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這事兒你如何得知的?”
顧長珺低頭沉思道。
柳汐歪了歪腦袋, 莞爾一笑, “在我娘的日志中看見的。”
柳母見柳大夫人對老大這般不在意, 于是便對老大多了幾分愛護之意, 在得知“老大”去世的消息後,柳母第一個去了大房。
她看到“老大”屍體的時候, 第一眼便認出了這去世的孩子不是柳世成,而是柳世名。
兩人雖然長得一模一樣, 可是柳母卻清楚, 在老大柳世成的耳垂上有一顆淡淡的痣。
“不過這老大既然用老二的身份活下來, 他應當裝作親近柳大夫人才是啊,我怎麽覺得他對柳大夫人和柳倩倩的态度一直頗為冷淡?難不成這其中還有什麽事兒?”
顧長珺若有所思道。
柳汐擡起頭摸了摸顧長珺的臉, 被顧長珺一把握住, 反手拉到嘴邊親吻着。
柳汐輕笑,“那是因為很多年前大堂哥過生辰時,突然問大伯娘還記得自己的大兒子嗎?”
柳汐記得當時柳大夫人随口便回道:“你提那個短命鬼做什麽?”
當時柳世成臉上的笑容便消失了。
而柳倩倩居然還跟着點頭, “我不喜歡大哥,陰沉的很, 二哥, 他死了也好, 不然你就活不下來了。”
那時候的柳倩倩說話口無遮攔,還很天真。
聽到這句話的柳世成,那顆心是徹底冷了下來。
“我記得那日後,大堂哥便不常對着大伯娘笑了,更沒有親近她們母子的意思, 漸漸的活回了自己。”
面具戴久了會成魔,更何況,這面具還是自己親兄弟的。
顧長珺聽完徐籲了一番,這大房還真會玩兒,随便拉出一個人都是有故事的。
“而且,知道大堂哥身份的除了我娘以外,還有一個人。”
“誰?”
顧長珺問道。
柳汐嫣然一笑,“我大伯。”
顧長珺恍然大悟,“難怪你說他會讓柳世成下手呢,原來這事兒他也知道啊!”
“不錯,雖然不知道大伯為何幫大堂哥隐瞞了身份,可是他對大堂哥是很信任的。”
柳汐起身打開木窗,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道:“今夜,又是一場大雨。”
有了顧長珺在暗中為柳大夫人擦屁股後,柳長明的身體是一日如一日,沒到半個月便下不了床了。
而就在這時,顧長珺将柳大夫人下藥的消息散給了王姨娘。
王姨娘自打流産後便恨透了柳大夫人,知道柳長明如今的模樣是柳大夫人的手段後,獨自思量了一夜才出了房門。
“老爺,妾身有要事相告。”
王姨娘來到柳長明房中時,柳世成正在與柳長明說話。
“有什麽話就說吧,也沒外人。”
柳長明輕咳一聲道,他病倒的日子裏,王姨娘一直乖巧的伺候自己,對于她,柳長明也是很滿意的。
王姨娘看了柳世成一眼,輕咬紅唇,一副不知如何開口的模樣。
柳世成見此很識趣道:“想來姨娘是要與爹說些貼己的話,兒子就不多留了。”
柳長明微眯着深陷的雙眼看了王姨娘半晌,最後點頭,讓柳世成先離開。
柳世成一走,王姨娘便急忙将房門關上,并且不讓下人進來打擾。
柳長明見此皺起了眉頭,他有些警惕的看着王姨娘,不想王姨娘直接跪在自己的床前含淚道,“老爺!您這病有蹊跷啊!”
柳長明大驚!
他掙紮的坐了起來,一把扣住王姨娘的手沉聲道:“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老爺,您想想,您身體一向康健,如何會無緣無故的得重病?”
柳長明點頭,示意對方繼續說。
“您看您吃東西都吃不下,那些大夫怎麽又只會說您勞累,這再怎麽勞累,歇息這麽久了也應當有起色才是,如何會連床都下不來!”
王姨娘一邊擦着眼淚,一邊抽泣道。
“我早就起了疑心,卻查不出半點不妥之處。”
柳長明嘆息道,“你知道了什麽?快些說吧。”
王姨娘恨聲道:“妾身也是有了疑心,于是便讓人盯着熬藥的人,不想卻讓妾身逮住了罪魁禍首!”
“熬藥的人是夫人那邊的,你這話的意思是說……”
“沒錯!老爺,是夫人一直在藥裏下毒!”
“混賬!”
柳長明一把推開王姨娘,“夫人待我情深義重,她如何會害我!我死了整個大房在都城都沒了位置,她如何敢害我!”
柳長明雖然不待見柳大夫人,可是他卻認為柳大夫人對自己的感情是真真切切的。
王姨娘垂下的臉露出幾絲冷笑,擡起頭時卻又是梨花帶雨的模樣,“老爺您莫要急,妾身沒有證據是不敢來說的!”
“證據在哪?”
“這會兒正是熬藥的時候,老爺您與我去暗處等着看就全明白了。”
顧長珺看着柳長明拖着三步就一大喘的身體與王姨娘來到竈房的暗處躲了起來。
沒多久林嬷嬷便來了,她将熬好的藥倒好,跟着便端着藥來到了辟靜之地,從懷裏掏出砒霜撒進了藥中。
柳長明這才信了王姨娘的話,可是他卻沒有半點伸張,而是讓王姨娘找柳世成過來。
顧長珺将父子兩人的談話都聽了進去。
“果然不出你所料,柳長明讓柳世成在柳大夫人的飯菜裏動手腳,給他的那毒無色無味,且不會有半點顯露。”
“是不是花紅?”
柳汐道。
“對!只需要服用半個月,一聞到花香便會暴斃!”
顧長珺一邊說一邊琢磨着什麽時候弄點這種毒過來,說不定日後有用。
柳汐垂下眼,右手摸上左手手腕上的翠珠,“大仇快報了。”
顧長珺停下腳,擡手摸了摸柳汐的長發,“等收拾完大房,咱們再去爹娘墳前上柱香。”
“你想得周到,那就這麽辦吧,”柳汐回頭笑道。
奶娘在院子裏透過木窗看着兩人依偎在一起,心中的怪異突然升起。
這副場景,多年前她曾在未出嫁的柳母與其表妹身上看見過。
想到這,奶娘有些慌,她垂下頭看着自己的手,最後跑出去找到了柳管家。
“怎麽了?”
柳管家疑惑道。
奶娘咬了咬唇,低聲道:“你有沒有覺得夫人和表姑娘太過親近了?”
柳管家嘴角的笑意淺了一些,卻仍然搖頭道:“你啊,別想多了,這老爺出門在外,夫人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她與表姑娘的關系向來好,一起說說話又能怎麽樣呢?”
奶娘聞言,放下了一半的心,“也是,夫人已經成親了,哪會有什麽事兒,是我想岔了。”
柳管家笑了笑,讓奶娘繼續去忙。
等奶娘離開後,柳管家才嘆了口氣。
他沒告訴奶娘的是,早在兩個月前的夜裏,他出恭回來想查查裏院的門關上沒有時,便瞧見了柳汐與顧長珺在那棵大棗樹下相擁親吻的場景。
想起柳父與那位英年早逝的翩翩公子,柳管家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輕手輕腳的離開了。
柳長明中的毒太深,大夫來了也沒有法子。
于是柳長明便快速的将柳倩倩與柳月嫁進了馬家,然後又給柳世成定下了一門親事,對方也是個沒落的名門之後,算是門當戶對了。
柳大夫人知道這事兒時自然大怒,去找柳長明讓他退親,自己的兒子怎麽能娶這樣一個正妻!
不想柳長明壓根不見她,甚至讓下人告訴她,十日後便是柳世成的大婚之日。
“夫人。”
奶娘将禮單送到柳汐的手裏過目。
這是給柳世成成親的禮。
“再加一副翡翠頭飾。”
柳汐看完後道。
奶娘連忙記下。
“夫人,這禮會不會太重了。”
柳汐搖了搖頭,意味深長道:“這裏面,有我們三房給他的謝禮。”
奶娘沒聽明白,卻沒多問。
柳世成成親之日,柳汐與顧長珺都去了,她們看着皮笑肉不笑的柳大夫人偷笑,看着面色蒼白的柳長明嘀咕着悄悄話,等新人行完大禮後,兩人才意猶未盡的出了大房。
還未等到新娘子回門之日,柳長明便瞪着眼睛,死在了床上。
身邊守着的是王姨娘。
她看着手中的放離書,以及一萬兩銀票,最後握住了柳長明漸漸變冷的手,輕聲道:“謝謝。”
她這麽盡心盡力的照顧柳長明不是沒有私心的。
柳長明的葬禮上柳大夫人哭得暈厥了好幾次,看得前來吊唁的賓客都感慨不已。
柳汐獨自來到大房,她看着棺材中的柳長明,面無表情。
柳世成站在她的身邊。
“我讓爹別急,再等幾日,娘便去陪他了。”
柳汐擡起頭對上柳世成那雙黑黝黝的眼睛,“堂哥,你永遠是我們夫妻的堂哥。”
柳汐沒有叫二堂哥,而是堂哥。
柳世名何等聰慧,他自然明白柳汐話裏的意思,聞言笑道:“若是弟夫欺負你,你便來找堂哥,堂哥肚子裏的詩詞歌賦雖然不多,可是那收拾人的法子卻數之不盡。”
正在大房外等柳汐的顧長珺猛地打了個噴嚏。
柳世成永遠記得,那時候自己每年生辰,送他生辰禮的只有三嬸,平日裏記得他的也只有三嬸。
三嬸與三叔去世時他不在家中,柳汐被送走時他迫于柳長明的威脅不敢相助。
柳長明到死也不知道,他體內的毒除了柳大夫人下的以外,還有一味,是柳世成下的。
這事兒,只有柳世成自己知道。
“今夜咱們去看戲吧。”
又過了幾日後,顧長珺突然拉着柳汐道。
柳汐眨了眨眼,“好啊。”
這看戲自然得有戲臺,這戲臺自然是大房。
原本以為柳長明死後,自己好日子會來的柳大夫人失算了。
她剛把柳世成的新夫人叫到院子裏“教規矩”,柳世成便突然讓人請她去家中的小祠堂。
她讓林嬷嬷盯着新夫人學規矩,自己帶着幾個丫鬟來到了小祠堂。
“娘,來了啊。”
柳世成聽見腳步聲,回頭微微笑道。
柳汐靠在顧長珺的身上,兩人靜靜的看着下面的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