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七話】那個執事 幻滅

當克洛德與威廉在半空中相撞的身影開始一番纏鬥時,其他回過神的衆人也紛紛加入戰局,三胞胎侍者幫助對付其他的死神,而漢娜則是飛身至克洛德的身側協助他與功力高強的威廉厮殺,由于克洛德等人的加入,明顯死神一方漸漸顯出了弱勢。

只見克洛德的傷口因為頻頻大幅度的動作而再度崩裂,一直潺潺的流着鮮血,浸濕了他那原本筆挺的西服以及左胸上那朵嬌豔欲滴的玫瑰。但是他蒼白的面色上卻并未出現任何虛弱的表情,只是微眯着眼睛,全神貫注的一步一步将威廉逼向死角,那淩厲的眼神仿佛他就是這世間最攻無不克戰無不勝的勝者!

只不過,如此驕傲的威廉又豈會是甘心落敗之輩?擡手擋住克洛德劈來的橫掌,反手為拳他擊向克洛德的側臉,就在兩人已經近乎貼身搏鬥時,他眼中驀地冷光乍現,執起園藝剪狠狠的刺穿了克洛德左肩未能痊愈的傷口,引得克洛德痛的全身已經出了一層薄薄的冷汗,而一旁憤怒到極致的漢娜則在剛準備回擊時,卻見威廉順勢用刺穿克洛德身體的園藝剪将他釘在了半空的牆壁上,另一只手則大刺刺的扼住了他的咽喉,威廉面轉過頭,望着漢娜戛然而止的身影,淡漠道,

“你若再敢接近半寸,他便必死無疑,”說話間,威廉還故意将手中的力道适當的加大,滿意的聽到克洛德幾聲艱難的悶哼,

“放開他!”

一直伫立在不遠處的塞巴斯蒂安擡着頭,緊緊的望着半空中的那個汗涔涔血淋淋的人……抱着夏爾的雙臂在痛苦的痙攣着,但他的面容上仍然努力維持着平靜。他不可以,他絕對不可以再讓那個人為了他而承受任何傷害,哪怕只是一絲一毫!他措手不及,他承受不起,也不知該如何還清……塞巴斯蒂安黯然的想着,嘴裏卻冷靜的沉聲道,“這件事和他沒有關系,放他走,”

“塞巴斯蒂安,克洛德可是你的丈夫,又怎麽會和他沒關系?”威廉臉上勾起一抹不屑的笑,望着他身上的紗裙,冷聲道,“更何況今天還是你們的大喜日子,足見你們的關系早已經很密切了吧。”

“真是笑話,”塞巴斯蒂安聞言不由得揚起頭,他充滿嘲弄的口氣緩緩說道,“在這裏的所有人都知道,我塞巴斯蒂安在有生之年只鐘情少爺一人,也只有少爺這樣驕傲而高貴的靈魂才值得我傾心,而我又怎會移情別戀,對一個肮髒冷漠的惡魔産生任何感情?”

“哦?真是這樣麽,”感覺到克洛德的身體變得有些僵硬,威廉很是懷疑的回望着面色坦然的塞巴斯蒂安,目光又掃過他懷中的夏爾,略微沉吟了半刻,他又冷笑一聲,緩緩道,“如果不是你情我願,我絕對不相信這個連自己主人都能狠下心的惡魔竟然可以為了你不顧一切的拼命,這太不合理了不是麽?”

“那是他自作多情,與我何幹?”塞巴斯蒂安同樣回以冷笑,說話間面上還浮起了一抹輕渺的妖嬈,引得衆人不由得一陣神魂颠倒,“也許是我的個人魅力實在是太難以抗拒了吧,可這也不是我的錯吧,威廉大人?”塞巴斯蒂安有些妩媚的說着,他鳳眼一挑,向半空中的威廉望去,果然見那張冷若冰霜的臉上也禁不住閃過了一絲紅暈,

“還真是大言不慚,”威廉冷哼一聲,甩去那片刻的炫目神迷,淡淡的望了望塞巴斯蒂安,又看了眼臉色已經平靜到可怕的克洛德,一股強烈的憐憫與悲涼從威廉的心底默默的滋生着,一個熟悉的火紅身影突然闖入他的腦海,撕扯絞痛着他的心……

沉默了良久,威廉終于緩緩的放下了扼住克洛德的手,再還他自由前抽回了自己的園藝剪,然後他對一直緊張的守護在旁的漢娜說道,

“你們帶他走吧,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放過你們。”威廉扶了扶眼鏡,然後目送着漢娜以及三胞胎侍者抱着已經疼暈過去的克洛德漸漸離去的身影。他們迅即而冷漠的與塞巴斯蒂安擦肩而過,自是誰都沒有注意到塞巴斯蒂安眼角上一直強自隐身着的,閃爍的淚光,

“你…你這是何苦,塞巴斯蒂安”

一個陌生又熟悉的聲音毫無預兆的從懷中傳來,引得衆人齊齊震驚的望向塞巴斯蒂安的方向,只見夏爾不知何時已經睜開了眼睛,也許因為太久沒有說話,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喑啞,慢慢的擡起手臂,夏爾拭去了塞巴斯蒂安眼角的淚痕,低聲道,

“雖然一直睡着,但其實我早就醒了,塞巴斯蒂安,你知道的。”夏爾一臉溫柔的望着哭的更兇的塞巴斯蒂安,有些無奈又有些釋然的說道,“我好不容易才睜開眼睛,你就打算給我一張哭臉看麽?”

“少爺……”塞巴斯蒂安猛地收了聲,強行把所有的悲傷都咽回了心底,他緩了緩神,繼而揚起他那标準式的優雅笑容,溫柔的沉聲道,“很抱歉少爺,身為凡多姆海恩家的執事怎麽可以如此失态?我保證絕不會有下次。”

“來自你身上的火焰很暖,也很舒服。”夏爾沒有回應塞巴斯蒂安話,卻無厘頭的環顧起自己周身那青藍色的光芒,揚起一抹滿足的笑,柔聲道,“也許就是因為被這光芒護着的感覺比家中任何一個床鋪都還要柔軟舒心,所以我才賴着不想醒過來吧,只是……”夏爾說着又驀地一頓,擡起頭,他與塞巴斯蒂安四目相對,他平靜的嗓音清晰道,

“我現在,必須醒來了。”

“其實少爺可以一直睡着,”塞巴斯蒂安扶着夏爾站到了地上,攬着他的手臂不由得收緊了些,他望着夏爾那淡然無波又好似暗流湧動的閉眸,心頭驀地一驚,不由得脫口說道,“至少我還可以确定少爺并沒有離開我。”

“塞巴斯蒂安,”夏爾轉過頭,靜靜的注視着塞巴斯蒂安的雙眸,沉聲道,“這不像你會說出來的話,”

“從和少爺定下契約起,我就早已不再是我。”塞巴斯蒂安忍不住輕撫着夏爾的側臉,落下一聲嘆息,

“你不再是你麽……”夏爾呢喃的重複着,吶吶的出神了片刻,很快又恢複了常态。臉上閃過一絲決然,夏爾眉頭一斂,他低聲說道,

“可是我從來都只是我,夏爾凡多姆海恩!”夏爾平靜的語氣卻清晰的仿佛擲地有聲,一字一句直接敲在了塞巴斯蒂安柔軟的內心深處,只見他的臉上此刻充滿了震驚與莫名的傷痛!

“少爺?”塞巴斯蒂安的聲音在顫抖着,只是他早已經渾然未決,驚恐的雙眼裏布滿了疑問與哀傷,“你…你在說什麽?”

“你知道我在說什麽,塞巴斯蒂安。”夏爾面色一沉,似乎對塞巴斯蒂安的遲鈍感到不滿,“你心裏應該明白,我從始至終雖然從未說過一個字,但沉默其實早以證明我想說的一切了,不是麽?”夏爾死死的盯着塞巴斯蒂安漸漸倒退的身影,決然的目光似要将他望穿,

“少爺!你在說什麽?”心細的梅林忍不住沖到了夏爾的面前,扶住他的肩膀她揚聲道,“你們好不容易走到今天,終于走到今天了!您為什麽要這麽說,您為什麽要傷害塞巴斯蒂安,您又為什麽要傷害自己呢?!”梅林大聲的質問着,眼淚已經偷偷的從鏡片下悄然流淌,

“梅林,這不是你該問的,”夏爾甩開了梅林的束縛,繞過她徑自走到了塞巴斯蒂安的面前,望着他那一身華美無比的長紗,突然揚起一抹欣悅的笑,

“你看,我早就說你若肯換身其他的衣服,一定很好看。”夏爾擡起眸,如水的目光定定的望着塞巴斯蒂安,只是這一眼深得讓塞巴斯蒂安差點又忍不住泫然淚下,

“這就是原因麽,”塞巴斯蒂安突然無比痛恨自己對夏爾的了解,為什麽只是一個眼神,他就已經什麽都懂了呢?這快的……讓他連裝傻的機會都沒有。

“塞巴斯蒂安,即便你是惡魔,也不得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些東西就是注定無法改變的,”夏爾輕笑一聲,回望着塞巴斯蒂安,似喜似嘆,

“我可以想象,那個人對你是很好,對吧?”

“是,他很好。”真的很好

“你喜歡抱着他麽?”

“他更喜歡抱着我,”

“呵,那他應該知道你最喜歡貓,”

“所以他送我的貝拉已經被我喂的很胖了,”

“他的确很細心,上次他帶你來看我的時候我就已經感覺到了,”

“果然,您那時候就已經醒了,”

“那時候我還沒睡夠……我很好奇,他怎麽向你求婚的?”

“很普通的雪地求婚,然後鋪了一些玫瑰而已。”

“豈止是一些,連你的耳朵上都有兩朵呢,”夏爾說着,目光掃過塞巴斯蒂安的耳垂,

“這兩朵,比較特別。”塞巴斯蒂安忍不住擡手拂過耳畔,不再說話,只是他的目光變得有些黯然,

夏爾也突然沉默了下來,望着塞巴斯蒂安出神的臉,心底仿佛乘上了時光穿梭機一般,突然回到了那個清晨,那個他睜開眼睛,第一次看到那雙紅眸玉容的早晨……完美的嗓音,完美的措辭,完美的舉止……還有完美的接下他那不知為何包含怒氣而投擲出去的飛镖……他轉過頭,一雙美目遠遠的望着他,嘴角微微勾起的弧度是他這短暫卻飽經滄桑的一生中所留下的……最美的風景,美的……好心痛……

“少爺,你…你怎麽哭了?”不知何時菲尼安和巴魯多也奔到了夏爾的身邊,一臉緊張的望着夏爾臉上不斷淌下的淚痕,不由得震驚到了近乎恐慌……莫看這眼前的少年只有十二歲,從他們成為夏爾的仆人起,沒有任何一個人曾經在夏爾的臉上看到悲傷、無助或者絕望的表情,更不要說是淚流滿面!

時間,仿佛都沉默了。

這是誰對誰的怨,誰對誰的恨,誰對誰的不甘誰對誰的執念?上帝是智慧而無情的,他從來不會開口對他的信徒們說一句話,卻早在他們降生在這個世界之前便已經周密的為他們都鋪好了一生要走的路。這歡欣或者折磨,全是注定……

“我該走了,”夏爾擡起一只手,似是不經意的拭去了眼角殘餘的淚痕,轉過頭,他拍了拍菲尼安的肩膀,又看了看表情異常嚴肅的巴魯托,最後對着最緘默的梅林緩緩說道,

“你們本就是塞巴斯蒂安從天涯海角挑選出來帶到我身邊的,現在你們可以選擇回到天涯海角去,又或者留下來繼續照顧塞巴斯蒂安,”夏爾徐徐交代着,臉上還揚起了一抹調笑的意味,“塞巴斯蒂安也許萬能到并不需要人來照顧,只是……已為人妻的男人以後肯定免不了要相夫教子,照顧小孩兒我想他恐怕也不會有什麽經驗,所以你們如果肯陪着他會比較好。”

“少爺你到底怎麽了,我為什麽一句都聽不懂?”菲尼安一臉恐慌的望着夏爾,他不明白,好不容易才醒過來的少爺為什麽此刻卻像是在交代遺言一般?明明我們已經在戰鬥中占了上風了啊!

“菲尼安,你這毛躁的性子真是得改改了,”夏爾看着無比激動的菲尼安,輕輕一嘆,忽的他又上前一步,遠遠的對威廉高聲道,

“你不是要來帶我走麽,為什麽還不動手?”

“你肯跟我回去?”威廉的臉上也忍不住浮起了驚詫,他扶了扶眼鏡,遙遙望着夏爾平靜的面容,卻完全猜不透他心中任何的所思所想,

“難道你改變注意了麽?”夏爾有些好笑的應聲道,

“你身上的魔焰太過強烈,恐怕我都無法接近你的身體,這是……”威廉淡漠聲音突然止住,淩厲的目光定格在夏爾身後的塞巴斯蒂安身上,他的面上閃過一絲了然,繼而眉頭緊緊的颦在了一起,

“這個火焰麽?好說,”夏爾轉過身,對塞巴斯蒂安說道,“這是命令,塞巴斯蒂安,把我身上的火焰收回,讓我可以随死神離開。”

“不……”塞巴斯蒂安痛苦的搖首,這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好想違抗夏爾的命令,一雙眸子裏又是蓄滿了水光,

“這是命令,塞巴斯蒂安,難道你打算要違抗麽!”夏爾的臉上一沉。驀地,他用力的睜開了另一只刻着印記的眼鏡,那無比清晰的記號深深的提醒着塞巴斯蒂安,夏爾的命令是永遠不可違抗的,無論他是否願意!

“一定,一定要這樣麽……”塞巴斯蒂安從不知道自己可以流下這麽多的眼淚,好似他一生的悲苦在這一天都要流盡了。艱難的忍住哽咽,他低下身,用力的環住了夏爾小小的身體,在他的耳邊沉聲道,

“少爺,您如果執意要這樣,就再不能回頭了,”

“我什麽時候做過會讓自己後悔的決定?”

“難道都不能再遲幾天麽?”

“遲與早又有什麽差別?”

“至少……我還可以再多看幾眼,”塞巴斯蒂安終是泣不成聲,只能伏在夏爾的肩上,任眼淚肆意的縱橫,浸透了夏爾的衣衫,

“塞巴斯蒂安,”夏爾用力的回摟着塞巴斯,擡起頭,他仿佛看到了爸爸媽媽正在向他招手,他們的臉上都洋溢着夏爾從小看到大的,最熟悉、溫馨的笑容……

夏爾也笑了,這是他在經歷那場噩夢之後,笑得最美最幸福的一次,他扶起塞巴斯蒂安的身,小小的手用力的握住了他的,最終兩人十指相扣。

“我不願醒,是因為舍不得。如今既然已經醒了,就自然要讓你解脫,塞巴斯蒂安,”夏爾釋然的說着,繼而他的語氣變得好生溫柔,擡起頭,夏爾注視着塞巴斯蒂安,輕聲道,“這是命令,塞巴斯蒂安,”

“Yes,my lord,”塞巴斯蒂安也同樣一臉溫柔的望着夏爾,“無論您有任何要求,我都一定會辦到,”

“吻我,塞巴斯蒂安,”夏爾墊起腳尖,在塞巴斯如寶石般閃耀的紅眸裏看到了自己的臉,

塞巴斯蒂安聞言,只是慢慢的閉上了雙眼。他俯下身,扶住夏爾的後腦,溫柔的深情的吻上了那片薄薄小小的唇瓣,無比的專注、認真,好似那是世界上最重要不過的事情,

梅琳轉過頭,雙手死死的捂着自己快要掩飾不住的抽泣;巴魯托更是無法再看下去,快步躲到了一旁,偷偷的抹掉眼角的淚光;終于有些明白了的菲尼安則是傻傻的望着他們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心裏那瘋狂蔓延的悲傷壓他好難過,卻沉重的連哭泣都不能……

“為什麽……為什麽世界總是這麽亂呢,阿格尼”一直靜靜的看着這一切的索瑪王子突然無力的後退一步,靠在了阿格尼堅實的胸膛裏,那溫熱寬大的懷抱讓他眷戀的一刻也不想離開,

阿格尼擡起雙臂環住了索瑪王子顫抖的身子,摸了摸他的頭,他終是喟嘆一聲,緩緩道,

“世界其實從未亂過,只是因為渺小的我們看不清楚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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