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離開

陳思維用了三天時間收好所有行李。

他自從高中畢業來到文華市讀大學,在這裏已經生活十年。十年時間,足夠他習慣并愛上一座城市,曾經他打算這輩子都居住于此,但現在他必須離開。

他其實完全可以只用一天收完行李,他心裏知道自己在期盼什麽,甚至還可笑的想着如果季霖央求他留下,他會不會退讓。

但季霖沒有來。

沒有電話,沒有短信,沒有門口的玫瑰。

他們在一起的第一年,季霖仍改不掉晚上出去浪的習慣,陳思維起初并不敢幹預季霖的私生活,他并沒有把自己當做季霖私生活的一部分。

季霖是他所有隐秘欲望最完美的化形。一個隐藏性向十幾年的同性戀,身邊突然出現一個光芒萬丈的年輕男人,還說喜歡他,他一定是歡喜的,也一定是惶恐的。所以當季霖偶爾住在他家裏,他甜蜜又小心的體貼照顧,做飯、洗衣、上床……沒有哪裏不順從。

季霖是他的鳳凰,但自己并不是季霖的梧桐。他只是鳳凰偶爾栖息的一棵荒野雜樹,即使鳳凰不來,他也無怨無尤。

所以他從不主動邀請季霖過夜,但也經常會想,季霖要是來更多次就好了。

但無人不貪心,他也不例外。

随着季霖在他家裏住的天數越來越多,當季霖不來的時候,他又開始想,季霖要是一直住在他家裏就好了。

這種想法越來越濃烈,他察覺自己對季霖的獨占欲讓他完全處于感情的劣勢,但他仍舊控制不住自己的奢望。

因而當季霖再一次半夜從酒吧裏回來,他沒有給他開門。

其實那是尋常情人間常有的賭氣作為,多少有些警告對方的意味。他難耐的躺在床上,一邊生氣季霖在外面鬼混,一邊又忐忑季霖不再回來。

那一夜他睡得很不好,夢裏全是季霖離開的背影,他在夢中後悔了無數遍,一遍遍的告誡自己不該如此貪心。

第二天早上,他打開門,卻驚訝的發現門口放着一大束玫瑰,玫瑰中間夾着一張紙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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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維維,我保證以後每天都按時回家。——愛你的季霖。”

陳思維再次打開家門,他這三天已經開門無數次,看到空無一物的門口,再轉身回到家裏收拾行李。

但現在他将關上它,然後永遠離開這裏。

門口依然什麽都沒有,他卻像是終于松了口氣,拉着行李箱,利落的關上門,轉身走進電梯。

季霖被鎖在了舅舅家裏,手機和錢包都被沒收。

那天馬奔見到他額頭上的血,也慌了神,趕緊拿來醫藥箱給他止血。

季霖卻愣愣的看着那封陳思維親手寫的辭職信,他一字一句的看完,突然就發了瘋似的往門口沖去。

被趕來的馬奔死死抱住,就在快要攔不住時,馬奔突然問道,

“那個人是不是陳思維?!”

季霖突然就安靜下來,他左臉滿是紅色的血,混雜着無意識流出的眼淚,而眼中是暴風雪,他對自己向來尊敬的舅舅恨聲道,

“是不是你趕他走的?!”

馬奔确定了季霖說的那個男人是陳思維,更是怒不可遏。

“我也是現在才知道!你們……你們居然背着我做這種事!那陳思維到底怎麽蠱惑你的?”

季霖提起嘴角笑了笑,“是我追求他,不關他的事。”

馬奔氣的整個身子都抖動起來,他忍了許久,還是沒忍住朝季霖膝蓋踹了一腳,他用了十足十的力氣,季霖頓時就被踹在地上。

“你父親要是知道你和一個男人搞不清楚,絕對會比我打的還重!”

“他有什麽資格管我?” 季霖跛着腳站起來,冷聲道。

“那你別用他的錢!”馬奔只扔下這句話。

馬奔的公寓在二十三樓,一旦鎖上門,季霖根本就無法逃脫。

他最痛恨被抛棄,而陳思維就這樣不明不白的抛棄了他。他決定去把陳思維抓回來,狠狠欺負一頓,再好言哄一頓,陳思維一定會像以前那樣死心塌地的跟着他。

但現在他連出去都做不到。

他想盡一切辦法,甚至通過陽臺向隔壁人家求救,但馬奔似乎早就想到了這點,早已給樓上樓下左右鄰居打好了招呼。

他做不出以死相逼這種事情,舅舅是世上唯一疼愛他的親人。

在被關的第三天,他終于想到了一個辦法。

陳思維來到一個南方小城,這裏有海,有無數繁花,也沒有人認識他。

他租了一個房子暫且住下來,打算先用積蓄過一段時日,找一份工作。

他剛歇下,就收到一封郵件。

發郵件的人他不認識,但郵件裏照片上的人他再熟悉不過。

季霖和一個女孩的照片,他們在一個餐廳裏,有燭光,有鮮花。那女孩正是李教授的女兒,而季霖穿的那身西裝,正是他趕走季霖那天他穿的那套。

陳思維對發郵件的人有了幾分猜測,他情緒平靜的回複道,

“我不會再回到文華,也将永遠不再見到他,請您放心。”

他把郵箱徹底清空,把舊手機卡扔到垃圾桶,微信也換了新號。這十年的一切都被他抹去,就像十八歲那年他抹去了所有高中記憶。

他打開行李,将裏面的東西一一拿出來擺好,卻在最後發現了一條領帶。

那是季霖生日那天他送的,土氣的藍色,老舊的樣式,季霖卻系着它很久。

他會在一切正式場合佩戴上這條領帶,他會在人群中找到陳思維,向他揚眉一笑,伸出修長的手指正一正領帶,滿意的看着他低下頭,紅起耳尖。

陳思維不知道為何自己會将這條領帶收進行李箱裏,他也把它扔進了垃圾桶,不帶一絲留戀。

只是當小城夜幕降臨,一切喧嚣都離他遠去,他睡在陌生的床上,莫名就哭濕了枕頭。

半夜兩點,他起床,将垃圾桶裏的領帶撿了起來,攥在手裏回到床上。馬奔提了一大堆外面買的菜回到家中,卻發現家中空無一人。

他喊了幾聲季霖,沒有任何回應。不好的想法突然冒出心頭,他趕緊扔下菜盒,向陽臺沖去,結果看到的東西讓他直接軟了腿。

陽臺欄杆上系着一條不太粗的長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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