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衆所周知，若人的腦部受到重擊，輕者外傷，重者震蕩（致死）。
幸運的是，艾倫屬于前者。
已經是傍晚了，夕陽透過病房的窗在被單上灑下一片金紅。
艾倫伸出手，看着皮膚被染上絢麗的顏色。
然後他握了握，卻什麽也沒抓到……
好美麗，可是好遙遠。
每當他需要幫助時，利威爾總是在他身邊。他也總是無止境地渴求着男人的關懷，理所當然地接受保護。
明明他說過不想給利威爾帶來麻煩，明明他說過要保護自己和身邊的人。
可是當他真正面對敵人時卻那麽膽怯和懦弱，把以往的一切一切誓言都變成了空想。
好難受，這種感覺……
艾倫看了看緊閉的房門，心裏升起一絲失落。
今天他醒來時，一睜眼看到的并不是利威爾，而是一臉關切的三笠和佩托拉。
而當他問起男人的下落時，佩托拉只慌張地說了句‘他有事還不能來’，而已。
利威爾……
以前只要自己出事，他一定是第一個趕到的……可是這次卻……
果然，被讨厭了嗎？
如此想着，艾倫的心情變得更陰郁，舉着的手緩緩垂下。
這時，病房的門開了，佩托拉端着餐盒微笑着走進來。
“艾倫，你要吃東西嗎？”
“不用了，我現在不餓。”擠出一個虛弱的微笑。
“真的？你都幾乎兩天沒吃了……”女子看起來很擔心。她走到病床邊坐下，把飯盒放到床頭櫃上。
“佩托拉姐姐，利威爾還沒來麽？”
“咦？”佩托拉有些驚訝，随即她又慌亂起來。“那個那個……警長他有很重要的事，所以……”
果然啊。
“是這樣嗎……”艾倫失望地垂下眼簾。
“艾倫……”看着難過的艾倫，佩托拉很心疼，可她實在無法安撫這個孩子。
“佩托拉姐姐。”
“什麽？”
“我想給利威爾打個電話。”
“诶？”女子愣了一下。“啊，好……沒問題。”
摸出手機遞給艾倫。
少年的手指靈活地在鍵盤上敲擊了十幾個數字，事實上，那也是他唯一記得的號碼。
确認，撥出，等待。
嘟……
一秒，兩秒，三秒……
喀——
房門再次打開。
一臉平靜的利威爾走了進來，手上還拿着不斷震動的手機。
房間裏的兩人明顯都有些驚訝，病床上的艾倫甚至忘記了挂斷電話……
“搞什麽啊你們？”見兩人傻傻盯着自己看，男人有些不爽。
瞬間回神，佩托拉一下子跳起來把利威爾扯到角落。“警長！事情你都處理完了？”
“是啊，剩下的有韓吉在忙。”
“那拜托拜托！千萬別讓艾倫發現啊！”
“那是當然……”男人有些疑惑。“佩托拉，你這麽緊張幹什麽？”
“你不知道啊警長！艾倫醒了之後一直都在自責，如果聽到你為了他去打架，還不知道他要怎麽怪自己呢！”
“自責？”看了眼病床上面色蒼白的艾倫，利威爾皺眉。
這個小鬼，他有什麽好自責的。
“利威爾……”
輕聲的呼喚打斷了男人的思緒。
艾倫知道，無論何時，只要他有需要，利威爾就不會拒絕。這是男人給予他的專屬權利。
大概吧……
就像現在，利威爾會坐到他床邊，輕輕握住他的手。
“怎麽了？艾倫？”一如既往的關切。
這下艾倫的心算是落了一半。
“抱歉，利威爾……我又闖禍了……”聲音小小的，顫抖着。
看着一臉可憐無助的艾倫，利威爾的心裏除了無奈還是無奈。“沒關系，那不是你的錯，艾倫。”
伸手輕撫少年的臉，利威爾盡量多地将安慰傳達過去。艾倫也閉上眼睛，享受着男人少有的溫柔。
如果時間能夠靜止，那就讓它停頓在這一刻吧。
佩托拉想。
溫暖的夕陽，安靜的兩人……一切是那麽祥和與美麗。
微笑着，佩托拉輕輕退出房間，決定把這寶貴的時間留給他們自己。
仿佛過了很久。
“利威爾……”艾倫突然睜開眼睛。
“嗯？”
“我可以……親一親你嗎？”
“啊？”男人瞬間愣住，本來正在安撫的右手也就停在少年的臉側。
“電視上說可以對重要的人這麽做……”艾倫的眼中帶着滿滿的真誠和期待。“利威爾對我很重要，所以我想做。”
無法拒絕……
利威爾陷入空前的困境。
他發誓，如果放在四年前，他絕對會狠狠地否決。
可是現在，看着那滿懷期望的綠眸，他竟然猶豫了……
或許這也是溝通情感的方式？
姑且縱容他一下吧。
“好……”利威爾極力裝出平靜的樣子。“如果你想做那就做吧。”
聞言，少年開心地笑起來，讓男人有一瞬間的失神。
真的，很美麗。
“謝謝你，利威爾。”柔軟的聲音，竟如此能挑動人的心弦。
艾倫努力撐起上身，卻因頭部的疼痛而顯得很吃力。
見少年蹙緊的眉頭，利威爾嘆了口氣，伸手将艾倫輕輕壓回床上。
對上那驚訝的眼神，男人的語氣有些不自然。“你躺着，我來。”
把手撐在枕頭的兩側，利威爾俯身逼近床上的少年。
一個輕吻印在額頭。
嘴唇貼在那光潔的肌膚上時，男人能感到身下軀體一陣輕微的顫抖，就像小動物一樣……
好可愛。
利威爾的唇離開艾倫，然後他将兩人的額頭抵在一起。
這下他清楚地看見了少年紅透的臉和耳根，以及因緊張而微閉的雙眼。
有種莫名的滿足感。
“利威爾……”艾倫的嘴唇顫抖着，連帶着聲音也顫抖了。“我喜歡你。”
震驚。
男人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剛才聽到的話。
事實上，他沒想到這個感情內斂的少年也能如此直白地表達喜歡這種情感。
“你是最好的父親，真的。”
“艾倫……”
雖然知道那種喜歡指的是對父親的喜歡，利威爾還是止不住內心奇怪的悸動……
奇怪，太奇怪了。
這樣下去真的很不妙。
他閉上眼，決定逃避這一切……
磅！
房門第三次被打開，啊不，準确的說是踹開。
“哈哈哈！！利威爾！我淘到好東西了！”
伴随着張狂的笑聲，韓吉抱着黑壓壓的一堆出現在病房內。當然，某人因此而吓得從床上滾下來……
“咦？”看了眼慌張的利威爾和臉紅的艾倫，韓吉眨了眨眼。“利威爾，你們在幹什麽？”
“沒什麽。”男人一臉陰沉地從地上爬起來，嘴角抽搐着。
“難道……”扯出奇怪的語調，韓吉狐疑地眯起眼睛。“呵呵~算了~吶，利威爾，你交代的東西我搞到了哦~”
“出去說。”咬着牙，男人憤恨地一把将黑發女子扯了出去。
關門。
室內重歸于平靜。
艾倫呆呆地躺在床上，腦海裏還是利威爾的身影。
終于說出來了……
他微笑，凝視着窗口投下的絢麗日光。
不管你是多麽遙遠，不管你是否如我重視你那般重視我，我還是說出來了。
我真的深感榮幸，利威爾，你是我父親，真好……
少年安心地閉上眼睛。
***
現在，病房門口有兩女一男正在開會……
“你看吶！利威爾！成功之路、人緣何來、愛的教育、知心姐姐~”
“知心姐姐？！”佩托拉驚恐地瞪大眼睛。“韓吉副隊長，你真的要警長看這些？”
“沒錯啊！是他自己要我去逛逛書店買教育書籍的。”韓吉點着頭，一臉理所當然。“還有呢，這是世界經典名著！全套的。”
看着堆得有半米高的書，利威爾有些脫力。
“還有還有！為了做好超前教育，我可以給艾倫輔導理化生、數學和英語，佩托拉就教心理學和偵察術。”
“咦！我？”
“至于利威爾就教近身格鬥，截拳道啊之類的，好好鍛煉一下艾倫的身體機能！”韓吉拍手，一副憧憬的模樣。“怎麽樣？是不是很完美？”
“我不确定這樣艾倫會快樂……”佩托拉有些擔憂。
“可是利威爾提倡的不是‘疼痛是最好的教育方式’麽？這樣很棒啊！對吧？利威爾。”
“沒錯。”男人皺起眉。“所以我打算用警隊的訓練方式。”
“你不是認真的吧！警長！”佩托拉驚呼。“艾倫他才十一歲啊！”
“正因為他十一歲，佩托拉。”利威爾堅決地說。“現在是最好的時機，何況他之前的經歷已是常人無法想象的痛苦。”
“警長……”
“我相信他，我相信在他心底埋着力量與堅強的種子。”男人握緊拳頭。“只要有适宜的引導，他會成長為一個偉大的人。”
一時的沉默，韓吉和佩托拉都有些意外。
“利威爾，我還真沒想到你會這麽有責任心啊。”推了推眼鏡，黑發女子勾起一抹淺笑。“明明你那麽讨厭孩子的。”
讨厭孩子？
哼，對啊。
利威爾冷笑。
四年前如此，而如今也未改變。
他只能說艾倫是特殊的。
不知其中原因，他也不打算去深究。
意識要他如此，那他就按照自己的想法去行動。
無關喜歡或是讨厭……
腦子裏又響起艾倫真誠的聲音。
我喜歡你……
“唔。”利威爾捂住胸口。
在跳動，心髒正在加速跳動……
怎麽了？這是……
他搞不懂，這樣的感覺在他與艾倫相處的四年間是從未有過的。
真的很奇怪啊，越來越奇怪了……無論是艾倫還是他。
利威爾揪緊了胸口的布料。
不過，現在這一切都不重要……
未來還很長，時間還很多。
他現在要做的就是抛開一切雜念，好好地完成對艾倫的教育。
完全，出于父親的職責。
所以等待吧……
靜靜等待。
做好所有應做的準備，等待一個月康複期的過去，那時，問題說不定會有答案。
利威爾思索着，從韓吉手上接過那堆沉甸甸的書。
作者有話要說：
哎呀媽呀，要開始教育了啊教育！> < 恐怖的兵長式教育啊喂~（其實我最喜歡‘愛’的教育我會說？）
話說小天使對兵長說了很恐怖的話哦！完全是在引火燒身嘛喂！
我想兵長是那種一旦發現自己感情就會不擇手段去争取的人啊…… = = 危險！危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