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味界的迦南

該死的金木研……

明明一副癟三樣,卻突然……

大門在背後哐當一聲,隔絕外面的世界。西尾錦終于忍不住哇地吐出一口鮮血。

貫穿腹部的一擊,傷及赫包,殘餘的RC細胞也不斷随着鮮血地從傷口中湧出,身體……已經完全失去了自愈能力。

西尾錦從未如此接近死亡……

不想死。

他順從本能,向着有川栖麗姬的房間走去。

就這樣死掉的話,太可笑了。

哪怕死在神代利世的手中,也好過眼前的境況——

因為人類的原因死掉,就算躺進墳墓也會惡心到爛不掉。

鮮血滴滴答答地順着西尾錦的步伐在地上留下痕跡,他打開有川栖麗姬的房門——如同有川栖麗姬本人一般毫不設防的房間,讓西尾錦的嘴角露出一絲冷嘲。

房間裏還凝滞着有川栖麗姬的體香。這種美妙的香氣,令西尾錦叫嚣着吞噬人肉的身體感受到極大的痛苦與興奮。只一瞬,褐色瞳孔變了血紅,眼白也成了黑色……鼻腔裏的每一個嗅覺細胞都在拼命咀嚼着房間主人殘留的冷香。

西尾錦伺機等待着……

對于失去狩獵能力、沒有同伴的孤喰來說,這已是他唯一的希望。

大門傳來鑰匙晃動的聲音,是有川栖麗姬打工回來了。

地上的狼藉讓她的腳步變得遲疑,但她還是如西尾錦所預料的打開了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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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眼。

還有面部兇狠又貪婪的青筋。

有川栖麗姬看到的便是這樣熟悉又陌生的面孔,等待她的是西尾錦蓄力已久的撲食。

然而——

眼前的青年在少女反應過來前便狼狽地摔在了地上。他太虛弱了,以至于無力完成這致命的一擊。此刻的他,就像是一塊脆弱的破布,盡情展示着裂口,即使是有川栖麗姬這樣脆弱的人類,也可以徒手将他撕裂。

咳嗽的血沫濺在地板上,有川栖麗姬倒退了一步。

西尾錦不甘心地伸手,猶如被砍掉身體卻仍然不斷翕張蛇吻的毒蛇。

眼前的少女不斷地小步倒退着,然後旋開腳跟嗒嗒嗒地跑走了。

框——

是大門被用力甩上的聲音,就好像西尾錦的心髒摔落懸崖發出的沉悶響聲。

很快,CCG的鳥類就會聞訊而來了吧。

雖然,這樣的命運和姐姐的何其相似,但是至少……至少我沒有犯下不可饒恕的愚蠢的錯誤,至少,我從沒有相信過人類。

西尾錦勉力翻過身,像是泯滅烈焰迅速冷卻成灰燼的赫眼,直直地望着天花板。

……至少,不要趴着被人殺死。

有川栖麗姬站在懸崖邊。

不愧是傳說中的自殺聖地,眼前裸岩的高山,在夕陽的血光中透露出悲壯之美。

在這條盤山公路的這個急轉彎上,被撞斷一大截的護欄無人維修。除了特地自殺而開車來的這裏的人,也有因為交通事故而掉懸崖摔死的人。

有川栖麗姬将麻繩綁在一邊看起來尚好的不鏽鋼護欄上,她先是在路上用吃奶的勁拉麻繩,試了試欄杆的穩固程度,這才提着黑色的手提箱,小心地跨到欄杆外去……

四方蓮示開車到懸崖邊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場景——

一個脆弱的人類少女,一手提着黑色手提箱,一手拉着麻繩,一邊小心地踩在懸崖邊,一邊把自己仰面往懸崖倒去……

看着這個不是膽大妄為就是腦子裏缺根筋的少女,四方蓮示一時間竟然無言以對。

無論是表情還是心理活動都是“……”的四方蓮示,在少女搖搖晃晃的時候,閃身到近前,攬住對方的腰肢,将其提抱回來。因為四方蓮示個子高挑,被他這樣抱着的少女無論怎麽努力也夠不到路面。

瞪大了雙眼的少女,随即抗議般地軟軟地掙紮起來。

呆立片刻的四方蓮示,仿佛突然驚醒般放下了她,随即猶如避開洪水猛獸般退到一米開外。他稍微壓低下颔,留着點胡渣的下巴就縮進了黑色制服的立領中。

有川栖麗姬有些好奇地看了看他,這個開着普通款黑色轎車的男人單手拎着一個又黑又大的防水質地的長筒包。他有一頭銀灰的中分短發,看起來将近30歲了。不過也許年紀沒有那麽大,只是那種冷淡又倦怠的神情讓他看上去有點滄桑。

有川栖麗姬确定他不是來自殺的以後,就不再好奇他了。她又努力地爬出欄杆……

四方蓮示拉住了她的提箱,她動不了了,便疑惑地回頭。

雖然不太喜歡和別人打交道——倒不是說四方蓮示是個不善言辭的人,而是一想到和人交流後彼此可能産生的羁絆,就産生一種“真麻煩”的感覺——四方蓮示在沉默片刻後,還是開口道:

“繩子不夠長。”

有川栖麗姬看了看手中的麻繩,又看了看眼前的懸崖,在懊惱片刻後露出了茫然的神情。

突然,聽見呼的一聲,一道黑影從眼前閃過,有川栖麗姬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才發現是銀發男人手上的黑包。她回頭看了看對方,眼中閃過像是确認他的安全般有點着慌又瞬間安心的色彩。接着她便不再管他,而是對着懸崖苦惱地想起辦法來。

但是你不能指望一個以為自己能把自己吊下懸崖的家夥能想出什麽好點子。

眼前的少女明顯缺乏某種常識,一種對待“危險”的常識。

四方蓮示并不是什麽壞人,相對于冷漠寡淡的外表來說,他其實是個挺有關愛心的人,不過還夠不上好事做到底的熱心腸。

也許是處于某種好奇吧。

四方蓮示突然很想知道這個少女想要做什麽。

在有川栖麗姬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被四方蓮示抱着跳下了懸崖。

呼呼的氣流風掀起她的黑色長發,她本能地将臉埋向了四方蓮示的脖頸。四方蓮示顯然是對這一片十分熟悉,他跳下來的地方是整片山谷較為平坦的部分。

不過他還是特地挑了遠一些的柔軟泥地,再将有川栖麗姬放下。

眼前的山谷并沒有像有川栖麗姬想的那樣白骨皚皚,只有一具新近摔落的屍體。

屍體已經面目全非,朝下的那片簡直糊成了肉泥,就是骨頭也碎成了一截截。四方蓮示在遠離有川栖麗姬二米遠後便不再有動靜。

有川栖麗姬提着自己的黑色小皮箱向着那具屍體走去。

她将皮箱輕輕平放在石地上,然後蹲在屍體邊,摸出一把水果刀,比劃着開始切割屍體……

雖然屍體已經摔得很爛,藕斷絲連的筋肉骨頭卻不那麽好斷,至少不是沒有經驗的少女可以輕易處理的。

四方蓮示看着少女發着抖卻仍舊努力繼續的手……

偏了偏頭,似乎想了什麽。這才從包裏取出一個防水袋,走向少女。

看到白發青年蹲下身的少女,先是警惕地縮緊了肩膀,好像遇到了搶食的大狼狗的小奶狗,随即想到是對方幫自己下來了,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縮了縮手,然後挪了挪身子,從身體的腰部挪到了上手臂旁……

雖然背影看起來有點蕭瑟,少女的神情卻并不是四方蓮示預想的那般恐懼。

她只是不忍心。

他還是決定幫助少女,他瞥了眼少女的手提箱,把防水袋丢給少女:

“血液和細胞液會流出來。”

少女愣了愣恍然大悟,她打開密封的防水袋,四方蓮示已經動起手來。不需要遲鈍的刀刃,喰種的雙手天然地适用于撕碎人肉。

少女并沒有為眼前血腥的場景而露出驚訝,她只是溫順地低了眸子,微微地将視線錯開。

四方蓮示為有川栖麗姬裝在袋子裏的屍塊,剛好能塞滿她的小提箱。

有川栖麗姬對于這種精準有些驚訝,不過她沒有說什麽,而是安靜地等待着四方蓮示處理剩下的屍體。

最後,地上的血沫殘肉,幾乎不能看出那原本是人的屍體了。

有川栖麗姬緩緩地走上前去,她将裙擺墊在膝下,然後微微俯下脖頸——她肩膀的頭發随着這個動作滑落……——将從手提箱中拿出的雛菊擺放于屍體的位置。

黑色的轎車停在老式的公寓門口。

雖然是淩晨,不會遇到什麽人,四方蓮示想了想,覺得還是應該提醒一下少女,不要被人看到身上的血跡。

不過跳下車的少女,可能是因為急切的心情,甚至都沒有和他道別就提着提箱吧嗒吧嗒地跑走了。

四方蓮示重新發動車輛,準備離開的時候,又聽見跑進公寓樓道的少女吧嗒吧嗒地跑了回來。

四方蓮示放下車窗,就聽見俯下身平視着他的少女,脆嫩地道:

“謝謝你,伯伯!”

她對他揮了揮手再次急切地跑走了。

……

四方伯伯機械地目送少女的身影消失,又機械地調轉車頭離開。

來了嗎?

西尾錦睜開眼睛,有些虛弱地眯着眼。

不過他狹長鋒利的眼形,令這個動作顯出冷酷的意味。

他聽到了有川栖麗姬的腳步聲,CCG呢?他們特地放輕了步調嗎?還是說他已經虛弱到連聽覺都不中用了?

西尾錦露出冰冷而嘲諷的微笑——為了在被CCG破門而入的時候,能稍微體的,不那麽丢臉。

門被打開了。

進來的卻只有有川栖麗姬。

西尾錦不信任的眼神逡巡着她,只是視線卻是模糊的,有川栖麗姬的身影在微弱的晨光中發散發白。

有川栖麗姬将手提箱放到地上。

她想推開,又擔心西尾錦沒有力氣打開箱子,便小心地按開手提箱的彈簧按鈕,撕開防水袋的拉鏈,又将提箱在地板上推過去,推倒西尾錦面前。

然後,她退了出去。

這一次,她輕輕地帶上了房門。

西尾錦處理掉房間裏的血跡之後已經是清晨了。

清晨的陽光攀爬上他的腳趾,舔舐出溫暖的感覺。他沒有像往常那樣戴着眼鏡,這讓他原本銳利的五官,顯出一種少年人的冷澀感來。他無聲地走向客廳的沙發,在那裏奔波了一個晚上的少女正疲憊地酣眠着。

她微微向着自己的右胳膊側着臉,露出的臉蛋和垂下沙發的左手上尚帶沒有擦幹淨的血液痕跡。

潔白的連衣裙也沾染着泥污。

西尾錦單膝跪在沙發邊,遒勁有力的手指摸索上少女溫柔跳動的頸部動脈……

“不要以為這樣,我就會放過你……”

西尾錦喃語着俯身,“後悔、痛苦、憎恨……”

唇貼上少女的頸部皮膚,尖銳的犬齒抵住柔嫩的肌膚裏……

我絕對不會犯姐姐犯過的錯誤。

我是絕對絕對不會被人類打動的。

……

“嗚……”

少女柔軟的鼻音驚得青年擡起了頭,她朝着他翻了個身,并沒有醒來。這小小的動作,卻在這清晨微涼的空氣中,湧起了溫暖的馨香。

她健康粉潤的唇,帶着糖果般甜蜜的色澤。

因為安心而露出的淺笑,讓她的唇線變得更加柔和飽滿。

西尾錦呆愣片刻,随即猛然偏過頭去……仿佛被戲弄了般,臉紅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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