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真相

高氏發覺魏子蘭不知所終時,已過去了兩日。

那日清晨,來看魏子蘭是死是活的周媽媽推開祠堂耳房的門,才發現裏頭竟空無一人。

她急忙回去報給高氏,高氏即刻便派人把府邸從裏到外搜了個遍,又審了好幾批那日守夜的下人。

竟是一點蹤跡也沒。

一個大活人,就這麽人間蒸發了。

高氏到現在都還難以置信,但她卻沒別的功夫去追查此事。

眼下可有一樁比這更要緊的事。

許文茵聽若夏來傳魏子蘭自缢的消息時,正在屋裏頭擺弄着一盆水仙花。

看來謝傾是已将人接走了。

她倏地放下手,轉過身,颦起眉來急道:“怎麽會這樣?”

芍藥在旁邊瞧着,覺得許文茵做戲的功力實在高。

那日去救魏子蘭時,許文茵就已經派了丫頭将自己的法子同魏子嫣說過了。

魏子嫣是個藏不住心事也做不來戲的,若被高氏瞧出些什麽可就前功盡棄了。

左右她和魏子蘭關系要好,許文茵便叫她到時裝暈裝病,別見人。高氏若要問什麽,不用說話只管哭,可勁兒哭。

熬到年關就算成了。

暮色将近,魏府裏裏外外揣着愁雲,伴着死寂,一絲聲響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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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氏這兩天忙着魏子蘭的“喪葬”,這事辦妥了,魏子嫣的親事才能有着落。高氏自然比誰都着急。

而許文茵這廂正用着晚膳,窗棂那頭忽地響起一道尖銳的聲音,被雨聲淹沒在黑夜裏。

芍藥幾步上去,推開窗棂,只見一塊被削成錐型的竹片正牢固地釘在上頭。

芍藥費了好大勁才把釘得死死的竹片抽出來,又回身拿手帕擦拭幹淨,才捧到許文茵面前。

“娘子,這不會又是……”又是上回那個人吧?

許文茵沒答話。

她擡眼一掃,“看看裏頭寫了什麽。”

芍藥聞言将合在一起的兩塊竹片掰開。被夾在其中的箋紙竟一絲雨也沒淋着,展開一看,上邊工整地寫了一行字:“今夜,鐘雲院。”

“果真又是上次的。”字都一模一樣!

這其中詳細,許文茵沒跟芍藥說過,她只能不解地問:“娘子,咱們去嗎?”

許文茵已擱下了筷子,淡淡道:“去,為什麽不去。”

高氏眼下正忙着,自己這邊速戰速決,免得後患無窮。

她站起來吩咐芍藥将箋紙燒了,又喚了小丫頭進來将飯菜收拾下去。

芍藥在一旁撇撇嘴,這寫箋紙的也不曉得是誰,每回都趕在自家娘子吃飯的時候來。娘子這飯還沒吃幾口呢,這下又得出去。

芍藥也只敢在心裏想想。

今夜主屋事多,若夏想必是去了高氏那頭幫忙,不在許文茵屋裏,倒省了許文茵一番功夫。

二人打了傘,提着燈籠,輕車熟路地往鐘雲院走去。

雨絲斷線一般,滴答滴答打在油紙傘上。

主仆二人緩步穿過靜谧的長廊,許文茵微微擡眼望向漆黑一片的夜空,說來倒是許久不曾下過雨了。

在鐘雲院門口,芍藥便停了下來。

許文茵打着燈籠撐着傘,一步一步往上次的小院子去。

雨夜裏沒有月,但在見到謝傾時,許文茵還是覺得像看見了皎皎明月。

他背靠在涼亭中的木柱上,沒見他帶傘,衣衫卻是幹幹淨淨。也不知道他怎麽來的。

許文茵緩步上前,雙手交叉在胸前的謝傾就悠悠睜開眼,一雙如墨的眸子裏映照着許文茵的身影。

他道:“過來。”

許文茵微微颦眉,卻還是收了傘,擡腳慢慢挪進涼亭中。

謝傾見她這般警惕,噙起笑來。

“怕什麽?我又不會吃了你。”

許文茵當然不是怕這個。

她不言不語,抖抖手裏的油紙傘,傘面上的水珠飛濺出來落在地上。

謝傾也不管許文茵理不理他,自顧自地就開始說:“魏家那小娘子安排妥當了。等風頭一過,我就派人把她送出城。”他說完,一頓,又道:“讓我猜猜,魏家太太是已經開始籌辦喪事了?”

不等許文茵回答,謝傾又啧啧道:“比我想得還快,看來還不算是個蠢人。”

“你要如何安排魏子蘭是你的事,日後不用再這般每回都來報給我。”許文茵截斷他的話,“你已助我,我也該告訴你我承諾給你的事了。”

謝傾聞言手一攤,請她道來。

謝傾似乎不管什麽時候都是這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

許文茵就忽地起了個絲想吓唬謝傾的念頭。

她放慢語速,一字一句道:“這不過是我的臆測,不過多半十有八九。指使南曲星放出空谷映月假消息的人。”

“是在奉天城裏坐着的那一位。”

空氣似寧靜了一瞬,轉而便被飄飄灑灑的雨聲打破。

許文茵這也算得上是苦中作樂了。

怪道父親不做絲毫抵抗便幹脆棄了她。

如果是旁人,成國公不會這麽輕易扔了許文茵這枚棋。但倘若是當今聖上的話,便說得通了。

看來新帝是忌憚着許家,才娶了許家女,還要以許家二娘子的命來試一個成國公的忠心。

新帝沒像對謝家那樣對許家,是因着許家是新帝黨,也是怕許家狗急跳牆。

成國公明白這個道理。

所以他當機立斷,将許文茵推出去,以保全許家。

許文茵扯起嘴角,有些想笑。

她早已悲痛過,此刻站在冰冷的寒冬夜裏,只覺得諷刺。

許文茵神秘兮兮地說出這番話,本是想看看謝傾驚愕的神色。

哪兒想謝傾聽完,臉上表情都沒變一個。

倒是眯起眼,若有所思。似乎毫不意外。

許文茵有些失望。

随後他才哼了聲,“怪不得南曲星那老狗賊這般賣力。”

卻沒像往日那般說個不停。

許文茵苦中作樂的樂也沒了,此刻興致缺缺。

她看眼擱在一旁長椅上的燈籠,裏頭的火光還在跳動。

她道:“看來小侯爺早就知道了,這場買賣我還是欠你的。”

謝傾立在亭中,她就站在亭邊,雨絲堪堪從她的背後擦過。長長的睫毛上似有雨滴,晶瑩剔透,甚是好看。

她今日穿了條青色碧羅裙,外罩銀狐披風,領口鑲着白色貂毛襯得一張小臉嬌豔欲滴。

許是來的路上雨勢大了,裙角留下了深色的水漬。

謝傾看着看着,突然就不想說話了。

耳邊是淅淅瀝瀝的雨聲,偌大的院子伴着黑夜,她站在那裏,離他不過數尺。

許文茵見謝傾久不答話,納悶地擡起眼看他。

卻聽謝傾忽地話頭一轉,“你冷不冷?”

他嗓音柔和,低低切切。

開封的冬日,自然是冷的。且今夜下了雨,便是刺骨一般的寒。

許文茵不明白他怎麽突然問起這個,嘴上依然淡淡地答:“不冷,勞小侯爺憂心。”

謝傾垂下眸子,呢喃道。

“騙子。”

她的一雙皙白素手露在披風外頭,寒風吹過好幾波,那手已凍得僵硬。

許文茵抿抿唇,将手又往披風內縮了縮。

她要撐傘,之後還得提燈籠,便沒讓芍藥帶手爐出來。左右不過半個時辰的功夫,卻沒想到雨夜寒冬竟這般冷。

謝傾沉默地向她伸出手,那手在半空頓了一瞬,又放下來。

他一把解開身上的大氅,将其團成一團,不由分說塞進許文茵手裏,“給爺捂好了。”

這番動作太快,快得許文茵都來不及推辭。

只覺得手上的大氅還殘留着謝傾的體溫,她不知怎麽的,就覺得冰冷的手指一點點回暖,方才刺骨的寒氣霎時就散了。

謝傾沒察覺到許文茵的僵直。他步到她身側,微微屈下膝,低低問:“可好些了?”

他似輕似柔的嗓音透過細雨,傳進她耳裏。

許文茵垂着頭,默了又默,才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平靜,“小侯爺若無事,我得回去了。”

說罷要把手裏的大氅推給謝傾。

誰料面前這人卻伸出手來一把将大氅穩住,他突然靠過來,許文茵退無可退,二人的距離變得十分的近。

許文茵能看見他棱角分明的下巴,突出的喉結。

聽他在頭頂上緩緩道:“我是來跟你道別的。”

許文茵手一顫。

“我本就只打算在開封待一日就走,但……”他頓了一下,卻沒說為什麽,“如今我必須得走了。”

許文茵移開眼,“你要走,走便是。做什麽要來和我道別?”

“自然是因為我想。”謝傾低啞着聲音,“想告訴你,也只告訴你。”

他半掩的眸子裏藏着許文茵不曾見過的溫柔。

“我不知道這一去會到什麽時候。但凡事必須有始有終。我曾告訴你,我來了。現在我也得告訴你,我要走了。”

他在她的注視下,一點一點放開手,往後退開幾步,拉開了二人間的距離。

“空谷映月的事,你別怕。我留了人下來護着你,保你明年春天返京時一路暢通無阻。”

謝傾不知道,她早就回不去也不打算回去了。

許文茵看着他月色的衣衫,冠玉似的面頰。

明明是沒有月的雨夜,她卻覺得眼前似映着皎皎明月。

她終于露出絲笑來。

她道:“多謝你。”

整理:  這可是我好不容易憋出來的甜甜甜(*·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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