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縱塵第二
——大家好，我是谷子，不能吃的那個谷子。又是一個不眠夜。
唐瀾的計劃很簡單：每人在不同的房間裏假寐，等待鬼火出現。
谷子被安排在二樓上宋翎的房間裏，睜大眼睛看着風吹動窗簾，并聽着有無不尋常的聲音。一兩個時辰過去，卻是毫無發現，還把眼睛睜得疼。他揉揉眼睛，繼續觀察四周，生怕鬼火在自己放松時出現。
到了深夜裏，街上僅剩的燈光也熄滅了，陷入了無邊黑暗。谷子擡手在牆上輕輕敲了四下：有情況嗎？
他很快便得到了隔壁阿青的回應，敲牆兩下：沒有。
他再度躺好，心道，這鬼火今晚也許不會來了吧？
阿青曾告訴過他，這類法力并不強的鬼魂常常只能以恐吓對手作為戰鬥的開始。如果看到鬼火時，不論自己是否強大，都不能慌亂。趁你慌亂之時，它可能一口吞了你。但谷子畢竟是個小孩，全然不懼實在做不到。但這種緊張感已經被僥幸的心理沖淡了。
要不，去喝口水，冷靜一下吧。谷子放輕腳步下到了一樓，樓梯拐彎時突然看見了一團微弱的光。谷子定眼一看，原來是自己擺在桌上的魂魄燈啊......他走近坐下，端起水杯，又瞥了一眼挂在椅子後背，用布遮住光亮的魂魄燈。
等等。
這是魂魄燈，那桌上的是......？？！
谷子猛地擡起頭看見那桌上的燈，那燈分明是一團火，哪裏是什麽魂魄星子！
那團火晃了晃，一張臉漸漸清晰，谷子的心一顫，繼而拔出腰間佩劍，劍光熠熠，向鬼火刺去，卻突然想起了一個致命的疏忽，鬼火沒有實體，他怎能刺中它！
鬼火那扭曲的臉扯出一個角度詭異的笑，向谷子飄來，而那剛才裝着它的瓶子，化作青煙消散。還未等它張開嘴，谷子手中的劍一挑，便掀開了魂魄燈上的布。魂魄燈的光照亮了這一小方地，他也清楚地看見，鬼火那沒有形體的火焰在微微顫抖。
曾經這魂魄燈救過他，而且他也知道，這些法力較低的鬼怪的是懼怕它的。谷子微微松口氣，心道，它應該會離開了吧？最好再也不要回來。
可那鬼火卻只是身形微傾，很快便恢複了詭異的笑容，向着谷子飄來，速度不快，但一直前行。谷子大驚，提着魂魄燈往二樓跌跌撞撞地跑去，砰地推開阿青房間的門沖了進來。阿青一躍而起：“怎麽了怎麽了？”
“鬼火......”谷子站在他身前，道，“我們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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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青翻了個白眼，喊道：“師姐！明秀！快起來！”
鬼火笑着飄上了二樓，尋找着谷子的身影。它看見阿青房間的門開着，便徑直進入，見谷子正背對着它，站在窗前。它張開嘴，漫出陣陣黑霧，可它的笑容，卻瞬間凝固了。
一顆帶着深紫色圓暈的珠子，穿過了它。
它漸漸落到地上，化作一團黑霧。黑霧散盡後的那塊地方。蜷縮着一個身着淡紫衣裳的瘦小女子，她将頭埋進臂彎裏，不敢看谷子等人，仿佛承認了自己的失敗。“抓到了。”纏在唐瀾手臂上的繩子在主人的指揮下縛住了鬼火的原身。
四人圍了過來，谷子道：“她是誰啊？我怎麽好像在哪裏見過她？”
阿青皺眉道：“擡頭。”
那鬼不動。阿青不耐煩地擡起她的下颚，看清她的相貌後，笑道：“是你啊。素春。”
“為什麽這麽做？”阿青帶着平日裏看見她的神情，沒有絲毫敵意，問道。
素春也笑起來，一副任君處置的姿态，道：“你怎麽不問問，他為什麽要那樣做？”
“他？誰？做什麽了？”
“宋翎。”
素春死前，是鎮上一戶普通人家的長女。本是頗為不起眼的一個人物，卻因與財力雄厚的宋家的三公子有交情，成為鎮上的名人之一。
而這位宋家三公子，名喚宋翎。
宋翎十四歲，已是翩翩少年。他生性好玩，常到田間農地散步游逛，而這天，他遇到了正提着籃子摘果子的，十一歲的素春，沒見過這樣的果子。覺得好奇，便上去問是否能給他一個果子。
素春直接拒絕了他。
随從的人要罵她，被宋翎止住了。宋翎帶夠了錢，卻偏偏想要逗逗這個奇怪的姑娘，他覺得很有意思。他有空都來到素春家門外等候，一見素春出來，便大聲問道能不能給他一個果子。素春開始時一直拒絕，甚至讨厭這個閑到不行的富家公子，可後來，她發現，他挺有意思的。
有時在清晨露水未幹時，有時在夕陽映紅天邊時，他出現在屋外的一棵老樹下，見她出來，向她揮手。
于是，十二歲那年的某一天，她給了他果子，不是一個，而是一籃。她還告訴他，她喜歡他。宋翎接過那籃果子，高興極了，也連連答道，我也喜歡你。
此後，他仍然在屋外等候她的出現，她也在等候他的身影從遠方出現。直到十三歲那年。宋翎再次出現時，與他一同前往的，還有一位姑娘。這位姑娘沖她溫和地笑笑，素春點頭示意，問道：“這是......哪位啊？”
宋翎介紹，這是他的未婚妻。
素春當時便震驚了：“你......你不是喜歡我嗎？”
這話說出來很難為情，但她實在是不明白，為什麽，到底為什麽。明明自己都等着幾年後他來娶她的。
“我喜歡你呀，素春。”宋翎道，“可是我愛她呀。”
宋翎和那位姑娘走後，素春渾渾噩噩地度過了一天。當年夜裏，她沒有提燈，在田間獨自行走。本是走過無數遍的路，在她腦海中突然模糊了。她不慎走入了河中，被水草纏住，再也沒能上來。
“都是他害的。”素春突然大叫起來，“都是他！不是他，我怎麽可能那麽年輕就死去！”
唐瀾搖頭道：“這不怪他，他只是個很單純的少年，想跟你成為朋友，僅此而已，是你自作多情了。你的死，歸根到底是你自己造成的。這便是你來宋先生家中報複的緣故？”
素春笑道：“是啊。本來想先殺些人吓吓他，今晚再來要他的命的。偏偏今晚遇上你們了。阿青，感想如何？我是個瘋子，對吧？你們打算，怎麽處理我這個瘋子呢？”
阿青毫不留情地接道：“呵呵，我也覺得你不是一般的瘋。”
他第一次與素春相遇，便是在這個小鎮上。素春修煉幾年後，混入人間，正想用邪術纏住宋翎，剛一施展，便被阿青看見了。阿青上去給這位同道中人打招呼，素春只好編造謊言，說自己是用邪術來偷人間的食物，自己迷路了。
阿青好心地把她送回了鬼市，二人成為了“朋友”。素春再次找到機會混入人間時，“卻再次遇上了這個總是壞我事的人！”
唐瀾并不想聽她說下去了，将她收入了布口袋中，嘆氣道：“你們去街對面的屋子裏叫宋先生來吧。這個鬼該如何處置，就交給他了。”
谷子和阿青對視一眼，一起向屋外奔去。
“果然年少時便動感情沒什麽好結果啊。你說是吧谷子？”
谷子：“......”照這麽說，我也沒有好結果嗎......他思索片刻，道：“可是，如果兩個人都動了感情，那就不一樣了。”
阿青道：“是啊，我要是也這麽好運就好了。”
谷子“啊”了一聲，問道：“阿青也有喜歡的人嗎？”
阿青一怔，繼而道： “沒有、沒有！”
宋翎得知作亂的鬼火是素春時，沒有說一句話，在屋裏靜坐了一整晚。他喃喃念道：“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都是我不好。”
那位曾經的未婚妻，現在已是他的妻子，将布口袋放在桌上，輕聲對宋翎道：“你沒有錯。我們現在應該怎麽做呢？”布口袋很安靜，她能想象得出素春的絕望，和由愛轉恨殘留的愛意。當年從小屋裏走出的少女明明天真爛漫，充滿了陽光氣息，卻被折磨成現在這樣。
“畢竟她殺死了一個無辜的人，不能放了她。”宋翎沉聲道，“就這樣讓她待在布袋裏吧，直到魂魄自己消散。”
妻子望向窗外的明月，月光灑在她的身上。“也好。”
作者有話要說：
任務finished
後面兩章準備空手接糖！再不寫糖我都想打自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