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探芳訊(1)

在這宮裏,鳳池宮的容貴妃要見誰, 自然是沒有不能成的道理。

因着宮中一直多事, 太後和皇帝兩邊的态度也不甚明朗, 儲秀宮中的秀女們已經在宮中住了些時候,卻遲遲沒有一個收梢,尚宮局索性就安排了上午、下午兩門課程, 每天把這群青春年少、精力充沛的女孩兒們拘束在一處, 名義上是上課, 也不過是風雅頑戲, 免得散到外頭去野了心思。

鳳池宮中來了傳信的宮人, 上課的女史就退到了一旁。

那宮人站在棋室門口,笑盈盈地福了身子, 問“哪一位是禦史翁大人家的千金”的時候,滿屋子的姑娘都把目光投到了一處去。

棋室角落的大窗臺上擺了兩個青石大碗, 碗裏的水仙花郁郁蔥蔥的, 正長到好時節, 穿淺荷粉色褙子的姑娘伏在桌上,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那蔥綠的花葉來看。

她盯得入神, 連衆人都扭過頭來看自己也沒有感覺到。

還是坐在她一邊的女孩兒悄悄地推了她一把, 道:“明珠, 有姑姑問你呢。”

那姑娘就有些呆呆地站起來,一雙眼不知道要往哪裏去找。

她這副模樣,顯然在儲秀宮的衆人眼中也不是什麽罕事,門口那宮人就聽見前頭有個少女輕輕地嗤了一聲, 仿若無事地轉回了身子來,含/着笑小聲地招呼她的同伴:“我們頑我們的。”

各人百态,不一而足。

傳信的宮人也無意在這裏遷延時間,就徑直奔着那個小角落走過去,屈膝道:“翁姑娘,貴妃娘娘相召。”

翁明珠有些詫異,确認似地問了一句:“我?”待見那宮人笑眯眯地看着她,沒有否認的意思,才迷迷糊糊地跟着那宮人前腳後腳地出了門。

容晚初裹着厚厚的雪狐腋裘,大風毛的昭君套,懷裏又抱了個暖爐,像個堆得敦敦實實的雪娃娃,站在抄手游廊裏頭,看着小宮女在天井裏踢毽子。

這一日天氣是這一冬少有的暖和,下場的宮女們有心在容晚初面前彰顯,一個個都使出了全身的解數,那毽子就像是黏在了宮娥的足尖似的,繞着人周身上下飛舞。

容晚初自己不大會踢——她如今身上還不清淨,就是會踢,阿讷和阿敏也不會許她上場——但她卻愛看人踢,也看得出名堂,看見炫技炫得出彩的,就拊掌說一聲“好”,就有宮人笑盈盈地往各人的盤子裏丢銀錠子。

一時之間歡聲笑語的,好不熱鬧。

翁明珠被宮人帶到了回廊底下,就看見一群女郎在高高低低地甩着羽毽,孔雀毛在日光下頭流光溢彩,有自信技術高超的,連釵環簪珥都不曾摘,起落之間赤金寶石明晃晃映人眼目,又是別有一回富麗。

她一時不免有些技癢,腳下就稍稍地站了一站。

前頭引路的宮人發現她落下了幾步,回過頭來看她,關切地問道:“翁姑娘可有什麽事?”

翁明珠醒過神來,又有些赧然,慌忙搖了搖頭,道:“并沒有的,教姑姑費心了。”

那宮人就笑了笑,道:“娘娘就在前頭了,翁姑娘随奴婢來吧。”

她們站的地方被院子裏的湖石假山擋住了視線,俟又轉過一個角,就看見了由一群人擁簇着站在曲廊當中的少女。

衆人都在看着庭院裏踢毽子的宮女們,只有那個女孩兒仿佛是感應到她們的到來,微微含/着笑側首望了過來。

日光暄和,澄泥金瓦和朱紅垣牆堂皇而恢弘,站在人間富貴極處的少女卻沉靜而美麗,像一尊淨琉璃世界的玉像。

翁明珠不由得掩住了口,發出小小的一聲驚呼。

那宮人已經引着她走到了衆人的近前,福下/身子回話:“回禀娘娘,翁姑娘到了。”

容晚初微微地點了點頭,說了聲“辛苦了”,翁明珠已經雙眸熠熠地看住了她,道:“是您!原來您就是貴妃娘娘……”

容晚初并不大記得自己曾與她見過面,就有些疑惑地看着她。

翁明珠面上燒紅,有些語無倫次,結結巴巴地道:“婢、妾、妾身上個月曾蒙太後娘娘的恩典,往栖雲水殿赴宴……您還請姑姑們多賞了妾身一個湯婆子,妾、妾實在是感謝極了……”

她這樣一說,容晚初就記起那個扒着船舷,在結了冰的通明湖上釣魚的小姑娘,和她的同伴。

她笑道:“原來是你!”

那小姑娘憨憨直直的,她當時還有些感慨,不知道這樣的性子在宮裏能活多久。

翁明珠羞愧地低下了頭,道:“可惜妾身到最後也沒有釣上冰魚來,分明船上的公公們說了是有的。妾身技藝不精,辜負了娘娘的囑托。”

容晚初笑道:“這算什麽大事。你且擡頭來給本宮看看。”

翁明珠面上仍有些未褪的紅暈,卻還是依言擡起頭來。

她生得并不算絕色,猶有些未脫的稚氣,但一雙眼黑白分明的,眼尾微微地垂着,看人的時候十分的專注,說不出的澄澈可愛。

容晚初對她就生出三分的喜歡,見她不免緊張,就不急着說起正事,先聲音溫和地問她在儲秀宮的飲食起居。

翁明珠被她和聲細語地說着話,一顆亂跳的心也慢慢地緩了下來,順着容晚初的話有問必答,模樣十二萬分的乖巧。

容晚初就笑了笑。

她回過頭同阿讷道:“今日也折騰了這些時候了,都散了罷,教廚下燒幾壺俨俨的姜茶,凡下了場的都要喝上幾杯,板藍根也預備着。另賞一錠銀锞子。”

阿讷就一一地應了。

翁明珠就眼巴巴地看着容晚初。

或許是小動物式的直覺,讓她被安撫了這一陣子,就有些大膽起來,道:“娘娘也愛踢毽子嗎?妾身也會踢,在家的時候,堂姊妹們都沒有我踢得好,我踢給您看呀。”

容晚初笑着道:“罷了,教風撲着不是好頑的。等明年開了春,再叫你來。”

翁明珠就有些失落的樣子,聽見容晚初叫她“進屋來說話”,又很快地恢複了過來,和阿讷一左一右地扶着容晚初進了屋。

宮女上了茶點,就就靜悄悄地退到了角落裏,仿佛不存在一樣。

翁明珠小心翼翼地端起碗來抿了一口茶。

容晚初看着她這副模樣,也不知道是該說她天真無邪好,還是該說她毫無戒心、不識宮闱險惡。

她垂了垂眼,也淺淺啜了一口茶水,就閑話似地問道:“你方才說在堂姊妹裏踢毽子踢得好,想來家中兄弟姊妹不少?”

翁明珠全然沒有戒備,笑盈盈地應道:“大伯父家的大姐姐、二姐姐、六姐姐,四叔家裏的五姐姐、八妹妹、十三妹妹……今年二叔回了京,家裏頭姐妹就更多了……平日裏也熱鬧得很。”

一口氣報了十幾個姐姐妹妹出來。

她語氣歡悅,不像是在家受委屈的模樣,又或者說,她這副憨直的性子,只怕也不知道什麽是委屈。

容晚初含笑道:“打小姐妹都在一處,這一回可有人陪你進了宮來?”

翁明珠嘟了嘟嘴,道:“姊妹們都訂了親事,我們家單就我一個待選,大姐姐還答應了等我回去才出閣呢……”

連哀怨也是孩子氣十足的。

容晚初眉梢微揚。

一家子十幾個姊妹,個個都訂了親事,單翁明珠不上不下的獨一個,不但沒有一胞的姊妹,就這樣一副性子,還被選送進了宮裏。

這翁家,倒也有些意思。

她不經意似地問道:“你大姐姐說出閣要等着你回去,你爹爹也許了?”

“是呀。”翁明珠一雙眼亮晶晶的,但說到這個父親,語氣就不由自主地弱了下來,也沒有前頭的嬌憨飛揚,重新變得拘束起來:“妾身、家父……家父也是這樣交代的……”

看來這個翁博誠,不拘心裏是怎麽想的,總歸也沒有把女兒陷在這宮裏頭一輩子的意思。

明明這樣地不看好前頭的升平皇帝,卻又能私底下給殷長闌上了密折彈劾趙王叔殷铖。

容晚初微微地笑了笑,道:“不過我們随意說幾句話,不必這樣的拘謹。”

又推了盛着梅花糕的小茶碟給她:“我不大愛吃極甜膩的,這梅花糕比外頭的淡些,你且嘗一嘗看。”

翁明珠在容晚初這裏盤桓了半日,還被留了一回午膳,只覺得打進宮以來從沒有過的輕快自在。

到時近申正,驚覺時候已經不早,起身來告辭的時候,面上還有些赧然:“實在是有些遲了,攪擾了您這許多時候。宮裏的姑姑們還要點卯。”

容晚初含笑安撫她:“改明日閑了悶了,使個人來遞個消息,我接你來頑。”

翁明珠就又歡喜起來。

容晚初叮囑她:“不要随意地往外走動,認了人再跟着出來。”

翁明珠笑眯眯地高聲應了,才跟着鳳池宮的宮人又回儲秀宮去。

阿敏有些不解主子的寬容,不由得問道:“娘娘喜歡她?”

容晚初微微地笑了笑,道:“不生怨,有純稚,也算得上難得。”

她前頭刻意地問了,翁明珠待她有問必答的,說了許多話出來,聽進她耳中,自然就得了許多消息,回了房去寫了張細細密密的字條,拿蠟封了,交給了阿讷:“送到陛下手裏頭去。”

殷長闌前頭的的确确是忙了起來,到晚間才又過來一趟,先問了一回容晚初這一日的情形,就擰了擰她的鼻尖:“不教你吃涼的,你就跑到院子裏去喝風。”

他指緣已經生了薄薄的繭,刮在容晚初奶皮子似的肌膚上,止不住地酥/癢,讓女孩兒不得不仰起了身子,抱着他的手臂求饒:“七哥我錯了。”

“日日都認錯,沒有一回再不犯的。”殷長闌已經看透了她的性子,就是責怪也帶了十一分的無奈,又問一旁的侍女:“娘娘叫人安排了姜湯,她自己喝了沒有?”

容晚初在他身後,對着阿讷吹眉瞪眼。

阿讷忍着笑意,規規矩矩地屈了屈膝,道:“并沒有。”

殷長闌就轉回身來,捏住了小姑娘的臉頰,道:“哥的阿晚,越發的長進了。”

有眼色的宮女早就悄悄地退出去交代了小竈上,等容晚初終于把殷長闌哄得緩了臉色,就看見宮人已經端着小托盤進了門。

容晚初知道躲不過了,索性就自暴自棄地伸出手去,等着宮人把茶盞放進手裏。

半路上卻探出一只手來截住了那盞姜茶。

殷長闌微微垂着眼睫,他手掌寬大,粉彩的茶碗包在他手心裏,倒顯出些嬌小來,一手執着銀匙攪動着水面,低着頭輕輕地吹了兩口氣,水面上升騰的霧氣就散去了些許。

男人這樣一副姿态太過溫柔,容晚初定定地望着他,一時有些失神。

殷長闌已經無奈地看了她一眼,道:“來。”

女孩兒一手還挽在他手臂上,就借着力傾過身去。

年輕男人的手臂卻比鑄鐵還要穩定,沒有一點搖動,縱容地任由她挂在他的身上,從盞中舀起了一勺,喂到了她的唇畔。

姜味辛辣,還有些難言的刺鼻,一向不是容晚初喜歡的口味,但她這一次卻仿佛一點都沒有感覺到異味似的,就着殷長闌的手,一口一口地将那碗姜茶吃了個幹淨。

粉彩的瓷盞見了底,她擡起頭來看着殷長闌,神态乖巧又溫順。

女孩兒前頭送走了外客,早就洗去了臉上的胭粉,花瓣似的唇上沒有了口脂,顏色比春日裏開到最盛的桃花還清豔,微微的水光殘留在唇上,又像是花瓣上清晨未晞的露水。

殷長闌眼眸深深地暗了下去。

他克制不住地擡起手來,捏住了女孩兒精巧纖細的下颌,拇指從她唇角輕輕地滑過,又像是怕觸疼了她。

他這樣深深地垂着眼睫,仿佛藏匿着某種難言的危險,讓容晚初一顆心止不住地敲打着胸腔,像是就要跳出來一般。

他在她的面前,一向是溫柔而包容,保護她、尊重她、縱容她,她從來沒有見過他表現出這樣的一面。

像是幽夜裏蟄伏的獸,在逡巡着自己的領土,伺機而動,就要将鐘愛的獵物拆吃入腹。

她被他目光所懾,一時間失去了反應,只能怔怔地看着他。

殷長闌卻用盡了一身的理智和力量,克制住了想要俯下/身去的沖動。

他的阿晚。

他不能這樣唐突了她、輕慢了她……

他指腹在容晚初唇/瓣上不輕不重地擦過,像只是專注地替她拭去了姜茶殘餘的水珠,才輕輕地放開了她。

他啞聲道:“朝中還有些事,我先回去了。”

容晚初猶然有些失神,呆呆地仰頭望着他,說不出來的嬌憨可愛,讓男人忍不住再度擡起手來。

這一次他極力地克制着,只是撫了撫她的發頂,柔聲道:“你早些休息。”

轉身時只像是有些倉皇,大步流星地離開了鳳池宮,留下/身後一片不明所以的“恭送陛下”的聲音。

皇帝和貴妃相處的時候,鳳池宮中的宮人往往都避退出去,因此殷長闌旋來旋走,衆人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阿敏和阿讷原本有些擔憂,生怕是兩個人之間生了什麽龃龉——在她們眼中,自家的姑娘忽然同皇帝貼心貼肺地好了起來,原本也是一件極突然而意外的事情。

侍女懷着憂慮進了門,容晚初還倚在羅漢榻搭着迎枕的圍子上,面上有些暈紅,微微地閉着眼,像是在想着什麽心事。

不像是出了事、起了争執的樣子。

殷長闌的異樣表現就被侍女們丢到了腦後去,仍舊一心一意地服侍起容晚初來。

俟後的幾日裏,容晚初每天的飲食三餐,依舊被九宸宮時時地關照着。

皇帝每每早間上朝之前,天色猶暝暝昏黑的時候,親自往鳳池宮來探望一趟。

前夜裏李盈來傳過話,宮人們升鑰、開門,都輕手輕腳的,也不再像頭一回那樣急慌慌地敲雲板報信。

碧紗櫥裏一片安穩,全然沒有被外頭細小的聲音驚擾。

殷長闌在熏籠邊上烤了半晌的火,将身上的寒氣都驅散了,手也暖熱起來,才在床邊略坐了一坐。

女孩兒縮在被子裏睡的酣然,眉目都舒展着,房中沒有掌燈,粉瓷似的肌膚在黯藍的天光裏蒙蒙地折着光暈,呼吸起伏間能看到絨毛細細的顫抖。

沒心沒肺的。

殷長闌忍不住伸出手去捏她的臉,落到頰上卻變成了輕柔的一撫。

他不過坐了這頃刻的工夫,就仍舊站起身來,又在宮侍的擁簇之下,踏上禦辇赴勤政殿去了。

容晚初起床的時候茫然不覺曾有人來過,只依稀記得做了個溫暖寧靜的好夢。

宮人淘出了新鮮的胭脂,稍稍地點在她的頰上,氲出清透的薄薄粉色,冬日才過到一半,卻仿佛已經有春華開在了她的鬓邊。

甄漪瀾攜了一罐杞花蜜來看她。

“聽說貴妃姐姐身上不适,我那裏也沒有什麽好的,單這蜜是我爹從前從任上寄回來的,釀了三年,說句托大的話,比宮中的貢品還好些。”

她笑容晏晏的,真誠地望着容晚初,道:“女孩兒家身子是最要緊的,受了寒可不是易與之事,要好好地調養才好。”

她貴為四妃之一的賢妃,這一罐花蜜親自拿出手來未免顯得有些含酸,但她态度落落大方,容晚初也微微笑着接了:“甄姐姐有心了。”

宮中送吃食原本就是件極敏感的事,阿讷在一邊忍不住看了好幾眼。

容晚初就點了她的名字:“可巧我這裏在煮桃膠,恰好甄姐姐就拿這個蜜來,阿讷,去送到竈上去。”

侍女頓了一頓,順從地接了差使。

甄漪瀾笑着道:“還是貴妃姐姐這裏閑适。”

容晚初摸不出她的來意,就含/着笑随口同她搭話。

甄漪瀾說了幾句閑話,才順勢問道:“昨兒才知道秦氏竟做下那等誅九族的事來,貴妃姐姐可受了什麽損傷?”

容晚初不動聲色地道:“這原是誰都沒有想到的事,好在陛下吉人自有天佑,大約沒有教她得了手去。”

甄漪瀾沉默了片刻,微微嘆了口氣道:“我同貴妃到底是生分了,為那樣一個犯婦,卻總有些不值得。”

容晚初微微地笑了笑,道:“甄姐姐說哪裏的話。”

總是不肯把這話接住。

甄漪瀾面上就有些苦澀,忽然推心置腹地說起心裏話來:“……前頭畫船那一次,是我迷了心竅,貴妃姐姐可是生了我的氣?”

容晚初微微側了頭,撚着披帛上不知何處沾來的一小截線頭,溫聲道:“秦氏的事,不說也罷了。”

甄漪瀾道:“我知道貴妃一心都是為我好。”

“只是我那時一頭紮進了牛角尖裏,一時回轉不來,辜負了你的心。”她眉目間有些黯然,道:“我們原都是一樣的人,外頭看着花團錦簇的,現有個長輩呼風喚雨,就覺得過的必都是神仙日子,沒有一點煩惱。”

她聲音低低的,仿佛在這個時候,也有種剖挖心事的窘迫之感。

容晚初目光落在她身上。

甄漪瀾卻側過了頭去,道:“貴妃,我時常羨慕你。”

她徹底抛卻了“姐姐”的稱呼,落在容晚初耳中稍稍地舒适了些許,倒也樂意聽一聽她要說的話:“就是容大人待你嚴苛些,你總還有個哥哥可以可以依仗。我呢?”

她聲音有了些微微的顫抖,容晚初靜靜地替她斟了一杯茶,推到了她的面前。

甄漪瀾仿佛被她這個動作從某種情緒中驚醒,就有些不好意思似的,抿着唇對她點了點頭。

容晚初沒有插話,甄漪瀾也沒有逼着她、等着她的回應。

她仿佛真心實意地只想對容晚初說一說心裏的話,連笑容裏也有些苦意,道:“我們這樣的人家,我也不同貴妃說虛話。我父親從前頭那一任上回了京,就一直在鴻胪寺蹉跎時日,外人一個個都加官進爵的,家裏人反倒要講起‘避親’來。”

甄漪瀾的大伯父甄恪,是先帝臨終親點的顧命大臣之一,當朝的吏部尚書。

容晚初微微地點了點頭,甄漪瀾嘆了口氣,又道:“我哥哥也早就過了進學的年歲,身上卻一個功名都還沒有。”

“我們家同你們家還不同。容大人出将入相,兒郎身上都有戰功。”甄漪瀾低低地道:“聽說前些日子容大人南下平亂,容大公子也跟着前去了。往後你也算是有個盼頭。”

“我竟不知道,我卻有什麽意趣可言了!”

她說得句句都在人情常理上,讓人忍不住地也要與她同理起來。

容晚初靜靜地看着她,忽然微微地笑了笑。

作者有話要說:

殷七:要怎麽委婉地告訴阿晚,我是個男人這件事呢?

晚初:我等他娶我,不是等他撩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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