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剔銀燈(3)

殷長闌低着頭吃茶,忽然被這樣綿裏藏針地刺了一句, 不由得微微有些茫然地擡起頭來。

女孩兒卻已經扶着宮人的手臂, 言笑晏晏地站起了身。

她道:“我這裏不大方便見外客, 又不好出門,就請她到東梢間去略坐一坐。”

殷長闌不由得微微皺了眉,道:“你身子還不大利落, 倘若不是至親, 倒見她做什麽, 教她在簾子外頭磕個頭, 也算是給她體面了。”

容晚初就側過頭來看他, 微微地翹了翹唇角,道:“今日拒了她, 倘明日/她還來,後日還來, 豈不是平白給我這宮裏添些糟污。倒不如一發打發了去, 免得個個都在我這裏有話說。”

她說得這樣不客氣, 阿讷在一旁聽着,都替她捏了一把冷汗, 生怕皇帝因此生出惱意來。

殷長闌卻一時語凝, 面上雖然猶自有些不贊同的神色, 到底沒有說出什麽話來。

容晚初看了他一眼,見他只這樣一味地擔心着她,心裏頭舒暢了些,就笑了一笑, 道:“罷了,這些宮闱後宅女人間的事,七哥懂個什麽。”

殷長闌喉間微微“唔”了一聲,少女從他身畔走過,帶過一陣香風,他就探過手去握了握她的指尖,叮囑道:“說上幾句話就早些回來。”

說得好像她要“萬裏赴戎機”似的。

不過是越過幾道落地罩,從西間走到東間去罷了。

容晚初眼中就漫上了笑意,咬着唇撫平了面上的愉悅之色,道:“七哥在這裏耽擱了這一整日,倘有什麽事要處置,我前頭書房裏也算清淨。”

兩邊都相互叮咛了一回,容晚初就搭着宮人的手,出了西次間的門。

鳳池宮後寝殿東間的前頭庭院裏有個池塘,夏日裏倒是有幾分幽涼閑适,在冬日就未免凄清,容晚初進宮來時日未久,日常起居一向都在西間,東梢間幾乎不曾涉足過,陳設一色是尚宮局當日的布置,軒闊富麗不乏,卻也少了些人氣。

地龍雖然燒的暖,空氣中仍有些曠久無人的灰氣。

容晚初進了門,就有宮人腳跟腳地出出進進,添了炭盆,換了椅袱褥墊,又切了個香橼,拿玉盤盛了擱在桌上,清冽微酸的果香稍稍沖淡了空氣中的陳滞之感。

容晚初由着她們墊了兩、三個軟枕,才往羅漢榻上坐了,又把薄薄的錦被将腰/腹圍住了。

她蜷着腿,半身都拿被子圍着,憑生出幾分難言的慵懶嬌俏,實在并不是一個尊重的姿态,落進跟在宮女身後/進了門的袁沛娘眼睛裏,就微微地斂了斂眉。

她立在地下,就屈膝行了個禮,道:“妾身袁氏,見過貴妃娘娘。”

容晚初在宮中見過她一面,還是在前頭鄭太後的小宴上,那時她正在陪着鄭太後抹骨牌,見着了容晚初,也是這個嬌滴滴的聲音,也是一模一樣的一句話。

容晚初就微微地笑了笑,道:“禮數學得不錯。”

她這話說得十分的不客氣,聽着同尊者、長輩贊許後生似的,頗有些居高臨下的味道,從彼此的身份來看,也并沒有什麽不妥。

但她如今不過只有十五歲,袁沛娘同她年紀仿佛,卻要受她這樣的臧否,忍不住面上微微色變。

容晚初就見着袁沛娘的臉色一青一白,目光在室內四周微微地一溜,仿佛在尋覓什麽似的,一時未果,到底含笑端住了姿态,道:“都是太後娘娘和貴妃娘娘的教導。”

“罷了,本宮卻不曾教導你什麽,也擔不起你這一聲。”

容晚初看見了她前頭那個眼神,心裏就有些膩味,開門見山地道:“太後娘娘既遣了你來,不知都有些什麽吩咐?”

她這樣直白,倒讓袁沛娘一時語塞。

鳳池宮中的人都看容晚初的眼色,到這時連個杌子都沒有安排上來,只靜悄悄地垂着手散立在各處侍奉。

袁沛娘立在地中,一時有種如芒在背之感。

她咬住了唇,強要自己緩了口氣,才端住了姿态,道:“太後娘娘關切您的身子,聽聞夜裏還傳過太醫,特特給娘娘送些上了年份的補藥來,叮囑娘娘萬萬要珍重自個才是。”

容晚初就笑了笑,十分溫和受用的模樣。

袁沛娘甫才微微地松了半口氣,就聽她淡淡地道:“太後娘娘的關切,本宮感念在心裏頭了。她老人家也是關心則亂,這一點子小事,使個懂事的宮人來也就是了,怎麽能勞動了你。”

拿宮人來比她。

袁沛娘一張臉漲得通紅。

她立在當地,期期艾艾地半晌說不出話來,卻怎麽也拔不動腳,說不出“告退”的話來。

容晚初仿佛沒有感覺到她的窘迫似的,斜倚在羅漢榻的圍子上,微微低了頭,羽緞的寬大衣袖拂在膝頭,袖口因什麽毛刺挂出了而皴起一點褶皺,被她伸出手去,輕輕巧巧地撣開了。

纖細的手指在雪青的緞子面上微微滑動,隐隐露出一截霜白的皓腕,少女稍稍地偏着頭,鴉色的鬓發和長睫,在天光溫柔的室內,襯得她美得像一尊佛前的玉像。

袁沛娘就不由自主地暗了臉色。

她忽而道:“貴妃娘娘進宮來以後,姨母十分的牽挂您……”

容晚初微微擡起手,她說到一半的話就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

容晚初面上猶然帶着笑意,說出來的話卻沒有為袁沛娘留下半點餘地:“戚夫人性子溫和,宮門兩隔,猶要勞她為本宮操心,本宮心中過意不去。”

她言笑晏晏的,誰也聽不出她話語中究竟是玩笑還是認真:“袁姑娘這樣的純孝之心,本宮感念極了。倘若你有心為本宮和戚夫人分憂,本宮沒有不願意成全的道理。”

誇她純孝,還要替她成全,是什麽意思?!

袁沛娘嘴唇微微發抖。

她是待選的秀女,難道容晚初還想送她出宮,到容家去替她盡孝?

不要說她的抱負,她……她是絕無可能嫁到容家去的!

袁沛娘一時腳下都有些站不穩。

容晚初将她的表現都收在眼裏,唇角微微地勾了一勾,就搭着床圍子坐直了身,一雙/腿也從榻上垂了下去,道:“我這裏不大清淨,也不好留你久住。”

在一旁服侍的阿讷和廉尚宮連忙湊過來扶住了她的手臂,又蹲下/身去替她穿上了鞋子、理順了裙角。

連一句“送客”都沒有,主人就自顧自地準備退場了。

全然沒有一點将她放在了眼裏。

袁沛娘渾身都在發抖,緊緊地咬住了牙,才從齒關裏擠出聲音來,道:“妾身愚魯,攪擾了娘娘這許多時候,娘娘容妾身先告退了。”

到底撐住了最後一點顏面,有些倉皇地退了出去。

衆人擁簇着容晚初又回到了西間,殷長闌已經不在房中,簾子底下的粗使宮人上前來報備:“陛下往前頭去了,說借娘娘的書房用一用。”

容晚初并不意外,只微微地颔首。

底下的人都散了出去,阿讷又拿了個新滾的湯婆子,換掉了容晚初手裏溫熱的那個,才有些擔憂地問道:“她到底是太後娘娘跟前有些體面的,倘若回去之後,在太後娘娘面前胡亂地說話……”

容晚初淡淡地道:“不教人都好好地說上幾句話,誰知道皮囊後頭哪個是人,哪個是鬼呢。”

阿讷并不十分的明白,見她仿佛已經定了主意,一時雖然仍有些不安,卻沒有再說下去了。

有個小宮人傍着落地罩,小心翼翼地叫着“阿讷姐姐”,道:“阿敏姐姐請您過去。”

阿敏在側殿裏守着稽賬的那一攤子,想必是遇上了什麽事要過來回話。

容晚初就點了點頭,道:“你去罷。”

阿讷去了不多時,果然就見阿敏悄悄地進了門。

她低聲道:“今日不知怎麽的,崔姑姑和何姑姑兩位大人之間就仿佛有了個龃龉似的。”

她見容晚初不大驚訝的樣子,不由得問道:“娘娘早前就知道了?”

“我怎麽會知道。”容晚初被她這樣一看,不由得微微失笑,指了指裏間的梳妝臺:“昨兒晚上我瞧見些不大對勁的地方,偏生今日事情多,倒給忘了。你去拿了那個簽子,教她們把寧壽宮今年和去年的賬冊重新寫個章程給我。”

阿敏微微皺起了眉,道:“只怕太後娘娘因此不悅。”

“那可是太後娘娘。”容晚初微微含/着笑,道:“她老人家是天下婦德之懿範,先把她老人家的賬核清楚了,也好教衆人都信服不是?”

“何況,”她看着阿敏,似笑非笑地道:“寧壽宮的賬是絕不會出問題的,你自放心好了。”

阿敏微微沉默了片刻,見容晚初沒有一點改變主意的意思,就低聲應了句“是”,問道:“娘娘可還有什麽交代?”

“沒有了。”容晚初拍了拍她的手,道:“這些時日/你辛苦些。”

阿敏抿唇笑了笑,道:“替您分憂,哪裏有什麽辛苦不辛苦。”

神态十分的真誠。

容晚初看着她的眉眼,就微微地笑了笑。

門口傳來宮人一聲聲“叩見陛下”的聲音。

阿敏就沒有多留,福了福身,退到了落地罩邊上,等殷長闌進了門,才靜悄悄地退了出去。

挑簾而入的男人眉峰微聚,面上略有些沉凝之色,對上了容晚初笑盈盈望過來的眼,神色就柔和下來,問道:“可累着了沒有?”

仿佛她是一尊琉璃做的娃娃,一不小心就磕碰了似的。

容晚初就忍不住笑了起來,道:“我倒是沒有累着,只怕是旁人心裏頭累着了。”

殷長闌不以為意地道:“你又沒有求着她來。”

他在簾栊底下站了一站,俟身上稀薄的寒氣也都消散了,才走到榻邊上來,俯下/身握了握容晚初的指尖。

女孩兒懷裏抱着暖烘烘的湯婆子,手指頭也是暖燙的。

男人這才放下了心,在她對面坐了下來。

他身上還穿着昨日裏那一身衮服,容晚初就揚聲叫了句“廉姑姑”,道:“你同盈公公說一聲,替陛下取兩身衣裳來。”

廉尚宮略等了等,見皇帝沒有一點別的表示,就這樣默許了,笑盈盈應了聲喏,退了出去。

這不過是一件極小的事,容晚初随意地做了主,殷長闌也習以為常,兩個人都沒有當成一回事。

容晚初捉過了桌上的茶壺,因着她在月信裏,壺裏也被宮人換成了糖姜刺玫茶,斟在甜白瓷的茶盞裏,清澄微褐,甘辣之氣就撲鼻而來。

她心裏還記挂着殷長闌進門時的那一點沉郁,這樣随手倒了一碗茶,才想起他并不愛吃甜的,就推到了一邊去。

殷長闌卻探過了手來,就着她的手端走了那一碗茶水喝了一口。

容晚初心中熨帖,不由得嗔道:“哪裏就少了你一碗水喝,教她們換一壺來也就罷了。”

殷長闌就摸了摸她的發鬟,沒有說話。

容晚初也低頭抿了一口茶水,姜糖的味道入喉生辛,直沖到囟頂上去,她柔聲道:“七哥到了這裏,可覺得這年景實在是有些荒唐?”

她忽然問了這樣的問題,殷長闌頓了頓,不由得失笑。

女孩兒卻揚起了頭,一雙水杏眼明澄澄地望着他。

殷長闌素來知道她有明/慧。

他從前不知道她的來歷,只當她出身貴重,自然有遠識。後來羽翼漸豐,見多了貴胄出身的男女,卻越發覺出她的罕見和貴重。

也曾經不止一次地猜想過,究竟是什麽樣的門戶才能教導出這樣的女孩兒。

但因着她偶然提及“父親”這個身份時,那些難以抑制的憎恨和苦痛,又讓他舍不得去觸碰她的傷口。

他溫聲道:“萬事都有哥在。”

容晚初知道他誤解了她的意思,仍舊為這句話而不由自主地安下心來。

她唇角微翹,故意道:“難道有一天容大人想要做皇帝,七哥也願意為了我讓他一步?”

她稱她的父親為“容大人”。

女孩兒雖然笑着,殷長闌的心裏依舊綿綿密密地疼了起來,讓他下意識地叫了一聲“阿晚”。

容晚初在這一聲溫柔而壓抑的輕喚裏垂下了眼睫。

她輕聲道:“七哥,容玄明羽翼已成,他志在大業,勢必要與你不死不休。”

她這一句太過篤定,讓殷長闌腦中有個念頭,于電光石火之間一晃而過,待要抓/住的時候,卻了無蹤跡,而女孩兒還在靜靜地說着接下來的話:“我與他、與容家之間,這一生也不死不能休。”

容晚初擡起頭來看着面前的男人,眉宇間一片蔚然而沉靜,道:“便是七哥不曾來,也是如此。”

殷長闌卻沉聲道:“胡鬧。”

他道:“你一介閨閣女子,在外頭沒有依仗,他真有潑天權勢,你拿什麽同他不死不休?”

女子倘若下起手來,也未必不能比男人更毒辣。

她這一輩子是心裏存了念想,也想着挽回一點從前的遺憾。

倘若她連自己也再不愛惜,心裏只剩下恨,再也沒有了希望。

容玄明就是個萬古完人,他身邊也不是鐵打的一片,也不是沒有弱點。

大齊朝廷積弱這些年,此消彼長,容玄明就是鎮峙江山的一頭猛虎。但權勢誘人,哪少得群狼環伺。

世上慣有驅狼搏虎之術,她死之後,又管他洪水滔天?不過是個“同歸于盡”,任他天下大亂,誰也別想好罷了。

這些話,容晚初再不想同殷長闌說。

她笑盈盈地道:“是我想差了。”

她認錯認得這樣利落,一雙眼水光潋滟,把殷長闌的心都看軟了。

他忍不住擡手撫了撫她的臉頰,低聲道:“別人家的女孩兒都有個娘家支撐,倘若你沒有,總覺得有些遺憾。”

前世裏到最後那個送了一盞毒酒看她喝下的容嬰的影子,就和這一世裏那個溫柔而關切地看着她的長兄的影子疊到了一處。

殷長闌看到了她面上一掠而過的黯然。

女孩兒已經岔開了話題,問道:“七哥方才在書房可是出了什麽事?”

殷長闌沒有強要她說出口,見她不欲說下去,也順着她的意思,只道:“是禦史臺本奏趙王奢靡,趙王上了個自辯折子。”

他微微地笑了笑,道:“趙王的反應倒是快,禦史臺的本子昨日才到了我這裏,他的自辯折倒是今天就跟上了。”

容晚初前一世深居宮中,算起來這幾年,正是夜夜入夢,以另一個身份陪伴在他身邊的那段日子。

到後來她絕了夢境,開始關注朝事,也是五年之後的事了。

她對趙王的印象并不算深。

這時候想起來的第一件事,卻是那日裏容嬰進宮來見她,同她說起容玄明怎麽會點了他同行的緣故:“容缜搭上了趙王府的郡主,正打得火熱,脫不開身……”

趙王府中只有一位郡主,是早逝的趙王正妃嫡出,封號“馥寧”。

容缜可是個眼高于頂的少年郎。

容晚初微微沉吟,卻見殷長闌面上雖然含笑,眼中卻如帶霜一般,不由得道:“可是還出了什麽事?”

她這樣敏銳,殷長闌知道瞞不過她,沉默了片刻,道:“禦史中丞翁博誠密奏趙王貪墨河工上的災銀,才引得柳州民嘩,李宗華部趁機生亂……”

他面上淡淡,語氣中卻有些說不上來的沉郁之意,道:“阿晚,當年我揭竿起事,也不過是因為眼見舊洛貪官相隐,饑民相食,想要給天下人一處安身之所。”

容晚初心頭劇痛,不由得握住了他扣在桌面上的手。

男人将手緊緊地握成了拳,語氣還能保持着平穩,手背上的青筋卻都暴突起來,容晚初柔軟的掌心貼在他的手上,感受到他血管裏迸流的熱血。

他沉聲道:“如今這樣一個江山,與當年又有何異?”

“七哥!”容晚初加重了語氣,喚了一聲名字,将男人的目光拉到了自己的身上。

兩人之間隔了個小茶桌,面對面地坐在羅漢榻上,女孩兒直起腰來膝行幾步,從小方桌的後頭繞了過去,挨近了殷長闌的身邊。

她一手握着男人的手,一只手擡起來貼在他的胸口,胸腔中一顆心在砰砰地掙動,熾烈又鮮活。

她柔聲道:“七哥,當年那樣一個江山,也都奉你做了它的君主。紹聖皇帝不能懂你的苦心,亂象從那時就埋下了禍根,卻并不是你的錯。”

她跪坐在殷長闌的面前,目光溫柔,帶着某種安撫人心的篤定力量。

殷長闌怔怔地看着她。

再強悍而勇毅的男人,像一座山一樣擋在她面前為她遮風避雨,也難免會有疲倦和迷惘。

容晚初心中都是憐惜,她靜靜地望着他,道:“七哥,世人都說守業艱難,史書上卻說你蕩盡妖氛,十年天下承平……我從前一生最遺憾,就是不能親眼看一看你的盛世江山。”

殷長闌目光定定地落在她面上,忽而低低地道:“阿晚。”

容晚初柔聲道:“我在。”

男人沉默了片刻,忽然笑了起來,擡起另一只沒有被她握着的手,貼在她面上撫了撫,手勢溫情而憐愛。

他神色間的猶疑和迷茫都洗去了,只剩下一片灼而明亮的光,他望着面前神色如水的少女,一個字一個字承諾似地道:“阿晚你放心,哥會重新讓你看到。”

女孩兒一雙杏子眼彎彎地笑了起來。

殷長闌卻捏了捏她的臉頰,板起了臉,道:“但你卻說錯了。那不是我的盛世江山,是你和我的。”

他手勁不小,但捏在容晚初面上,卻卸盡了力氣,只有些微微的痛和麻酥/酥的癢,讓女孩兒忍不住向後仰了仰:“是我說錯了話,七哥我錯啦……”

嬌生生的,再沒有方才端莊穩重的樣子。

殷長闌眼中卻湧上了笑意。

他情願他的阿晚永遠這樣嬌憨明媚的,不必牽挂着那麽多的仇恨,也不必懷着那麽多的心事。

受盡寵愛,永遠都不必成熟。

他站起身來,向容晚初遞了一只手,将仰在榻上的女孩兒拉了起來,又撿起了掉在了方桌另一頭的湯婆子,摸了摸溫度,叫人上來換個新的。

他們兩個前頭在屋子裏說話,宮人都避得遠遠的,這時聽見了傳喚,才笑容滿面地進屋來侍候。

廉尚宮前頭親自帶了人往九宸宮去取衣裳,這時候也回來了,一直等在外面。

容晚初就推了推殷長闌,教他到後間去換衣裳。

阿讷替容晚初換了月信用的物什,一面壓低了聲音,道:“廉姑姑方才說,那秦、秦昭儀意圖弑君謀逆,罪行暴露而伏誅,外頭已經傳開了。”

作者有話要說:

晚初:我有一個做賢後的夢想……

七哥:?我的阿晚一定是受苦了,我殺老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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