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悵然若失傷人心

錯愕的顏照望着蘭姑許久,終是邁着步子細心地給她蓋上被子。只可惜手臂還未觸到蘭姑,就見一雙血紅的眼眸橫掃過來。

“都是你,都是你害了我,你……為什麽要來。”蘭姑雙手拽着褥子,哭得聲嘶力竭,抓握的手指許是太過用力,細長的指甲凹斷,淌出滴滴鮮血來,流在被褥,迅速擴散,猶如沁血的玫瑰。

顏照頓了頓,仍然繃緊額頭走上晃來晃去前去。常年刀繭的手移向蘭姑的額頭時,終是費力地縮了回來。

他明白,蘭姑的心裏始終都沒有她。

“你……好好休息!”顏照望着外面飄起的大雪,嘆了一口氣。解下床幔,調了調離床不遠的炭火,起身閉門走了。

床上的蘭姑微微睜起一雙大眼,忽而又慢慢合上,眼角的淚水貼在耳際,啪一聲落在了床上。

靜地吓人。

五日後,一切恢複如常。傷寒的蘭姑終于在破罐子破摔的境地下好轉了。仍舊着一身豔麗的錦袍,紅地逼人眼球。臉上脂粉濃重,時常微笑,沒有病時的蒼白,就像變了一個人。府中上下皆為疑惑,可也不敢深究。

加之蘭姑醒後便處罰了府裏兩個愛挑撥是非的兩個丫頭,引以為戒。自此,再沒人想着去打聽出什麽來說笑。

楚地的水朵朵近來一直住在司徒府,每日每夜為着司徒夫人葉滢焦急。守在她身邊的林宇風不緊不趕,時常能說出的話來也最多是稍安勿躁,靜候佳音。

墨離應着林宇風的命令,當晚便擇了一匹良駒,從煙火居出發,時至今日,也有整整四天了。

而今日是第五日,是水朵朵承諾救治好葉滢的日子。

“喂,你請的人靠譜麽,到底能不能治好葉夫人的病?”水朵朵拾着竹筷敲着桌前的白瓷碗,“你說,要是那是個庸醫怎麽辦,我丢臉可丢大發了。”說着趴在桌上浮想聯翩。

林宇風戲谑道:“若是個庸醫,也挺好。省了醫病的銀子。也……讓朵朵你長點記性。知道什麽叫胸有成竹,什麽叫無能為力!”

水朵朵咋了咋舌,不樂意地扭了扭頭。

此時房外依舊飄來一層淡淡的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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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朵朵羨慕地仰頭說:“我覺得嫁給司徒公子的那位女孩子可真幸福!”手指一伸,對着林宇風晃了晃四下的床簾挂珠以及屋外的陳設,抿了抿唇,“咯,即便是葉夫人這麽久沒醒過來,司徒公子還是迎合着她的喜好。”

林宇風風似笑非笑反問道:“哦,朵朵,你莫不是想嫁人了吧?”幹咳兩聲,撐着右腮,“你若是嫁給我,也會有很多好處。”使了個眼神,繼續道,“比這司徒公子送給他夫人的還要多。”

水朵朵哼哼兩聲,擡頭道:“誰要嫁給你了,抱着冷冰冰的銀子有什麽好的。”瞥了一眼,瞪着林宇風又道,“雖然朵朵吃得是多了那麽一點。可是也不希望每天都跟吃打交道啊!”

林宇風故作憂愁,嘆氣道:“原來你是這樣看得。好處?怎麽偏偏只想到吃了呢?”

水朵朵不解:“除了錢,除了吃,還有旁的用處麽?”

林宇風繼續咳了咳,擡了擡下巴,笑着道:“比如那個?”

水朵朵伸長脖子越發疑惑:“哪個?”

林宇風沉悶一聲不說話,成親這種事情,她怎麽就反應不過來了呢?

門口外一陣踏靴的碎響,司徒葉領着一位頭戴黑色氈帽,外罩虎袍的男子進了門。剛跨門沿,那男子便單腳跪地,對坐着的林宇風一拜。他拱手恭敬有禮道:“子鷹拜見莊主!”

林宇風品了品茶,手一揚,示意他起來。“莊中可好?”

林宇風側眉望去。那喚作子鷹的男子又一拱手,視線仍然停留在林宇風的衣袍上:“莊中一切都好,請莊主放心。”

水朵朵和司徒葉面面相觑,互望幾眼又看着林宇風和那屬下子鷹。

“那幾個惡霸還有去過大哥的私塾胡鬧嗎?”林宇風問。

“自從上次林叔派人去過之後,那惡霸就消失匿跡了。”子鷹一口回道。

“不錯,很好!”說着林宇風的雙目如同冰淩花豁地綻開,漾出一個難得的笑容。

一旁的司徒葉插口道:“我說他火急火燎地趕來是怎一回事,原不過是來找你的?幸好進城之間,我早有準備,否則這怕又得鬧得沸沸揚揚。”

林宇風抱手道:“這真得多虧司徒兄幫忙。”

水朵朵在一旁看着奇奇怪怪的兩人,顯然有點不自信。伸手掐了掐自己的手臂,抽痛一次頓時反應過來這不是夢。可是素來的兩個冷面孔,素來不愛說話的兩人,怎麽突然從對手升級成朋友了。前幾日,林宇風不還得到密報,司徒葉與太子楚夫易一個鼻孔出氣麽?怎麽直到今日卻突然變了個樣。伸出的食指輕輕晃了晃,兩人的眼睛很快轉了過來。

“你……你們……怎麽?”水朵朵問道。

坐着的林宇風不動聲色,模棱兩可地回答:“朵朵,如你所見,我們兩個是朋友。”

水朵朵撓頭:“朋友?不過四日,就成了朋友?”司徒葉不賣關子,耐心解釋道:“之前我因受太子迷惑,以為他會救我愛妻。可如今,才明白自己的執拗不過是癡人說夢。好在水姑娘答應救我夫人,既然如此,我也不用為虎作伥。”

水朵朵搖頭深思道:“如此說來,司徒公子是想通了?”說罷,站起身來。手臂輕輕一搭,樂道,“司徒公子能想通,實在太好了。你放心,我和小風絕對想辦法治好姐姐的傷。”

三人同樂,又一夜的把酒狂歡。

院子裏被雪覆蓋的樹幹承受不住重量的,便迎着夜空,卡喇一聲斷成兩截,另一截就地垂落,筆直插入深厚如尺的積雪中。而拼死拼活要與大雪對抗的丫枝卻盡量撐起壓迫在身的大雪,而轉了方向往斜前方延伸,偶爾來點驚天動地的晃響,抖落一棒的積雪。然後飄去的雪花再重新填滿空隙,企圖恢複得與之前一模一樣。

“原來,你們早就商量好了!”水朵朵恍然大悟,撐着腮顯出很遺憾的模樣,接着眼睛一亮,騰地站起來,焦急道,“可是司徒公子,倘若太子知道,那……那豈不是太危險了麽?”

司徒公子嘆了一口氣,右手執着酒杯,望着窗外:“等到這雪一過。我就打算向皇上遞交辭官退隐的奏折。官場,呵呵,真是一個可怕的地方!”說罷仰頭飲盡杯中美酒。

林宇風舉杯道:“既然如此,我這個做朋友的就提前祝你一路順風!”

司徒葉點頭稱謝,三人一起飲下離別酒。

三更時分,府中的家仆前來傳話,說辦事的屬下墨離已經到了府外。連帶着跟随一路的神醫水靈子。司徒葉,林宇風,水朵朵三人秘密迎接兩人到了府中。

書房裏。炭火多加了一籠,噼裏啪啦燃地更旺,時不時蹦濺出一地的火星。

又一段捉摸不透的對白開始了。

“你這家夥,怎想着從楚地跑到晉國,兜裏的銀子不聽使喚了?”林宇風盯着對面的神醫水靈子指指點點。

水靈子撓了撓頭,悶聲回過去:“我在楚地開個醫館,可沒見到你老前來光顧?”

林宇風咋咋舌,反問:“老兄,說實話,你那個地方跑多了着實不像話。我來個一兩次就算待你極好的了。你覺得一個醫館是該常跑的地兒?”

水靈子擠了擠眼睛,嘿嘿直笑:“就算我那個地方風水不好,你也不該嫌棄。沒有生病,也可以拎着銀子來照顧我生意吧?”

林宇風坐着的凳子一搖,險些吓倒在地。

這晉國神醫原不是個神醫,是大齊熹楓山莊,現今的莊主林宇風兒時的玩伴。少時不愛習武,功底極差。經常被擅長習武的林宇風捉弄。

幸運的是這個小孩兒卻有一雙靈巧的手,八歲時便可以替一些姑姑嬸嬸看病,偶爾運氣好,還能治好一些正常大夫都不能根治的疑難雜症。甚至遇到一兩個剛剛有孕的女婦,還可以為別人查探所生孩子是男是女。

只是這樣一個人最後治來治去就治出一個毛病。一般傷寒體弱的小病經常婉拒,堅決不去出診。

久而久之,水靈子便不滿足楚地的小醫館,而是抄了自己的家夥什子,游到了晉國。

整日整夜研究各種草藥,終究在較短的三年時間裏脫穎而出,神醫一稱五湖四海傳道,其神乎其乎的醫術卻紅遍多國。當中就包括大齊國君齊天傲各大齊公主齊雨泠。

“聽你這麽一說,今日接我到此只不過是救人了?”水靈子意味深長地看了看對面的林宇風,又笑兩聲,“不過,打算給我什麽好處?”

大庭廣衆之下,林宇風躍起,抓着水靈子的衣領,對着握住的拳頭呵了兩口氣,笑道:“你這家夥是不是有點懷舊啊?”

水靈子頭一歪,伸手做出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打趣道:“來,朝這裏,這裏,還有這裏打,最好把我打壞了。我一輩子也就交到你老的手裏了。”

林宇風收了拳頭,順了順水靈子的衣領,谄媚笑道:“呵呵,誤會誤會,你老的後半生還是交到你自己的手裏為好,別禍害別人。”

水朵朵看着此時驚心動人的一幕,怔了好一會兒,才突兀地問道:“小風,這一位又是?”

放在水靈子的腿迅速縮了回來,帶了帶衣袍,柔聲回道:“朵朵,這一位便是我少時的玩伴。現在是晉國名喚水靈子的神醫。相信你知道他的威名吧?”

身後的水靈子樂滋滋地笑了笑,一手朝着水朵朵晃了晃。回頭對上紅眼如兔的林宇風,愣了愣,終是把心裏想要打趣的話壓了回來。

哦,你這小子什麽時候娶了個這麽标致的夫人?

被一句自己聽來都好笑的話代替。

這個姑娘很可愛,看上去性子對我的口。

呵呵,水朵朵幹笑了一聲。

“近幾年來,我這個生意做得不錯。中毒之人比比皆是。就是有點糊塗,其中最多的還屬你們這些貴族!”視線落到屬下子鷹的虎皮上,眼睛閃了閃:“兄弟,你那衣服不錯。哪兒買的?”回頭又轉到正事上:“幾個月前,我本能得到一筆很豐厚的銀子。就花了不費吹灰之力制作的一小瓶藥。”說着用手指捏着比劃了比劃,嘆息搖頭最後補了句:“只可惜,我一個子兒也沒要。”

一旁的水朵朵很配合,大聲疑道:“公子,你可真是個傻瓜。那麽多銀子,為何一個字也不要?”

對面的林宇風在一旁臭罵:“別人不知道你的性子,我能不清楚?鐵定是你要別人做個什麽試藥的缺德事!”

水靈子不滿,嘟嘴道:“不就試藥麽,竟用缺德形容,好沒良心?”

水朵朵在身側幫腔小聲道:“那個……公子,你這确實有點缺德!”

林宇風掩袖大笑了聲,也随口解釋道:“适才你自己也說了,你不費吹灰之力做出的藥,不免費賜給病人也就罷了。卻偏偏拿去做買賣。而且還要弄出個花樣。給錢的不要,反倒讓人冒險試藥?你自己掂量掂量,可不缺德了?”

水靈子扶額自問:“有麽?”

兩人同出一轍,答了個是。

待靜下來,幾人才發現司徒葉悶聲在書房外,雙足沒進雪地,感受着涼意的侵襲。

“公子,今日喚你來,只是想讓你醫治葉夫人,幾年前葉夫人種了劇毒,如今昏迷不醒。煩請你随我到後院看看!”說着起身,望着屋外立着的背影,對側坐着的林宇風使了一個眼色。

林宇風會意,笑着沖水朵朵點了點頭。

穿過涼亭,很快到達葉夫人的後院。

院外的藥草已經失去了早日的生機,被雪壓得如同一株一株雪白的稻穗。漫天的飛雪飄落在門簾上,瞬間融化為水,慢慢地順着墜着的晶瑩剔透的挂珠流下,滴了院門臺階一石的水珠。

然後推了小門,進入到正門,方才望見點着檀香朦朦胧胧的屋子,為了防止飄雪,早先的兩扇窗格子已然閉下,四周還用層層木板緊緊地釘住防止寒風吹進。

之前水朵朵見過的幾個女仆歡喜地打開簾子,放着二人進去。

那年長的女婢笑道:“水姑娘,那日你答應救我家夫人,奴婢們還有點不相信,沒想到今日就要如願以償了。”

水朵朵謙虛道:“姐姐太過嚴重了,這其中的功夫還是小風幫的忙。如若不是……”小心翼翼地對女婢使了個眼色,續道,“這個神醫怎麽還能來到這裏呢?”

水靈子似笑非笑地轉頭看過來,水朵朵忙收了視線站定。

“公子,葉夫人就在這裏了。”女婢上前兩步,掀開紗幔,葉滢穿着得體,又常年昏睡,加之身後這男子又是個大夫,所以這時候并沒有避諱那男女之嫌。

水靈子近前兩步,蹙眉問道:“夫人昏迷多長時間了?”

女婢作揖,黯然神傷:“快有兩年了。”

“兩年?”水靈子一拎長袍,豁地坐下,怒道,“你們怎讓一個大活人昏睡了兩年?”

身後的幾個女婢聚攏,水朵朵不可置信地說出幾人的疑惑:“大活人?公子怎這麽說?”

水靈子捋着袖子道:“具體原因要等我把完夫人的脈才清楚。不過你們的夫人肌膚如雪,唇若紅櫻,氣色很好。怎麽看都不像是中毒的……”說着前額凝成一團,靜靜地望着她的脖頸凸起的地方。

他低聲沉思,這夫人莫非是中了……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請支持。後面內容更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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