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夏季之後是漫長的多雨季節，不知不覺間，秋雨洗去了灼熱，夏裝換成了秋裝，冷霜打紅了楓葉。
這就是時間。
坐在教室裏，艾倫撐着下巴看窗外綿綿的細雨洗去這浮世的塵埃。
雨能洗掉外表的污濁，卻不能洗淨內心……
“艾倫，你在做什麽呢？”
“啊？”扭頭，正好看到一頭金發的男孩帶着滿臉的疑惑。“是你啊，阿爾敏。”
“奇怪，你沒和三笠去食堂嗎？以往你可是很積極的啊。”
“沒什麽，不想吃……”
金發少年眨了眨眼，狐疑地盯着他。
“有心事？”
“沒……我是說我也不清楚。”艾倫有些郁悶地趴在桌上。“這件事我煩惱了很久了……”
“說說看。”在他前面的位置上坐下，阿爾敏表現得很嚴肅的樣子。
“額……”艾倫好像更苦惱了。“我……我不知該怎麽形容……”
“很難辦嗎？”
“不……不是……”他有些躲躲閃閃。“我說……阿爾敏，你喜歡你父親嗎？”
“恩，那是當然啊。”
“不……我不是說那種喜歡，而是……”不自然地挪開眼神，艾倫似乎連耳根也紅起來。
“那是怎樣？”金發少年聽得一頭霧水。
張口，想說什麽，可是猶疑了一下又閉上了。如此往複幾次，艾倫嘆了口氣。
“算了，說了你也不會理解的。”
于是他幹脆整個人貼在桌面，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
“艾倫……”
阿爾敏似乎很擔憂。“你病了嗎？最近都怪怪的。”
“怪怪的？有嗎？”
“你都沒發現嗎，只要你爸爸不在，你就很陰沉啊……”阿爾敏如陳述事實般肯定地說着。“就像變了個人。”
利威爾不在的時候？
我怪怪的？
是嗎……
居然…已經變成這樣了啊……
“吶！阿爾敏！”他突然擡頭，把面前的金發少年吓了一跳。
“什……”
“拜托讓我去你家住幾天！好不好！”
無比堅定的眼神。
“哈？！！”阿爾敏驚訝地往後一倒，差點弄翻椅子。“怎麽突然……你認真的？”
“恩！”
他想過了，要解決目前的情況就只有暫時回避，能躲一時是一時。
或許這很懦弱，但懦弱也是成長的過程。
他想變強，強到不再依賴利威爾。
你可以說他瘋了。
是的，瘋了，瘋了。
不知何時，當初與那個男人相逢的驚喜竟已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迷茫，難耐與無所适從。
他恐懼這種變化……
下意識裏他知道自己是想要更多，但那是不可能的。
不過，經過了如此長時間的思考，他已經确定了一件事。
他喜歡利威爾。
不，準确的說不是喜歡，是愛。
就像被蠱惑的路德維希三世，名為艾倫的少年在懵懂未知時就已被一個黑色的惡魔所吸引。
溫柔，強大，殘酷。
對，那不是天使，是惡魔……
***
“不行！我不允許。”
翹着二郎腿坐在沙發上，男人表情很堅決。
“為什麽？阿爾敏的父母都同意了……”
“他們是他們！我是我！”少有的動怒，利威爾語帶不悅。“把你放在別人家裏我不放心。”
“我已經十一歲了！我知道怎麽照顧自己。”少年也難得地是一副不肯認輸的樣子。“而且阿爾敏他也不是外人啊！”
“他不是外人？那我是外人對不對？”
男人猛地從沙發上起身，盛滿怒意的黑眸映着少年倔強的面容。
“利威爾，我不是……”
“夠了！在我真的生氣之前趕快停止！”利威爾惡狠狠地威脅道。“在你成年之前都沒資格跟我頂嘴！”
“這不公平！”
“這世界本來就是不公平的，孩子就應該聽父母的話！真是我平時太寵你了。”
“唔……”艾倫頓時語塞，這句話直接戳中了他的痛處。
都是你太寵我了……
是啊，都是因為你太寵我了。
為什麽啊？為什麽對我那麽好？！
在黑暗的邊緣将人拯救出來，如同英雄一般地一直保護我，原來只是想把我推進另一個無底洞嗎？！
好殘忍……
為什麽你可以如此冷漠地盯着我。
為什麽你可以面無表情地玩弄我的身體。
為什麽你總是把我當做小鬼？！
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
明明你對我如此重要！我對你的意義卻僅僅是一個‘聽話的小孩’這麽簡單嗎？
嗚——
“利威爾！你根本什麽都不知道！”
淚水從眼眶中傾瀉而出，艾倫捂着嘴逃回房間。
精神如心情一般，崩潰。
而此時被打蒙的卻是利威爾，剛剛艾倫的哭喊使他一下子愣住，所有的指責都被咽了回去。
把小鬼弄哭了。
又把他弄哭了……
一下子清醒。
“可惡，我到底在幹什麽啊。”他拍了拍腦門，試圖冷靜下來。
竟然像個笨蛋一樣大吼大叫。
真是愚蠢的教育方式……
郁悶地倒在沙發上，男人拿過一旁的抱枕悶住臉。
不知為什麽，剛才一想到艾倫要離開他，他就無法冷靜，一下子熱血沖頭似的就立刻否認了。
所以說，孩子總有一天會離開父母的，不是嗎？
像他這樣舍不得，以後艾倫成年了要怎麽辦啊。他可不想變成電視上那些送子到老的父母。
唔，或許真像韓吉所說的，自己有些保護欲過度了……
郁悶，疑惑，愧疚。
起身，他踱步到書房門口。猶豫再三，還是敲了敲門。
“艾倫，你還好嗎？”
……
“我是說…對不起，我有些激動了……”
……
“好吧，其實你不原諒我也沒關系。”
……
沒有動靜。
果然，還在生氣啊。
“那……早點睡吧。”
轉身，男人心情凝重地準備離開，這時，他身後的房門突然打開。
在他還來不及反應時，一雙手從背後緊緊抱住他的腰。
驚訝。
“艾倫？”
“利威爾，今晚陪陪我好嗎……”少年的聲音顫抖着，還帶着哭腔，格外地令人心疼。“我有話想對你說。”
後背傳來熱度，利威爾又感受到那種熟悉的心悸。
該死。
他絕對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