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花宴(1)
高氏為何特意挑了她住在魏家的日子辦花宴,許文茵是清楚的。
許文茵的曾祖父許欽是和宣武帝一同打下江山的開國功臣,她的姑婆乃是宣武帝的仁孝皇後。許欽仙去後,宣武帝悲恸不已,追封許欽為廣平王,贈其子孫世襲罔替,大建公廟立碑文。許文茵的祖父任左相國,祖母乃是榮山郡主。祖父病逝,嫡長子襲成國公,任當朝太傅,這便是許文茵的父親。
先太子病逝後,九皇子奉旨繼位,許家嫡長女被召入宮為後,許家這下出了兩個皇後,如今可算是如日中天。許文茵就像極了那香馍馍,誰都想來沾沾她。
許文茵的親事,她自己是不擔心的,父親為着許家,斷不許吳氏在她的親事上做文章。許家這類有根基的百年世族不興讓女兒早嫁,一般會留她們至十七八歲。這在本朝是不算晚的。
魏子嫣眼看着過了年關便要十六了,高氏着急也情有可原。趁着自己這個香馍馍還在,給魏子嫣說親便能再往上瞧瞧。難怪魏子蘭這些日子巴巴的往她這兒跑,嫡母不替自己着想可不就得自己想法子了麽,只可惜是個眼界低的。
“茵表姐你這花兒繡得可真好看!”魏子嫣瞅着許文茵繡的水仙樣子,“我是怎麽都不會,阿娘以前還老訓我呢。不過如今阿娘說累了,就不管我哩!”
魏子蘭在一旁笑道:“還不是四姐姐頑皮,四姐姐只要別再去爬樹,母親就謝天謝地了,哪兒會再讓你學這些。”
“女紅又怎樣,爬樹又怎樣,有什麽不同的,都沒甚用。”魏子嫣不以為然。
“那差別可就大了。”魏子蘭放下手裏的花樣子,水靈靈的一雙眼一眨一眨的,“日後繡個荷包還能讨婆婆歡心,爬樹能麽?四姐姐怎的還像個孩子一般。”
“你說的這是什麽話,茵表姐可還在呢!”魏子嫣臉蹭一下漲得通紅,也不知是氣的還是羞的。
許文茵見魏子嫣反應這般大,反而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等着魏子蘭的後話。
“四姐姐別不好意思,表姐又非外人。母親這些日子為了你和哥哥的親事忙得腳不沾地的,四姐姐總不會不知道吧?”魏子蘭笑道,“我可聽說,那鎮遠侯的小侯爺……”
“行啦,八字沒一撇的事兒呢,你真是少說幾句吧!”魏子嫣笑罵着要捂魏子蘭的嘴。
許文茵在旁邊聽得有意思,便問道:“舅母原是想和鎮遠侯結親?”
鎮遠侯遠在西北,高氏怎的還打起了這個主意。
“表姐也要打趣我是不是?”魏子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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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文茵笑道:“四妹妹別氣,現下沒旁的人,咱們姐妹說說這些不妨事。舅母斷不會知道的。”
鎮遠侯謝家,世代武将出身,鎮遠侯老爺子曾任鎮西大将軍,在軍中威望極高,是實打實掌着兵權的。謝家本就人丁單薄,後來謝老爺子的獨子戰死,只留下了一個兒子,便是鎮遠侯的嫡長孫謝傾。
魏子蘭見許文茵都這樣說了,膽子就大起來,“四姐姐也是知道的,母親早早便遞了帖子給那位小侯爺。明日賞花宴我們可尋了機會去偷偷看上幾眼可好?”
魏子嫣有些猶豫,“可阿娘……”
“四姐姐放心吧!母親到時候忙着呢,可沒空管我們。”
見許文茵沒出言制止,魏子嫣自己也想瞧瞧這個未來夫婿是個什麽模樣,便仍由魏子蘭拉着自己的手,紅着臉點了頭。
姐妹倆的話許文茵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左右隔着屏風,看看也不是什麽大事,她便沒放在心上。
花宴當日。
高氏同魏家姐妹都在外頭招呼人。許文茵是客,便早早坐到院子裏頭。來魏府做客的夫人們恨不得把許文茵抱回家才好,一個二個見了她或是褪了手上的玉镯子或是摘了發上的金簪給她做見面禮,拉着她看了又看,怎麽看怎麽滿意,許文茵對答如流,笑着說了好些客套話。
還沒消停一會兒,那頭魏子嫣便帶了幾個小娘子過來見禮。這些小娘子都是家裏頭的嫡女。庶女由魏子蘭招呼着,連來同許文茵說話的份兒都沒有。
按察使袁家娘子打量了好幾眼許文茵,笑道:“許家姐姐生得好生标志,也不知京城裏頭的貴女們都這樣還是許家姐姐格外氣派。”
便有人也附和道:“我瞧旁人可難有許家姐姐這般儀态不凡。”
稱贊是假,讨好是真,許文茵愣生生被這群小娘子們圍了個裏三層外三層,陣勢竟比在京城時都要厲害上幾分。沒想到她還真成香馍馍了。
不等許文茵說話,突然有道聲音自屋外傳來,“在外頭就聽見你們講話了,我當是哪個京城貴女竟這般有牌面,原來是許家姐姐。”
便見被侍女簇擁着走進來一人,外罩墨藍短襖,下着織金蓮花褶裥裙,髻上插了流蘇金珠玉簪,通身的氣派倒比今日只穿了條繡花水仙百褶裙的許文茵更像個貴女。
許文茵見了來人便笑了,她道是誰,沒想到在開封還能見到熟人。
來人是常山長公主的幺女,樂安郡主。
說是郡主,也不過空有個封號。前太子病逝,新帝登基,前太子一派黨羽皆受牽連,常山長公主便在其中。如今長公主府是大不如從前了。她非嫡公主,生母地位又低賤,為此抱緊了前太子大腿以為從此後患無憂。常山怕是做夢都不會想到,一向身體康泰的太子怎麽會突然就沒了。
許文茵在京城時就和郡主有些過節,樂安又是個趾高氣揚的性子,再加之許家是新帝黨,二人是從哪兒到哪兒都不對付,許文茵便能躲着她就躲着她。沒想到難得碰見一次卻是在這裏,也不知樂安到開封是為何事。
許是沒料到郡主親至,在場的小娘子們面面相觑,方才被樂安出言諷刺的袁家娘子更是臉紅一陣白一陣,絞着帕子一句話說不出來。
大人們都不在此處,這裏頭地位最高的便數許文茵和郡主,哪有旁人敢打岔的。
許文茵只得出來打圓場道:“不過是姐妹間幾句玩笑話罷了,哪有什麽牌面不牌面的。”
樂安輕哼一聲,上上下下看了她幾眼,陰陽怪氣道:“我看她們可不像在說玩笑話,瞧着衆星捧月的陣勢,不知道的還以為來了個公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