗯,避而不見。”

容華将指關節按的叭叭響,冷笑道:“他這是還記恨容城當年将他驅趕出來跟家人離散呢。這種事情,就該我出馬,保管他無處可躲,乖乖的給你解夢。”

原本沒什麽表情的容辭聞言不輕不重的哼笑了一聲,黑眸望着她道:“那是,誰人不怕你小羅剎。”

容華臉色變了,怒罵道:“草你奶奶,別給我提這三個字,聽得腦殼疼!”

容城的聖女是由巫師大人算準了時辰,出生就注定的。容城歷代的聖女不是清冷出塵,就是平和親切,受子民擁護。而容華絕對是個例外。她脾氣陰冷,心狠手辣,行事張狂,說一不二,無所畏懼,全容城裏除了跟她一起長大的容辭,幾乎沒哪個敢招惹她。只要她往街頭一出現,四周的人幾乎都是瞬間作鳥獸散,生怕招惹到這位總是陰晴不定姑奶奶,當街被卸掉四肢。因為她真的這麽幹過。

容城的子民現在沒哪個不知道她的,私下裏叫她小羅剎,議論她是惡鬼托生,根本不是什麽聖女。

當然也只敢悄悄的說,要是被容華聽見了,準能要了他的命。

顯然,容華特別不喜歡這個稱號,一聽就覺得心裏很煩,煩到想殺人,如果剛才說話的不是容辭,她恐怕早就毫不猶豫拔開匕首,狠狠捅過去了。

容華手噠噠的敲着桌面,道:“對了,你的生辰宴已經在開始布置了,你回不回去?”

容辭坐起身來,指關節抵了抵眉心,黑發垂落在輪廓分明的臉側,嗓音散漫道:“回不回去無所謂,到時候再看吧。”

“是吧。”容華不由哂笑,“反正你娘是日夜盼望着你死在外面,好讓她寶貝小兒子繼城主位。又生怕別人不知道似的,逢人就說巫師大人算準了你命中注定無子嗣,真是其心可誅!如果她不是你老娘,我早殺她了,真佩服你竟然能忍她這麽多年。”

“随她吧,翻不起什麽風浪。”提起那個女人,容辭表情冷淡了許多。

他起身邁開長腿,換了件黑色的衣服穿上。容華也站起身來,走到他身旁,目光不忿的問他,“你難道真信了巫師的話啊?我就不信你年紀輕輕,身強體壯會生不出孩子來?你就挑個看對眼的搞上幾搞,生出個孩子來給她瞧瞧,哦,不對,是生十個八個的!打爛她的臉!免得她一張嘴成天叭叭叭的,我怕我會忍不住給她割掉。”

“看對眼的……”容辭似乎沒太注意去聽她後面幾句了,整理衣服的動作一頓,忽爾彎了彎着嘴角:“看對眼的沒有,看不對眼的倒是有一個。”

容華仔細端詳他的神情,半晌才狐疑道:“瞧你笑的……真是看不對眼嗎?”

“嗯,自然。”容辭已經穿好了衣服,回眸看着容華萬分肯定的點頭,“他是個煩人精,人笨話還多。”

容華若有所感,眸子朝着窗子外的方向瞟了一下,才又問:“院子裏的那只雞是……”

“是他的。”容辭評價道:“雞随主人,喜歡随便翻牆。”

容辭随便兩下束好了頭發,在桌上的盤子裏抓了把米出去院子裏,撒在地上,不用喚那只雞就歡快的奔過來啄米吃。

容華跟在他後頭出來,在旁邊瞧着容辭潇灑喂雞的樣子,不可思議的睜大眼,內心仿佛遭到雷劈。

容華氣道:“草你奶奶,你都幫人喂雞了,你還敢騙我說沒看對眼?!!!”

天氣晴好,久違的太陽暖融融的,渾身髒污的老乞丐坐在還未開張的飯館斜對面角落,惬意的曬着太陽,啃着老朋友贈送的大肉包子,喝着芝麻粥,滿臉美滋滋。

等到吃飽了喝足了,老乞丐用手捋了捋油汪汪的胡子,滿足的眯了眯眼,正待好好的睡上一覺,一道清朗的聲音突然響起,“夢師大人。”

一黑一紅兩道身影站在他的前面,擋住了陽光。

老乞丐聽到了那個稱呼,胡子抖了幾抖,沾滿灰塵的眉頭都糾結住了,他閉着眼睛當做沒聽到,發出裝睡的鼾聲。

“……敢裝死?看我不弄死他!!”一道惡狠狠的聲音。

容辭伸手攔住容華擡起的手掌,眼神冷肅了些,“行了,別胡鬧。”容華瞪他一眼,不甘不願的将手收回,偏開頭重重哼了一聲。

容辭又看向裝睡裝的熱火朝天的老乞丐,想了想,單膝蹲下,聲音小了些,“有一奇怪的夢境困擾我多時,還請夢師為我解惑,容辭感激不盡。”

老乞丐裝不下去了,睜開眼睛來,看向容辭,嘆息:“容城裏夢師沒有上千,也有幾百,城主何必執着于找我這個老頭子解惑呢?”

容辭輕輕搖頭,“他們能力淺,無從問起,自然比不上您。”

老乞丐無言片刻,才又道:“老頭子渾渾噩噩度日多年,也不曾修為,恐怕,恐怕也幫不上……”又看了眼容辭懇切的臉,他最終還是難抵心中對故城之主的情意,長長一嘆,妥協了,“罷了罷了,姑且試試吧。”

“多謝了。”容辭說着沖身邊的容華使了個眼色,讓她回避。

容華其實很想聽的,她只知道容辭總是夢見一個人,可是具體是什麽內容她還不知道呢。可見他不願意自己在旁邊,還是踱着步子避開了。

到底夢見什麽了,要這麽神秘嗎?容華不滿的小聲嘀咕。

她百無聊賴的在旁四下張望,眼神一定,發現對面正在熱火朝天的挂招牌。

“林記,小館。”容華低聲念着上面的字,發髻間的紅色發帶被風吹拂飄動着,表情沉靜時的樣子倒是沖淡了些身上的冷煞之氣。

她實在無事可做,就這樣站在那兒從頭看到尾,直到人家招牌裝好了,門口的人都散了,她這才回頭去看容辭。

容辭剛好從老乞丐面前起身,低低說了句什麽,給他留下了一錠金子,然後起身朝着這邊大步走過來。

容華察覺到他臉色不是很好,就問他老乞丐是怎麽說,容辭道:“他說……是夢,非夢。”

“什麽鬼!”容華道:“這說了跟沒說有什麽區別,神神叨叨的糊弄你呢?”

容辭神情冷凝着,低聲道:“他還讓我保持現狀就好,無需去費心尋找,沒有任何意義。”

容華一聽更氣,“一堆廢話,真是讨打。”容華回頭去看,卻發現老乞丐已經跑得無影無蹤了,她低罵了一句,“死老頭,算你跑得快。”

容辭閉了閉眼,才緩和語氣對她道:“你先回容城,我打算……過些日子再回。”

容華奇怪的看着他道:“為什麽還要過些日子,你出來找夢師解夢的目的也達到了,還留下來是想跟你的煩人精培養感情嗎?”

容辭不冷不淡瞥她一眼。

容華指了指對面的林記小館,“我好歹來一趟,請我吃飯。”

容辭順着她指的方向看過去,觀察片刻才道:“換一家,這裏都沒開張。”容辭正要轉身離開,飯館裏面突然跑出一個熟悉的身影,白皮膚,大眼睛,臉上還有未消的傷痕,手裏提着兩個大紅色的燈籠。緊随其後的一人身形清瘦,頭上戴着一頂帽帏,遮住了臉,他手裏搬了一張梯子,然後兩人開始張羅着挂燈籠。

容辭看着那個正身形搖搖晃晃的往梯子上爬的人,就像是中了咒一般,腳步頓時就定住了。

容辭知道蘇景陽和陵離開了家飯館,這兩天忙到晚上才回家,但是沒想到這麽巧,這就碰上了。

容華不解的問他:“不是說換地方嗎,怎麽不走了?”

容辭扯了扯嘴角,仿佛是笑了一下,“不走了,就這兒吧。”

說着就朝着林記小館走過去,容華滿臉莫名,不知他怎麽突然就改了主意,但還是跟在了他的身後。

容辭走近時就見站在梯子上正雙手舉着燈籠的人身體已經有些戰戰兢兢,果不其然,燈籠剛挂好一只,他身體往後一歪,手來不及扶住梯子,眼見就要掉下來了。

陵離的驚呼聲中,容辭身形閃過去,伸出雙臂将蘇景陽給抱在懷裏接住,慣力轉了一圈,就迅速的将他放回了地上,也沒給他一個緩和的時間。

蘇景陽站到地上了,趔趄的晃了兩下才站穩,戴着帽帏的陵離忙過來扶他,“你沒事吧!”

蘇景陽心有餘悸的搖頭說沒事。

本來這燈籠是準備讓挂招牌的人一起弄的,可是剛才來來去去的忙乎竟然忘記了,人家現在都已經走了,蘇景陽也不好跑去喊人家回來,就自己解決。只是他這天實在是腿軟腰也軟,挂個燈籠又老費勁兒,一個沒撐住就要往下摔。

好在像電視劇裏那樣被人接住了,只是接住他的人并沒有抱着他托馬斯旋轉一千八百度,也沒有跟他對視三十秒以上,而是立馬将他杵在了地上,好像多抱一會兒都覺得嫌棄死了似的。

蘇景陽看到是容辭也不意外,跟這人真是哪哪兒都能碰見。

蘇景陽郁悶的對他道:“謝謝你,但你就不能讓我緩緩再放下來嗎?”

容辭眸子盯着他,短促的笑了聲才道:“不能,你太重了。”

蘇景陽道:“我哪兒重,我才多少斤你就喊重,你是不是男人。”

“有點重,畢竟你腦袋裏都是水。”容辭用慣常的語氣逗弄他,想看他跳腳,沒想到他愣了一下,恹恹的輕吐一口氣,竟然沒還嘴。

他跟剛好走過來的容華颔首無聲打了個招呼,就轉身就去拿另一個燈籠來挂。

陵離哪裏還敢讓他爬梯子,想從他手裏接過燈籠,“景陽,你不舒服就去歇着吧。我來就行了。”

不舒服?容辭眉微蹙,掃他一眼,他臉色的确不太好。蘇景陽躲開,繼續往上爬,“還是我來吧,剛才就是有點沒站穩,你扶着點我就成了。”

容辭見他堅持,莫名的有點煩躁,唇動了動,忽而伸手,沉聲道:“你下來,我來弄。”

蘇景陽站在梯子上回頭用力瞪他一眼,根本不領情,“你最好離我的梯子遠點,我怕你謀殺。”

也不知道是因為身體不适,還是因為臉上的傷痕未消,他一雙大眼睛瞪起來也沒有平日裏那種彪乎奪人的氣勢,反而濕潤潤的,透着一股虛張聲勢可憐的味道。

容辭被他拒絕後,眸子驟然緊了緊,手收回來,胸口起伏,目不轉睛的盯着他看,嘴唇抿着不做聲。

蘇景陽堅持的将燈籠挂好了,從梯子上下來,牽住陵離的胳膊正要往裏走,突然感覺旁邊多了抹紅色身影。

蘇景陽歪頭去看,對上一張明麗動人的臉,嘴角含笑肆意打量着他,蘇景陽知道她是跟容辭一起來的,也沖她輕輕笑了笑。心裏卻是在想,怪不得阿易一大早就跑出去了,原來是跟這麽個大美人在一起。

蘇景陽雖然對女人不感興趣,但不得不承認這人長得是真好看,烈火般耀目的紅裙,氣質獨特,一種侵略性很強的美麗,令人見之難忘。

而且她說話的音調有些低,也很特別,她對蘇景陽道:“我叫慕容,是阿易的朋友,我想來你們的飯館吃飯,方不方便啊?”

“好啊,你們随便找地方坐,我跟阿離去廚房準備。”都已經進來了,不方便也要方便了。

因為小館還沒開張,等人都進來之後,蘇景陽就準備去關門,關門前朝着對面角落那兒望了望,發現老乞丐已經不見了。

那個老乞丐曾經跟他在成衣店門口聊過天,還給他科普過容城,蘇景陽今日碰巧看到他,就給了他一些吃的,順便得了些能量。蘇景陽還準備待會再給他裝幾個饅頭的,可他卻不知什麽時候走了。算了,等下次他來了再給吧。

陵離始終擔心外面的人認出他來,所以只要是出去都會戴上帷帽,将臉遮住。蘇景陽将門關上後,陵離便取下帽子随着蘇景陽一起往後廚走去。

容華不甚在意的四下看了看,找了個位置安逸的坐下來,雙手并排擱在桌上有節奏敲打着,目光溜溜達達的往容辭身上跑。

坐在她旁邊的容辭瞥了眼蘇景陽走姿歪歪扭扭離開的背影,很快收回視線,神情冷冽盯着桌面,根本不搭理她。

不多時,蘇景陽提了壺茶出來了,給他們倒茶。

蘇景陽不動聲色的往容華手上的黑色金絲手套看了眼,容華卻敏銳的察覺了,捧着茶杯笑眯眯的對他道:“很奇怪是不是?因為我練功帶毒,所以要一直戴着這個,不然不小心傷到人可就不太好了。”

蘇景陽不明覺厲的點點頭,又對她笑,問她想吃什麽,還有口味怎麽樣,容華都一一說了,然後蘇景陽就要往裏走。

容華拉住他,狀似滿臉天真的指着容辭說:“老板,你還沒問他呢。”

蘇景陽這才抽空觑了容辭一眼,嘴角的笑一下就收了,“他?給他吃草。”

容辭扯着紅唇,冷笑一聲,“我看你是皮癢了。”

“是癢了,你給我撓撓?”

容辭道:“那你過來試試。”

“當我不敢嗎?”蘇景陽還真就湊過去,将自己的臉猛地貼近,純黑色的清澈眼瞳就這樣直勾勾的盯着他看,動唇低聲說:“你撓啊。”

容辭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臉,感覺他清淺的氣息,表情滞了一半晌沒動,忽爾就說了句:“真醜。”伸手将他的臉給推走,然後偏開頭悶不吭聲的喝起了茶

容華看到這兒終于忍不住噗嗤一笑,目光在兩人中間來回,然後支着臉頰對蘇景陽道:“那就給他吃草吧,不過別給他放太辣。”

蘇景陽旋即又換了個笑臉對她,然後沒再停留,直接去廚房幫洗菜做飯了。

當然是不可能真的端盤草上來,蘇景陽和陵離給他們兩個人一共燒了四菜一湯,容辭是已經嘗試過陵離的手藝了,但容華是第一次吃。

她跟容辭一樣,其實一開始沒抱多大的期望,可是才吃下去一口她的臉色就猛然怔住,眼神也有幾分恍惚起來,跟丢了魂似的。

容辭奇怪的瞥她一眼,見她默默的又繼續夾菜往嘴裏喂,然後吃着吃着她竟然哽咽了一下……無聲的落起眼淚來,而且淚水吧嗒吧嗒的,還流的很兇。

容辭:“……”

容辭跟她一起長大,還是第一次看她哭,說不意外是假的。容華好像也被自己吓到了,抹了抹臉上的眼淚,臉色一變,低聲罵了句什麽。直到一頓飯吃完了,容華都有些不對勁。

正當他們兩人無聲相對的時候,陵離端着一碗甜湯出來。

容華剛才沒見到陵離的臉,此時他一出來,容華陡然就站起身來,望着他的臉瞪大眼睛脫口而出,“您……”

陵離有些不明所以,遲疑了片刻才靠近,将湯碗擱置在桌上,然後緊張的交握住雙手。陵離以為她跟鎮上的人一樣,知道了他以前的那些事。可是她的表情又不似厭惡……

“您……”容華凝望着陵離,氣息有些不穩,她眼中有困惑有淚意,嘴巴又動了幾下,想說話卻又仿佛不知該說什麽。

容辭覺得她的反應實在太過怪異。容華因為身份的原因,幾乎沒怎麽離開過容城,是不可能認識陵離的。

半晌了,容華才緩緩的從陵離的臉上收回視線,跌坐回椅子上,悵然若失的說了句:“你……長的像我的一個親人,做飯的味道都這麽像。”

陵離松了口氣,嗓音柔和,“是嗎?那你喜歡的話,以後可以常來啊。”

容華聽到他這樣溫柔的說話,不知是不是想起了親人,嘴巴扁了扁,又眨巴眨巴眼睛落了淚。

容華看向他,擡手蹭掉了面頰上的濕潤,紅着眼,乖巧模樣的點點頭,“好,一定會的。”

這時,乳娘追着亂跑的阿軒跑到大堂,又将他給抱回去,容華又探着腦袋瞅了瞅,卻只看見孩子的後腦勺,覺得心裏愈發的悶得慌。

這頓飯陵離堅持不收錢,他們兩人嘴上也都應了,可是等過後來收拾桌子才發現桌邊竟然擱了一錠金子。是金子,不是銀子。陵離被這大手筆驚到,當然不收,等晚上回去了想還,卻被回絕了。

容辭道:“這是慕容給的,你收着吧,她以後再來吃飯,你不收她錢便是。”

陵離卻搖頭,這金子恐怕吃半輩子都吃不完,他都不知道自己的飯館能開多久下去,“你幫我轉交給她吧。”

容辭見他堅持,微微側身,餘光瞥了眼正在院子裏捉雞的蘇景陽,心念微動,“不如,這樣吧……”

蘇景陽将那只用繩子都栓不住的出軌雞捉住,往門口走,剛好聽見陵離輕輕的說了句好。

回去了之後蘇景陽問陵離是不是答應了什麽,陵離整理床上的衣服,頭也沒回的說:“慕容給的錢不退了,阿易每天來我們家吃飯。”

“诶?不是……”蘇景陽奇怪的道:“慕容給的錢,他為什麽來吃啊?”

陵離聲音很淡,“因為他說他跟慕容從小長大,不分彼此。”

蘇景陽一下就閉嘴了,原來是這樣。陵離似乎有些不太高興的反應讓他也暗暗的猜測起來。

阿易那家夥肯定是故意這樣對阿離的說,想用慕容刺激他,現在看來,是有效果的,阿離果然是有點吃醋了。而且阿易以後還可以天天來家裏,或者去林記小館吃飯,有借口時時刻刻能跟阿離相處,簡直一舉兩得。

蘇景陽啧了一聲,這算盤打得真響。

接下去的幾天,容辭果然每天都過來陵離家吃飯,不過不是每餐都吃,有時候吃個早飯,有時候吃個晚飯。林記小館開張以後,他也偶爾過去兩趟,也不多呆,用完餐就離開。

林記小館因為有梁路幫忙捧場的原因,生意比想象中的好上許多,蘇景陽這個小二兼掌櫃的忙得團團轉,每次容辭去了,蘇景陽連話都顧不上跟他說,這樣倒是少了撩架吵嘴的可能,算是兩人認識以來,相處最和平的一段日子了。

陵離每天也忙得渾身都疼,一開始的時候胳膊都擡不起來,不過他卻似乎樂在其中,絲毫不覺得辛苦,還經常去弄些食譜回來,晚上鑽進廚房裏研究新菜色。

陵離越來越走火入魔,有時候不知不覺就這樣那樣的菜擺滿竈臺,還想繼續試。

陵離每盤裏分別挑出一點來試試味道就已經飽了,剩下的就歸蘇景陽和阿軒,蘇景陽吃得肚子滾圓,差點要撐得倒地不起,阿軒也是吃得不停打飽嗝,看見吃的就往屋子裏躲,連連擺頭說不要了。可吃不完又實在浪費了。

蘇景陽想了又想,之後再有這樣的情況,就爬到梯子上喊隔壁的人,然後将菜或者湯用碗盛分出來一些,然後再用籃子吊下去給他,讓他分擔。

容辭每次見他趴在牆邊,都會給他一個無言的白眼,覺得他這個樣子就跟喂豬一樣,但還是會去接。容華又過來了兩回,跟着蹭了兩頓夜宵,而且她還不是在容辭的院子裏吃,直接就跑到廚房裏,圍着陵離轉,一雙眼睛亮晶晶不時的望着陵離,言語間對他頗為親近,大概是真的把他當成了自己思念的那個親人了。

随着時間的流逝,蘇景陽的五日之期過了一次又一次,他的內心已然絕望,不再反抗。只是那個男人好似察覺他不喜歡那個上位的姿勢,過後都不怎麽在這上面折騰他了,這讓蘇景陽稍微松了口氣。

蘇景陽手心裏的痣仍舊頑強的不變色,不管那男人每次往他體內留下多少東西,他一直懷不上,系統卻沉寂着也沒有出來惡心他。

看來系統一號說的對,時間對它們根本不算什麽,它要的是結果。也就是說……不管如何他最後還是會懷上的,所以系統才會冷眼相待吧。

蘇景陽認清現實,卻也很努力不再讓這事兒影響自己的情緒,不管是不是伸頭一刀,只要這把刀還沒有過來之前,他就得好好的生活。

因為陵離的手藝确實好,林記小館的生意漸漸的由好變成了火爆,梁路有時候想來吃飯都沒位置,蘇景陽只能将他單獨安排到了後院擺一桌,容辭也來的話,蘇景陽就将他推的跟梁路坐一起,然後他們兩人在那兒默默地無聲地對望一會兒後,就各自轉開視線,誰也不理誰。

蘇景陽這天忙得頭皮都要炸了,回家之後洗了個澡往床上一摔閉上眼就睡了。

他依稀記得這天是什麽日子,當溫熱的氣息靠近,嘴巴被親吻住的時候,蘇景陽心裏苦嘆,卻連眼皮都掙不開,他真的太累了。

蘇景陽擡手推了推,其實他力道不大,但是正在深深吻他的男人卻突然停住了,戀戀不舍離開他的唇,微微擡起身來。蘇景陽反應也有些遲鈍,那個男人保持了這個姿勢片刻後,就自己翻下身去躺在了一邊不動了。

等過了好一會,蘇景陽确定他是停止了,沒再有任何的動作,內心大為驚奇,瞌睡都醒了些。

被系統控制了神思的人竟然能有這種自主反應???

是睡着了嗎?可是這對他來說是夢啊,要怎麽睡?

蘇景陽在黑暗裏伸手去摸,摸到他高挺的鼻梁,順着往旁邊,指腹觸到了他在緩緩眨動的眼睫,撓的指尖癢癢的。

蘇景陽感覺他側了一下腦袋,對着自己這邊,似乎在看他。雖然蘇景陽知道黑漆漆的他跟本不能看見什麽,但還是趕緊将手給縮了回來,然後側過身背對着他,在這不大的空間裏……睡起覺來。

身旁的人突然伸手将他從後面摟住,蘇景陽感覺屁股那被根硬邦邦的東西抵着,腦子一麻,将他拍開。

男人照舊是有些迷茫的,他将蘇景陽放開,然後重新轉回身子。兩人就這樣背對背靜靜的躺着。

蘇景陽是真的累,他在這樣的空間裏竟然也睡着了。等他突然驚醒的時候都不知道過了過久了。旁邊的男人也一直躺在那兒,除了有些紊亂的呼吸聲,沒什麽別的動靜。

蘇景陽坐起身來,心慌的等了好久好久結果都還沒被放出去,他這才不得不清醒的認知……如果不做,他是出不去的。

垃圾狗系統!垃圾狗系統!垃圾狗系統!重要的話罵三遍!!!

蘇景陽一陣來氣,轉頭去看旁邊的男人,遲疑了許久,才用手去撥了他一下。

他似乎是動了一下回頭,但又很快的将頭轉回去了,不理。

蘇景陽又撥了一下,這次索性連動都不動了,嘴裏還發出短促顫動的氣息,似乎是在哼聲。

……媽的所以這是生氣了嗎?

蘇景陽心塞到窒息,一咬牙身子湊過去貼上他,然後主動的去親他的臉,不滿意,不動。

蘇景陽心情快爆炸了,被強迫搞就不說了,現在還要求着哄着別人搞自己,都他奶奶的什麽世道!!!

可蘇景陽就算氣到要升天,還是不得不繼續哄他,不時的輕啄他的嘴角,親吻他的下巴,甚至用手去摸他,最後主動權終于被奪走,男人翻身将他壓在身下,含着他的唇把他吻了個密不透風,又将他摁着弄了個死去活來。

從這人身下解放後,蘇景陽總算是回到了自己的床上,往窗戶外一看,天已經大亮。

蘇景陽呼吸着真實世界裏的空氣,那種心口窒息的感覺才稍稍的消散了些。

蘇景陽呲牙咧嘴扶着腰起身,在陵離的房間門口探頭看了看,他跟孩子正睡得沉。蘇景陽不由皺眉沉思,陵離從來沒有起這麽遲過,看來還是昨晚他耽擱太久了,現在才結束,因為不能被陵離發現他的消失,所以系統做了什麽手腳,讓陵離醒不過來。

蘇景陽正準備将系統給嚎出來,叫它讓陵離醒來,床上的人卻有了翻身的動靜,陵離跟阿軒都醒了。

陵離對于自己能睡到現在也非常的驚詫,蘇景陽就說可能是都太累了。陵離卻眉眼含笑,一邊給睡眼迷蒙的阿軒穿衣,一邊道:“能跟你一起弄好林記小館,一點都不辛苦。就算這樣一輩子,也不會覺得累。”

一輩子啊。蘇景陽望着陵離臉上的笑,有點傷感的想,我可能陪不了你一輩子。可是話到嘴邊又吞回去,至少現在還沒到離別的時刻,他不想讓陵離傷心。

他們這天都起遲了,等陵離弄好早飯,蘇景陽還在奇怪,阿易怎麽沒過來吃。

蘇景陽爬去梯子那兒喊了聲阿易,現在他已經習慣了爬梯子喊話,很少去敲隔壁的門。

容辭隔了會兒才出現在門口,冷飕飕的天氣就一身雪白的單衣,不知道冷似的,他走到院牆下面,擡起漆黑幽邃的眸來看着蘇景陽,聲音有幾分嘶啞,“我想吃面。”

蘇景陽扯了扯嘴角道:“阿離煮瘦肉粥,還有炸了春卷。你愛吃不吃。”

“我要吃面。”容辭臭着臉,堅持的道:“我要吃長壽面,我今天生辰。”

“哦喲。”蘇景陽訝異了一下,“真的啊,多少歲啊?”

“二十。”容辭道。

“……”蘇景陽望着他那張的确是非常年輕的臉,嘆氣道:“是吧,二十了。長大一歲,就該懂事一點了。”

蘇景陽的話剛落音,容辭又緩聲提要求了,“你去廚房,我要你給我煮。”

“別搞笑了,我煮的能有阿離煮的好吃?”蘇景陽煮面其實還行,就是比起陵離是差遠了,“還有你過生,怎麽不回家啊。”

容辭靜靜的看了他半晌,然後神情暗淡下去,嘴角輕微顫動着将臉別開,不說話了。

……此時無聲勝有聲。

蘇景陽隐約覺得自己是觸到他的傷心事了,是啊,有家人的話,過生怎麽可能不回家呢?還是二十歲整生呢。

蘇景陽頓時心裏挺不是滋味的,便道:“行行行,我給你煮,你是壽星你最大,不過先說好了,難吃可別怪我。”

容辭聽了回頭,彎起眸子沖着他燦然一笑,似乎心情突然變好了,嗯了一聲,“那我先回去換衣服,待會過去。”

蘇景陽被他這抹笑容晃了眼睛,下梯子的時候才有點回過神來,他奶奶的,這家夥是舍不得阿離再累着,所以才非要他煮的吧。

蘇景陽搖頭輕嘆,算了算了,今天他過生就懶得跟他計較了。蘇景陽去廚房洗手然後開始揉面,陵離奇怪的過來問他怎麽還在弄,蘇景陽就說了,“阿易過生日,想吃長壽面。”

陵離道:“還是我來吧。”

蘇景陽就帶了絲笑意半真半假的說:“還是我來吧,累到你,有人會不高興的。”

陵離聞言眸光閃動一下,将目光移開看向別處沒說什麽,又去給蘇景陽拿了兩顆雞蛋出來,然後就回去屋子裏去了。

蘇景陽等面條下鍋出來望了望,才發現陵離坐在桌邊出神,阿軒自己在那喝粥糊了滿臉他都沒察覺。

蘇景陽抱着阿軒到院子裏洗臉時,容辭過來了,蘇景陽說面已經煮好了,讓他先進去吃。容辭看了他一下,依言進去了。

等蘇景陽給阿軒弄幹淨後,牽着他進屋,剛好看見陵離在給容辭夾小春卷。原本微微垂着眸正盯着碗裏面條還有兩個荷包蛋的容辭看到到伸過來的筷子,有些意外的擡起眸,剛好跟陵離對視上。

陵離淺聲笑着,目色柔和,“聽景陽說你今天生辰,生辰快樂,多吃點。”

容辭沉默了片刻,也跟着淡淡的笑,“謝謝你。”

陵離又給他夾了點別的小菜放到他面前的小碟子裏,“吃面條也可以配着小菜,會更開胃。”

容辭黑眸看着他道:“我自己來就好了。”

陵離卻還是給他每樣夾了一點,然後才放下筷子,招呼在門口頓住腳步的蘇景陽過來吃。

蘇景陽緊緊的抿着唇,憋着心中的暴動的八卦之心,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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