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喻宜之回到會議室,漆月跟在她身後,艾景皓笑道:“漆老板試穿的怎麽樣?”

漆月嗤一聲:“不适合老子。”

敏哥亮哥都笑:“一看就不适合你啊,跟他媽要改邪歸正似的,還用試嗎?”

只有大頭沉默不語。

喻宜之:“今天就先談到這裏吧,我送你們出去。”

艾景皓:“小姚,你陪喻總一起。”

姚娜陪着喻宜之送他們出去,喻宜之按了電梯,垂手立在一邊臉色很淡,但纖長身姿和出衆氣質格外吸睛,往來路過的員工都看她。

電梯快到了,喻宜之突然開口:“漆小姐,我還有最後一句話想跟你說。”

“叮”一聲電梯門打開,喻宜之湊近漆月耳邊,壓低聲音,嘴唇翕動。

“那麽。”喻宜之直起身還是淡漠總監樣:“感謝各位今天跑這一趟,我們下次再聯系。”

漆月帶着冷笑走進電梯,她在電梯裏抽煙,引得他人白眼,她又狠狠瞪回去。

亮哥:“那女人跟你說什麽?是不是透個底價給你?”

漆月勾勾唇:“離我能接受的程度還遠呢,耗着吧。”

她狠命抽煙是因為心煩意亂。

喻宜之這個成了精的女人,在大庭廣衆之下湊到她耳邊說的那句話是——“晚上回家見,鱷魚小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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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宜之往辦公室走,姚娜跟在她身後。

“喻總。”

喻宜之回頭。

姚娜笑笑:“喻總可能還不知道我名字,我叫……”

喻宜之打斷她:“姚娜。”

姚娜:“喻總好記性。我就是想說,喻總對漆小姐好親切啊,值得我們學習。”

喻宜之看着她。

姚娜抿唇:“畢竟,他們一看跟我們就不一樣,公司好多人都議論呢。”

喻宜之何嘗不知道這些。

“是不一樣。”她點點頭:“把我們公司這些人扔到街頭,沒一個混得過人家。”

******

下午,喻宜之敲敲艾景皓辦公室的門。

艾景皓擡頭就笑了:“喻總,有何指教?”

“我查到秦老回英國了。”

“什麽?”

驚訝之後,艾景皓倒也并不意外,秦老一向閑雲野鶴,無拘無束。

“所以我想……”喻宜之說了自己的計劃:“你看這樣可以麽?”

******

晚上,漆月在錢夫人酒樓巡場。

錢夫人有心提拔,要求漆月穿着打扮都更正式一些,為接管華亭做準備。她一身墨黑西裝,越發顯得腰纖腿長,領口敞着領帶系的松垮垮,過往好多人都偷偷看她。

明明一身正經衣服,偏被她穿出懶散頹靡的氣質。

“漆老板。”一個侍應生過來,也是跟了她好久的,對着她調笑一句:“最近是不是認識什麽貴人了?”

“啊?”

“有兩個人找你,看着都跟明星似的。”

漆月猜到是誰,背手懶洋洋往接待臺走,果然遠遠望見喻宜之和艾景皓站在那裏。

她冷笑一聲。

不知這兩人又是參加完什麽晚宴後過來的,艾景皓也穿一身黑西裝,但跟漆月氣質迥異,袖口閃亮領帶也工整,顯得翩翩公子溫潤如玉。

而喻宜之一身銀白禮服,無袖流蘇,順着她修長身材貼下來,好似有無數星光在她身上流淌。

在外人眼裏,真他媽像一對璧人。

漆月轉身就走,拖了他們一小時,才招人來問:“那兩人走了麽?”

“沒,還等着呢。”

“叫他們到包房來見我。”

喻宜之和艾景皓推門進去的時候,喻宜之微妙皺了下眉。

裏面煙霧缭繞跟盤絲洞似的,一堆人之間,漆月翹着一郎腿坐在沙發上,叼着煙睨着他們,而她身邊一個濃妝妖嬈的年輕姑娘貼得很近。

喻宜之徑直走進去,艾景皓:“宜之……”

他都知道這群牛鬼蛇神慣于欺生,喻宜之這麽硬生生往虎穴裏闖,果然換來一陣起哄。

“怎麽喻總?”漆月笑得很渾,對喻宜之噴出一縷煙:“也想坐我身邊來?”她拍拍自己左邊沙發:“這兒還有空。”

喻宜之搖搖頭:“不了。”

她摸出一顆阿爾卑斯糖,托在瑩白的掌心:“只是想問問漆小姐,要不要吃糖。”

******

漆月以前抽煙,喻宜之是不管的。

只是後來她去錢夫人那邊上班,壓力越來越大,應酬越來越多,煙也越抽越多。

有時候一天抽完一整包,自己都忍不住咳。

有天吃飯的時候,喻宜之:“月亮,我給你看個東西。”

“什麽?”漆月咬着一塊豬肝。

喻宜之把一張紙放到餐桌上,是一個抽煙過多爛到徹底的肺,還被放大打印。

漆月直接把嘴裏的豬肝吐了:“我k,喻宜之,你故意的!”

漆紅玉摸索到她的手,一筷子打下去:“讓你在小喻面前說髒話!”

飯後漆月去洗碗,喻宜之跑到廚房去看她,一看她又叼一支煙。

喻宜之直接把煙拿下來,放自己唇邊:“我也試試。”

“喻宜之,你可不行。”

“為什麽?”

“你是乖寶寶。”漆月揚起下巴湊近:“乖,放回我嘴裏。”

“為什麽洗碗也要抽?”

“抽慣了,嘴巴閑不住。乖,還我。”

“那你閉上眼。”

漆月很警惕:“你不會要抓把鹽放我嘴裏吧?”

“對。”

漆月笑笑還是把眼睛閉上了。

唇間一涼。

還真不是煙,漆月先是一慌,接着一陣甜蜜滋味在唇齒間蔓延開。

“阿爾卑斯啊。”漆月睜開眼笑。

這糖對兩人也算有特殊意義。

喻宜之瞥她一眼:“以後嘴巴閑不住的時候,就吃糖吧。”

喻宜之買了好大兩包阿爾卑斯,從此以後她的包裏,書桌,床頭櫃,随手都能摸到幾顆。

漆月一拿煙,喻宜之就直接剝一顆扔她嘴裏。

“填不滿。”漆月點點自己的唇。

“什麽?”

“這種糖哪填得滿。”

當時喻宜之在桌邊做ppt,漆月直接托着她後腦吻上去,甜絲絲的味道在兩人唇齒間化開,漆月擠過去坐到喻宜之大腿上,順手把筆記本電腦合上。

喻宜之:“我在做方案呢。”

“那又怎麽了?”

她去解喻宜之襯衫的扣子,又脫了上衣,溫軟彈出,喻宜之眯眼。

她捏着漆月下巴吻漆月,舌頭糾纏,一顆阿爾卑斯糖被兩人推來推去,變得只有那麽一點點大。

喻宜之含着阿爾卑斯低頭,舌頭打圈。

漆月幾乎坐不住,閉眼,雙手扶住喻宜之的肩。

事後漆月靠在書桌邊,斜眼瞟着喻宜之打開電腦,伸出手指,拇指指腹在喻宜之柔軟的唇瓣上摩挲。

喻宜之言簡意赅:“還想再來?也行。”

漆月:“……誤會了誤會了,我就是誇你厲害,給你點個贊。”

她襯衫圍在腰際,也懶得穿好,習慣性從煙盒抽出一支煙,還沒點就被喻宜之收繳。

“事後煙也不行?”

“不行。”喻宜之順手又剝了顆阿爾卑斯塞她嘴裏。

她含着糖抱怨:“吃這麽多糖會胖的。”

“你不會。”

漆月是那種真正吃不胖的體質,胖也是胖胸,令人妒忌。

但糖吃多了不會胖,卻會帶來另一個問題。

“牙疼為什麽不去看醫生?”

漆月賴在木板床上:“我今天很累下不了床。”

“信不信我真的讓你下不了床?”

“……”

牙醫是敏哥的親戚,在這漆月倒不用避諱跟喻宜之的關系,樹袋熊一樣挂在喻宜之身上。

喻宜之覺得有點好笑。

她看過漆月跟別人在一起的樣子,那麽兇。結果跟她在一起,看個恐怖片還要捂着眼睛往她懷裏鑽,現在還怕看牙醫。

躺在診療床上抖得像只小雞:“喻宜之,我真的怕。”

“忍忍就過去了。”

“忍不了,你過來。”

喻宜之走過去,她伸手死命抱住喻宜之大腿:“你別走,就這樣陪我。”

牙醫都覺得好笑:“這麽怕的話,就少吃點糖啊。”

喻宜之替她答:“吃糖戒煙。”

“可以吃那種木糖醇的啊,現在不是有很多麽。”

正被迫張大嘴的漆月一愣,死命捏喻宜之大腿:對啊!是這個道理啊!喻宜之這麽聰明的人怎麽沒想到呢!

喻宜之一臉淡定:“嗯,我故意給她吃有糖的。”

“怕過這麽一次,以後就會長記性少抽點煙了。”

漆月當時不能說話在心裏狂罵:好狠心的女人!

******

看牙醫的經歷讓人現在想起來還發抖,卻也伴着懷念。

這股內心湧動的懷念讓漆月更生氣,因為七年後站在她眼前的喻宜之,雖然還拿着同樣的阿爾卑斯,但顯然已變成了另一個人。

一個屬于精英階層的人,一個跟艾景皓更搭調的人,一個看上去跟漆月越發遙遠的人。

漆月冷笑一聲,又摸出一支煙點了:“我從來不喜歡吃糖。”

喻宜之攥着糖手垂下去。

她現在也不是漆月的誰,當然沒資格管她。

艾景皓走進來:“漆老板不好意思,今天來打擾是有正事想跟你商量,你知道K市老城區改造項目我們想用秦老的一套概念,不過秦老這個人比較随性,已經回英國了。”

“喻總想飛英國找他再談談這事,想邀你一道。”

漆月:“老子去幹嘛?老子忙得很。”

“明白,但是,”喻宜之開口:“之前秦老設計的月亮一樣的房子,實體就在英國,漆小姐不想去看一下麽?”

漆月猛然擡頭看向喻宜之。

曾經她許諾給喻宜之月亮一樣的房子,因為月亮寄托了她一切關于美好的向往。

可後來,喻宜之離開,她在泥沼般的生活裏逐漸被磨滅了心氣。

而困住她的泥沼甚至已不再是物質——她的物質條件相較于以前是好多了,可是,她已經很久沒有擡頭去看月亮的心了。

而曾經明亮的夢想,又被喻宜之重新推回了她面前。

喻宜之當着其他人,倒一副公事公辦的語氣:“K市是你們家鄉,老城區改造項目到底跟哪家公司合作,錢是一方面,最後改造的項目也很重要不是麽?”

她從晚宴包裏掏出機票放到茶幾上:“漆小姐,我們誠意十足。”

有人嘀咕:“漆老板身份證號都查到了?機票都買了?動作夠快的。”

漆月懶洋洋笑一聲。

喻宜之這是做什麽?好像她們還能找回過去的一切似的。

“喻總,不忙,你難得來我這裏,我還沒款待你呢。”

她纖指缭繞身邊女孩的長發:“婷婷,調三杯長島。”

馬上有人嘀咕:“哇。”

從婷婷站起來時臉上暧昧的笑意,也知道用意不善了。

這包房裏自帶調酒臺,婷婷走過去,年輕女孩搖起搖桶很是酷炫。

他們這的長島跟其他地方不一樣,威士忌加白蘭地,調出來溫溫和和一杯看着不起眼,卻讓普通人喝兩杯之後路都找不到。

漆月:“喻總,請吧。”

艾景皓:“不如……”

漆月盯他一眼:“太子爺,我們第一次見面我就提醒過你,一方有一方的規矩,別什麽事都忙着出頭。”

“既然喻總邀我同行,這酒當然得喻總自己喝。”

喻宜之:“我喝了你就去?”

漆月慵懶一笑:“喝了再說。”

喻宜之端起一杯直接幹了,接着是第一杯。

這屋裏還有些人,是沒見過喻宜之“第一次”跟漆月她們見面時怎麽喝酒的,都被這女人的氣勢震了震。

看着文雅,其實夠野的啊。

她舉起第三杯時面容平靜:“最後一杯。”

漆月盯着她,她對喻宜之的酒量已經有了譜,知道喻宜之現在已經有點暈了,也知道喻宜之絕對會死撐着不露怯。

沒想到第三杯酒灌下去,喻宜之臉立刻紅了,眼裏沁出潋滟的水光,眼淚幾乎要奪眶而出。

艾景皓:“宜之……”

漆月直接過去打開他手,一把攥着喻宜之手腕把她拖出去。

******

附近有洗手間,但還要走幾步。

漆月直接把喻宜之推到隔壁庫房,鎖門。

喻宜之靠在一排罐頭架子上,漆月沒開燈,她什麽都看不清,只知道一定是個不常用的庫房,空氣裏一股灰塵和不透氣的味道,也許還有橄榄菜。

漆月壓低聲說:“求我幫你。”

喻宜之不說話,伸手捏住漆月的指尖。

漆月甩開喻宜之的手,撫住喻宜之的後頸,吻了上去。

漆月嘴裏有清新的味道,混着煙草味,吻上來,分擔了喻宜之嘴裏嗆到不行的芥末味——她太了解喻宜之,一眼就看出喻宜之的酒裏被加了東西。

一點燈光從門縫透進來。

喻宜之手機在晚宴包裏不停震動,手一松,那包就直直掉在了地上。

艾景皓在外面問:“看到漆老板帶一位女士往哪邊走了麽?”

喻宜之伸手摟住漆月的腰。

兩人嘴裏嗆鼻的芥末味散去,也帶走了這個吻最初的激烈,喻宜之輕輕咬漆月的嘴唇,若即若離,纏綿悱恻。

漆月回抱住喻宜之的腰,她想狠狠吻,但她湊近,喻宜之就往後躲,她遠離,喻宜之又咬上來。

這個吻徹底陷入了喻宜之的節奏,其實,這也是漆月很熟悉的節奏——當她們在一起半年以後,她們終于不再像随時要把對方生吞活剝了一般。

有時她們躺在床上,面對面,不做什麽,就是慢慢的接吻。

那時她們對彼此的身體,已經像自己的身體那麽熟悉。在那樣緩慢、輕柔、不帶任何目的的吻裏,漆月經常覺得她和喻宜之融為了一體。

她可以就那樣吻着喻宜之睡着,連呼吸都同化,直到兩人睜眼醒來,嘴唇還吻在一起。

那在漆月心裏,是比做i更接近于“愛”的存在。

在那些碎落于清晨和深夜的吻裏,她一度十分明确的感覺到——喻宜之愛她。

喻宜之在七年後又一次這樣吻着漆月,讓她覺得好危險,想推開,可喻宜之的唇齒間好像有勾子。

直到喻宜之終于輕輕放開了她,卻仍環着她的腰。

艾景皓還在外面問:“看到漆老板帶着一位女士往哪邊走了麽?”

喻宜之壓低聲音:“你只是因為我喝到芥末才吻我的麽?”

漆月不答,只反問:“喝到芥末還把酒喝完,你有病啊?”

喻宜之勾唇。

漆月閉上眼:“喻宜之,我看不得你哭。”

“你都從沒為我哭過,你也別為其他任何人任何事哭,哪怕芥末,也不行。”

*****

等艾景皓終于放棄回包房後,漆月補了口紅,和喻宜之一前一後也回了包房。

艾景皓立刻問:“宜之,沒事吧?”

喻宜之搖搖頭。

漆月坐回沙發懶笑:“喻總酒量不行啊,要不是我趕緊把你拖出去,你可就吐我們這兒最貴的包房裏了。”

艾景皓低聲:“你吐了?”

喻宜之只說:“沒事。”

她臉的确有點紅,眼裏也還有潋滟的水光,與她身上禁欲主義氣質奇妙融合,整個人散發着莫名的吸引力。她問漆月:“去英國的事,怎麽說?”

漆月一副痞裏痞氣的樣子:“再說吧。”

艾景皓實在有點看不過去:“剛才明明說好……”

喻宜之擋了他一下,對漆月說:“漆小姐,屆時我會在機場等你,如果你不來,我就自己去,但是,我希望你來。”

她輕輕的說:“很希望。”

******

喻宜之和艾景皓走後,漆月問婷婷:“誰讓你在酒裏加芥末的?”

“那女人對你說話不客氣!”婷婷笑着:“我替你教訓教訓她。”

漆月玩着自己的指甲:“我讓你出手了?”

婷婷一愣。

“你明天不用來了。”漆月站起來:“不然再待下去,你可能以為這兒由你當家作主,什麽都不用過問我了。”

她徑直走了。

婷婷回過神來罵:“錢夫人要把華亭交給她管,她就飄了?她什麽時候是這麽重規矩的人了?”

大頭勸:“算了,你又不是找不到工作,這樣,我幫你介紹更好的。”

他心想:漆老板的确不是一個古板重規矩的人。

但你觸了她的逆鱗。

那片逆鱗從她十七歲開始生長,到現在,早已長進血脈。

******

晚上漆月回家的時候,看到一個纖細背影坐在餐桌邊,對着電腦改方案。

晚禮服都沒來得及換,銀色細帶高跟鞋扔在腳邊,一只立着,另一只倒了。

其實這些年喻宜之真瘦了不少,肩胛兩塊蝴蝶骨突兀的顯出,像振翅的蝴蝶,随時都要翩然遠去,一種極脆弱的美感。

然而繞到喻宜之面前,那張臉又是極其清冷而堅毅的。

漆月嗤笑:“喻總,真夠拼的啊。”

她坐到喻宜之對面,一手撐頭,指尖在冰涼大理石桌面上點兩點:“你現在擁有了這麽多,一定很慶幸自己當年做出的選擇吧。”

喻宜之看她一眼。

一陣沉默。

漆月懶洋洋站起來:“喻宜之,你最好給我過得好一點。”

她走了,空留下一陣煙草味。

喻宜之沒擡頭,但打字的手指一頓。

“最好過得好一點”,不然怎樣?

不然對不起漆月和她自己付出的那些代價麽?

畢竟曾經最珍貴的東西,到底是被她親手打碎了。

******

喻宜之本以為漆月去洗澡了,沒想到一會兒後漆月轉了回來,把什麽東西狠狠往桌上一放。

一碗熱氣騰騰的面,番茄蛋口味。

然後走了,這回真去洗澡了。

喻宜之吸吸鼻子,繼續打字。

沒立刻吃,大概是覺得自己不配。

然而還是舍不得浪費,合上電腦,面碗端過來。

用來社交應酬的晚宴上當然是吃不了什麽東西的,而且只要一吃,胃立刻鼓出來,穿着貼身禮服難看得要死。這時一碗熱湯面落胃,帶來慰藉。

以前兩人談戀愛時,喻宜之工作就很忙,經常有一頓沒一頓,有時加班到半夜累得要死回家,漆月總會給她下這樣一碗熱湯面。

然後手肘撐在桌上、手掌托着臉,跟她聊閑話。

聊了些什麽呢?忘了。左不過是網絡最近有什麽新熱詞、誰家偶像又塌房了。

喻宜之并不真正對那些話題感興趣,只記得漆月叽叽咕咕的語調、冒着熱氣的身體,讓一碗簡單的湯面變得熱鬧起來。

其實認識漆月以前,喻宜之也總是一個人,但從不覺得“寂寞”。

“寂寞”是擁有過漆月、又失去漆月以後,才感受到的東西。

漆月洗完澡出來,遠遠看到喻宜之一個人坐在餐桌邊吃面。

喻宜之也看見她了,對着她問:“過來坐會兒麽?”

漆月搖頭,頂燈灑在臉上,素來狠戾的一張臉,流露出與她相似的寂寞。

喻宜之的心被狠狠揪了一下,忽然道:“如果,我說我後悔了呢?”

漆月本來已打算走開了,聽了這話腳步一頓。

她回答喻宜之的問題時,通常帶着嘲諷的笑意,此時卻沒笑,而帶着種落寞的肅然:“你以為,世界上真有賣後悔藥的麽?”

說完就走了,留下喻宜之一個人坐在燈下,形單影只。

******

三天後,K市機場。

喻宜之這個工作狂,候機時還在抱着電腦做方案。

時不時擡頭,望着人群湧入的方向,等待着那個金發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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