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CH.05(修)

鐘昕雖然逃脫了被雪藏的命運,但還是被發配去跟着電影劇組當臨演。

這部電影是星海國際最近投資拍攝的一部民國題材的電影,片中的男女主角都是圈內當紅明星,劇本也有內涵。很顯然,這次星海國際是沖着電影節的獎項去的。

星海國際有心推出一部鴻篇巨制,作為子公司的“天使部落”也要表一表自己的心意。馮總便借機扔了幾個手頭沒有通告的模特過去做臨演,其中就有鐘昕。

兩天後,鐘昕接到了劇組的電話,收拾行李到了城北郊區的影視城。

開工前,場務把臨演聚到一起開始訓話:“我們組的臨演是最難做的,不是胡混的,你們要有心理準備……”

臨演也都是鐘昕這樣有經驗的圈內人,場務諸如此類的套話沒說兩句,便被那些小姑娘模樣的臨演打斷了,你一句我一句,被一群小模特衆星捧月似的圍在中央,樂得他嘴都合不攏。

鐘昕站在人群外,透過人群,遠遠地就瞧見那群人對面冷着眼、抱着懷的謝琳。

鐘昕是被公司發配到劇組做臨演的,而謝琳卻是馮總拜托了劇組塞進來的,兩人地位不同,待遇也不盡相同。鐘昕這邊孑然一人,而謝琳周遭卻圍着幾個同公司的小姑娘,“琳琳姐”長“琳琳姐”短地巴結着。

這會兒,謝琳也看見了鐘昕,沉下臉,冷冷地瞪了她一眼,嘴角挑了挑,又翻了個白眼。

鐘昕看在眼裏笑了笑,扭頭問工作人員:“這部片子叫什麽?”

工作人員随口答道:“《秋意》。”

鐘昕一聽之下不由愣住。

這部電影鐘昕有所耳聞。電影的導演名叫鄭嘉和,堪稱新生代導演中的翹楚。《秋意》是鄭嘉和的成名之作,他拍這部《秋意》,不是沖着票房去的,而是直奔國際三大電影節大獎。此外,這部片子的男女主角都是圈內的當紅明星,還沒開拍便成為網絡上的熱議話題,為片子帶來了不少人氣,使這部片子成為了近年來難得的叫好又叫座的電影。

鐘昕乍一聽有些震驚,倒不是因為這部片子注定紅火的命運,而是因為《秋意》的副導演,陳澤。

鐘昕想到陳澤的名字心裏不由“咯噔”了一下。上一世,陳澤無意中目睹了鐘昕拍的平面廣告,便邀請鐘昕加盟自己的新戲《櫻桃情》。正是因為這部戲,鐘昕的前途毀滅殆盡。

陳澤此時還是《秋意》的副導演,《秋意》獲獎之後,他也跟着有了些名聲,便開始單幹。單幹之後他的第一部戲就是《櫻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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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昕腦子發脹,這一世,不僅她被雪藏的時間提前了,就連和陳澤的相遇都提前了。況且,《秋意》這部片子陳澤是主管臨演的副導演,如果真的有所謂的命中注定,那後邊的道路恐怕也不會改變多少。

鐘昕站在片場邊上,不禁開始四下裏張望,等看到角落裏陳澤胖乎乎的身影時,不由咬住了牙關。

戲馬上就要開始拍了,場務訓完話便把陳澤叫了過來。陳澤一來,那些模特紛紛轉換了巴結的對象,又開始圍着陳澤叽叽喳喳起來,就連謝琳這會兒也往中間湊了湊。

不多會兒,陳澤開始分配角色。剛才套近乎的幾個模特都分到了有臺詞的角色,謝琳更是拿到了一個有臺詞、有鏡頭的富家小姐角色。唯獨到了鐘昕這裏,陳澤停了下來,上上下下看了她兩遍,問她:“以前拍過戲嗎?”

面對陳澤肥胖的一張臉,鐘昕覺得好笑。她沒做過臨演,但情|色片女主角倒是做過一次,那時陳澤也是這樣打量着她,問她以前演沒演過戲,最後又笑笑說,“這片子對演技要求不多,展現媚态就夠了。”

往事不堪回首,鐘昕神色黯然了幾分,咬緊牙,搖頭說:“沒有。”

這回陳澤沒有客氣,指了指老碼頭的河灘邊,“那你先演個浮屍吧,躺着不動就行了,對演技沒要求。”

演浮屍,正合鐘昕的心意。面對陳澤,鐘昕反而覺得別扭,與其像謝琳那樣奉承他拿到個有幾句零星臺詞的角色,過一把戲瘾,還不如跟着鄭嘉和做真正的臨演,從中旁觀主角的演技。

陳澤的話一說完,鐘昕剛準備轉身,便聽見人群裏傳來“噗嗤”一笑。她瞥眼瞧了過去,一眼就看見謝琳捂着嘴,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鐘昕懶得搭理她,轉身跟着服裝師去換衣服。

《秋意》的女主角是當前的娛樂圈裏新生代四小花旦之一,名叫安然。

今天的這出戲主要講的是憶秋的姐姐從東瀛坐船歸來,途中遭遇海盜,生死未蔔。憶秋得知噩耗跑到碼頭來尋人,最後看見鐘昕演的浮屍,誤以為鐘昕就是姐姐,絕望之下,放聲痛哭。

戲不複雜,也沒什麽太難的臺詞,唯有長鏡頭是個考驗,要求安然演出從擔憂到悲傷,再到絕望的表情。

安然以前電視劇演得多,演技略有些浮誇,也不細膩,對長鏡頭處理也沒有經驗,一次次地被鄭嘉和喊“卡”。

前幾遍試演,鄭嘉和還算耐着性子在和安然講戲,等正式開拍,安然依舊是代不進感情,幹哭沒有淚,連聲音也是幹巴巴的,沒什麽層次感。鄭嘉和有點不耐煩了,從椅子上站起來:“憶秋要帶點感情,表情太幹,十幾秒都沒有變化,眼神也太直。”

安然撇了撇嘴,找化妝師過來補了下妝,又默默念了兩遍臺詞,和鄭嘉和示意了一下。

鄭嘉和揮揮手:“再試一次。”

場務打板,安然低頭翻了翻鐘昕的身子,哭喊道:“姐姐……你不能這麽扔下我……”

鐘昕躺在河灘上快有一個多小時了。河灘上都是小石子,隔得後背生疼不說,自己半個身子還浸在河水裏。雖說這是夏天,但鐘昕也架不住在河水裏一動不動地泡上一個多小時。

鐘昕冷得受不了了,嘴唇不由自主地抖動了一下。

等安然演完,鄭嘉和還是搖了搖頭,站起身猶豫了一下,拿過擴音器對鐘昕嚷嚷:“那個臨演,你演的是死屍,嘴唇不能動。”

鐘昕急忙坐起來說了句:“導演對不起。”趁機活動了一下肩背,又安分地躺下繼續演死屍。

鄭嘉和嘆了口氣,剛剛坐回到座位上,手邊遞來一杯咖啡。他擡頭一看,看見林懷予。

林懷予一身民國少爺的裝扮,手裏拿着的兩杯咖啡和他的裝束極為不符。他把一杯咖啡遞給鄭嘉和,另一杯留着自己喝。

“過來看看。”鄭嘉和招呼林懷予坐到自己旁邊。

小屏幕裏回放的是剛剛安然的戲份,哭聲幹癟不說,長鏡頭處理得也不好,表情單一完全沒有過渡,林懷予看了幾秒就覺得煩了,目光不由在小屏幕裏游走,漸漸定格在安然身邊躺着的那具浮屍身上。

“下一場你到河灘邊來找安然……”鄭嘉和和林懷予簡要說了說戲,又說,“和她對戲,你辛苦點。”

林懷予笑着收回了目光,喝了口咖啡又看了眼安然那邊。

安然這會兒在發脾氣,聲音不大不小:“臨演這麽不專業,好好一條戲,本來能過的……”

助理在一旁給她端茶遞水,不斷安慰道:“專業了就不叫臨演了……”

鐘昕聽得一清二楚,躺在地上不吱聲。

不遠處,鄭嘉和聞聲嘆了口氣。他剛剛借故臨演出錯叫了停,不過是給安然個面子,沒想到這姑娘如此不開竅,非但不領情,還在那邊瞎咋呼。

鄭嘉和招呼林懷予,“懷予,要不你先跟她對戲,先拍下一條,帶她入入戲。”

安然聽見導演叫林懷予的名字,側頭看了一眼,先前厭惡的表情一掃而光,換上了婉約的微笑,甜甜叫了聲:“懷予哥,你來了。”

林懷予跟她點點頭,剛剛放下手裏的咖啡杯,就聽安然說:“鄭導您別生氣,再給我一次機會吧!”

鄭嘉和沉默。

拍了多少次了,安然的情緒沒有半點突破,演員缺少悟性,短時間內來多少次也都是一樣的效果。

安然見鄭嘉和不說話,撒嬌地說:“鄭導,要不您再給我說說戲?”

鄭嘉和又耐着性子把憶秋的戲說了一遍,循循善誘:“安然,你的表情不對,嚎啕大哭不行的。你要帶上感情,翻屍體的時候你是忐忑的,翻開屍體,你以為死的人是姐姐,這時你是傷心的。然後你想到你們從小相依為命,姐姐死了,你從此就孤零零的一個人了,你很絕望……你要把這種感情的過渡表演出來。一直嚎啕大哭,就太膚淺了,要有情緒的變化……”

安然似懂非懂,又拍了三遍,依然沒有突破。

鄭嘉和有點想罵人了,安然也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哪裏不對,以往拍電視劇都是兩三條過關,到了鄭嘉和這裏,卻要為這種無關緊要的細節糾結半天。

一時間,片場無人說話,場面有點尴尬。林懷予上前解圍道:“要不先放飯吧,讓安然再琢磨琢磨。”

鄭嘉和沒話說,搖了搖頭,把遮陽帽摘下來,一下子摔在椅子上,轉身就走。

安然有點委屈,這會兒倒是眼淚汪汪地看着林懷予,“謝謝懷予哥。”

林懷予揮了揮手,示意她先去吃飯。

片場上的劇務人員也都去領盒飯了,林懷予沒走,站在遠處喝咖啡。

人走光了,沒人招呼鐘昕,鐘昕慢慢坐起來,揉了揉被石子膈得生疼的後背,擰幹了衣服上的河水,站起身,不由一哆嗦,打了個噴嚏。

她走到一邊,從一堆衣服裏翻出一個背包,摸了摸,從裏邊拽出一袋餅幹,拆開口,塞了一片到嘴裏。

鐘昕頂着浮腫的死屍妝,坐在河邊吃餅幹,吃着吃着,看到波光蕩漾的河面,眼神不由呆了。她的神情停滞了半晌,嘴角不由往上翹了翹。

雖然鐘昕的臉色蒼白浮腫,造型也狼狽不堪,但林懷予還是第一眼就認出了她。

他在和鄭嘉和一起看監視器裏的畫面時就認出了鐘昕,她因為發冷而微微翕動的嘴唇,以及安然抱怨時她的沉默,讓林懷予覺得有些奇怪,這樣隐忍的鐘昕和他前兩天在秀場外看到的人截然不同。

林懷予清楚,但凡是真的識時務,只要進組的時候巴結一下副導演,絕不會淪落到演死人的下場。

林懷予盯着鐘昕看,不知不覺間喝完了一杯咖啡。扔掉咖啡杯,他轉身去找助理小方,小方剛剛幫林懷予買來盒飯,捧過來問他:“牛排和豬排,哥,你吃哪一份?”

“兩份都給我。”林懷予兩份一起拿過來,單手捧在懷裏轉身往河邊走。

小方有點摸不清頭腦,往常林懷予也就吃大半盒就飽了,沒想到今天胃口怎麽這麽好,一下子要了兩盒。小方低聲嘀咕着,沒辦法只好轉身去搶劇組的盒飯。

林懷予捧着盒飯走到河邊。

中午的河邊,水汽在日光的暴曬下蒸騰起一絲燥熱。也許正因為此,大家吃飯的時候都離河邊遠遠的,給這邊留下了一片清淨。

鐘昕獨自吃着午飯,天很熱,她伸手揮了一下衣袖給自己帶來一絲涼風,另一只手摸了塊餅幹出來塞在嘴裏。

林懷予慢慢走過去,靠近鐘昕時,他把盒飯遞到她面前,問:“牛排和豬排,你吃哪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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