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二房

許老爺子回來之後,知道自家老太太的決定,并沒有反對,找了管家過來,吩咐安排開宗祠的事情:“正好這次中秋佳節,族老俱在,一并把事情給辦了吧。”

中秋得開祠堂祭祖,還是很隆重的。

祭祖的重要性當然和開花會不能相提并論。哪怕柳氏是當家主母,也不能插手。

畢竟許家當今的族長還是老爺子,不是她那不成器的夫君。

許明旭在許家一直都是個透明人,小時候被兄弟姐妹們當出氣筒,後來讀書好,被西席說道了老爺子那裏,這才算是受到了一點重視,但是更加成為了同輩中的眼中釘肉中刺。

不過許明旭哪怕進了國子監,他在家裏面也談不上什麽地位,連個下人都敢欺負欺負。

現在宗祠一開,族譜上面許明旭的名字換了個地方,這些年長也有十六七的兄姐們才算是真的懵圈了。

當然,他們一開始沒當一回事情,直到祭祖結束後,老太太出聲,叫了許鴻渲和許明旭進屋商量事情。

這就有意思了。雖然這一次過繼的事情,這兩個是當事人沒錯,但是終究是差着輩分。若是要商量事情,既然叫上了許明旭,那麽最起碼也該叫上許鴻渲的嫡長子許明傑才是。

可是這會兒老爺子老太太沒開口,許鴻渲也沒吱聲,就連平時把大兒子當寶的柳氏也神思恍惚,不知道在想什麽。許明傑臉色僵了僵,往前跟了兩步,立住腳步,冷哼一聲,轉身回了自己院子裏。

被叫到屋子裏的父子兩個,對面相坐,老夫婦兩個坐在上首。丫鬟立時送上茶水,又悄無聲氣地退了下去。沒人知道他們說了什麽,反正無論是許明旭還是許鴻渲,都是進去什麽樣,出來還是什麽樣。

柳氏派人去打聽,自然是什麽都打聽不出來,聯想到老太太那句讓她陪着去吃齋念佛的話,心裏面又急又怒,可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許盈心走進來,看到自己母親氣得捂着胸口,趕緊上前兩步給她順順氣:“娘,不就是個野崽子麽?您犯得着這麽生氣?”

柳氏一把握住自己大女兒的手,擺擺手讓邊上伺候的下人們離開,才說道:“那野崽子如今本事可大了。你以為就是改個親爹的事情?原本家裏就你爹這一房,老爺子和老太太去了之後,留下的家産自然全都是我們家的。可如今平白無故就要分成兩份……”

這麽顯眼的賬,誰都會算。

她還想再說什麽,卻突然感覺一陣大力,整個人像是騰雲駕霧一般,直接落到了地上。懵了一會兒,她才感覺到渾身都在疼,耳邊嗡嗡作響,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也聽不清楚誰在說什麽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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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盈心在一旁卻是看得清楚,聽得明白。她爹也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一巴掌就把她親娘扇到了地上。小姑娘平時在家裏雖然也當個大姐,對下人也是動辄打罵,但是哪裏見識過自己母親被父親責打的?頓時就臉色煞白地愣在了原地。

反觀許鴻渲跟個沒事人似的,就這麽站在原地,依舊用那種帶着輕佻的口氣說道:“柳家教出來的好女兒,公婆俱在,倒先算計起老人的身後事了。許家是短了你吃還是短了你喝,要你這般算計?如今哪一份家財,是你嫁過門來後添置的?小門小戶出來的,不上臺面。”

最後一句話,柳氏倒是聽清了。她頓時怒極,強撐着從地上站起來:“我就知道,你從成親開始就嫌棄我出身低!”

許鴻渲冷哼一聲:“那你倒是做出一點能讓我不嫌棄的事情來啊?擺什麽書香世家出身的官家小姐的架子?你是能談詩,還是能作賦?琴棋書畫會幾樣?再不然女紅中饋呢?別跟我說管家,現在全京城誰還不知道主母攔着不讓庶子進門的笑話麽?你也算是丢臉丢出境界來了。不過你要丢臉,別拉着許家一起。有你這樣的嫡母,怪不得別人家看不上咱們家的孩子。”

“那你就不丢臉了嗎?兒女都要成家立業了,你還成天喝花酒,幹過一天正經事沒有?”

中秋剛過,許家大房就吵作一團。但是這些和許明旭都沒關系。他現在算是二房的人了。府中劃出一片院子來,地方大約和老爺子老太太住的地方差不多大,屋子的格局用度家人選配都要重新打理起。老太太拉着許明旭一點點地教導:“這些事情本應該是當家主母做的。不過你辛苦一點,現在人不需要太多,先挑幾房得用的家人,把架子搭起來,餘下的慢慢來。”總好過在大房那邊過着有爹娘,還不如沒爹娘的日子來得強。

許明旭眼圈微紅,是真感動:“奶奶放心,孫兒省得。”

“放心,奶奶現在身體還硬朗。你在國子監裏專心念書,将來許家如何,總得看你。”

“孫兒一定不負奶奶的期望。”

三天假期一晃而過,屠浩特地讓馬車繞到了許家,看着許明旭是被一輛馬車送出來的,頓時松了半口氣,探出車窗招呼:“明旭哥!”

現在秋高氣爽的,許明旭把車簾子挂了起來,對着陌生的馬車有些不自在,聽到屠浩的叫聲,頓時就從馬車上跳了下來,車夫被唬了一跳:“七少爺,您悠着點兒!萬一摔着了怎麽辦?”

其實馬車剛出大門,馬還沒走得兩步,根本就不算是在動。就算是在動了,京城也不容易跑馬,速度也就是溜達。許明旭雖然沒學武,但是這個年紀的男孩子幾乎都自帶上樹翻牆技能,跳個馬車算什麽?

“沒事。”許明旭回了車夫,也不用墊腳的凳子,雙手微微一撐,就跳進了屠浩的馬車裏,把三天不見的小耗子抱進了懷裏,聽着小孩兒開心的笑聲,軟軟糯糯地叫着他“哥哥”,不由自主地跟着一起笑起來。這幾日在家中的壓抑,才算是吐了出來,只覺得無比痛快,揚聲對自家車夫吩咐,“跟着一起。”

這車夫滿打滿算也就是剛見過這七少爺小半天,現在自然是主人怎麽吩咐他怎麽做,将馬車老老實實地跟在屠家馬車後面,然後跟着屠家的下人們一起,把從家裏帶來的東西,一起搬進了小院。

看到許明旭和屠浩住一個屋子,他也沒感到奇怪。小孩兒感情好,同睡一張床是常有的事情。就是那些老爺們聊得投機,不也經常那什麽抵足而談麽?

臨走前,他按照老夫人的交代,把一堆零零碎碎的東西塞給戚七:“咱們家少爺的書童還沒找到合适的。平時還得賴你多照看着一點。家裏準備了一點東西,也不知道合不合用,你且将就着。”

戚七身為屠浩的書童,在屠家自然是極有臉面的。但是他再怎麽也就是個身量還不夠人肩膀高的小孩兒,這一回卻被一個歲數能當他爹的漢子這麽說話,心裏面極是受用。不過他更多的是不好意思:“你這麽客氣做什麽?許少爺待我們家少爺可好。再說我平時也沒幫着許少爺什麽事情……”

屠浩站在院子裏,聽着戚七和車夫兩個人你來我往的客氣,抿着嘴偷樂,拉着許明旭小聲說道:“你這車夫有意思。”

許明旭也跟着莞爾:“奶奶找的人。咱們先去給先生們送節禮?”

小院裏三天沒住人,其實也沒多少灰。但是戚七愣是不讓他們進門,說是得把屋子先擦一遍。帶來的東西就全都堆在廊下。

這一回倒是許明旭的東西多,屠浩的東西少。

不過許明旭也知道,他這些東西就是全部了。屠浩的東西向來多,肯定得稍後專門用驢車拉來,還不定是一車兩車。

果然,面前的這些除了一小盒點心之外,其餘全都是送人的。

許明旭挑挑揀揀,把最小最輕的一個盒子給屠浩:“小耗子拿這個,兩只手拿着。”剩下的東西,他左手一兜,右手一兜,兩只手抓得滿當,往前走了兩步,不牽着小孩子的手總覺得不踏實,放慢了腳步和屠浩并排走,還不忘叮囑,“走慢一點,別跳。”

“拿不拿得動?”

“累了跟哥哥說,哥哥幫你拿。”

“小耗子好乖,一會兒哥哥抱你回去。”

屠浩低頭看看雙手捧着的一罐二兩重的茶葉,沉思:啊啊啊,腫麽辦?他好想說二兩茶葉賊沉啊,他年紀小拿不動,好想讓美少年抱抱啊啊啊!不行不行不行,他兩輩子加起來都是奔四的人了,要點臉!

想到這裏,他頓住腳步,仰頭:“哥哥?”

許明旭跟着停下:“怎麽了,是不是累着了?”

“沒有。哥哥提的東西沉,咱們先歇歇。”

許明旭的心裏面熨帖極了,從善如流地停下腳步,把東西放在地上,看着小耗子給他揉被重物壓出來的幾條紅痕。果然,他還是好想把小耗子養在自己家裏,小小一只最好是天天揣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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