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趙達達把陳洲這個龐然大物送到醫院一檢查,高燒四十度。

按照以往的慣例,陳洲生病大多得選擇私人醫生,再不濟也得鑼鼓喧天鞭炮齊鳴的先送進來,再各種主任醫師輪番上陣,凸顯出陳家大少爺的排場來。

而如今,陳洲一個人勉強的端坐在椅子上,看着面前的年輕大夫一臉麻木不仁的問話。

“幾天了?”醫生問。

陳洲的眼皮都不願意擡,沒出聲。

趙達達趕緊湊上前:“四天,不是四天就是三天。”

“嗯。”年輕醫生哼了一聲,随後在病例上嘩啦了幾下,繼續問:“你是病人的……”

“弟弟。我是他弟弟。”陳洲整個人暈頭轉向,像是要往後仰。趙達達一把扶住,站在他身後,讓他靠着。

醫生點了下頭:“來,我聽一下。”

陳洲一直閉着眼睛,聽見這話睜開眼,目光從深陷的眼窩射出,很紮人。未等陳洲說話,他口袋裏的電話就響了,趙達達忙手忙腳的給他拿出來,上面沒名字,一道省略號。

陳洲看見那串“省略號”皺了下眉,随之清了清嗓子,接了起來。

“趙秘書。”陳洲沙啞的嗓音瞬間清亮了,整個人的聲音像是某種冰冷的武器,涼飕飕的。

對面說了什麽,趙達達聽不清,只知道最後陳洲回了一句“知道了”就把電話撂了。

年輕大夫把筆怼在桌面上,顯得很不耐煩:“病人,來,我先聽一下。”

“不用了,你給我開藥就行。”陳洲作勢起身,整個人眼前一黑,晃了一下。

年輕大夫不動聲色,仰着臉看他:“藥是我開,你現在這個狀态,開藥也無濟于事,肺要是燒壞了,就不是打針吃藥的事兒了。”

Advertisement

陳洲點點頭:“我知道了,開藥。”

“不是,你是大夫我是大夫啊?你這個病人怎麽這麽不配合!”年輕大夫冷着一張臉,目光鈎向趙達達:“病人家屬,你們家病人怎麽回事,不聽話啊。”

趙達達弓着身子賠着小心,一面怕惹着陳洲,一面怕惹着大夫,兩面難做。

陳洲看了眼醫生辦公室的鐘表,時間差不多了,他爸又派了秘書來傳話。陳洲不願意在陳父的面前示弱,再說那人也不會心疼他,他這個樣子過去,十有八/九會被他爸認為是嬌氣。陳洲縱然不在乎這些,也不願意平白的讨個無趣。

可他現在燒的渾身疼,眼底一片紅,大夫又給他遞了根體溫計,拿出來一看,将近四十一度,這麽燒下去,人就廢了。

年輕大夫給趙達達使了個眼色,趙達達眼疾手快,一把搶過陳洲的手機,兩秒後手機關機,年輕大夫伸着手接過去,把手機鎖緊了抽屜裏。

陳洲:“……”

“現在手機沒有了,你走,肯定是不能走了,乖乖讓我檢查一下好吧。”年輕大夫把着聽診器,不由分說把陳洲按在椅子上聽了聽,發現一切都正常,萬幸沒燒出肺炎來。

“挺好,這身體素質不錯,就這麽燒了四天還健康着吶,得好好珍惜。”

趙達達被陳洲陰沉的目光掃的渾身不自在,聽見這話茬趕緊接了過來:“我哥這人比較倔強,麻煩大夫了。”

大夫擺擺手:“這都是小事,但是你這個做弟弟的還是得多關心關心你哥,不能任由他太自我。”

“一定一定。”趙達達心虛的說着,小心謹慎的扶着陳洲站起。

大夫開了藥,趙達達去取藥打針,陳洲踉跄着走,出門的時候特意看了眼門前的公示牌——

主治醫師:潘就衡

……

陳洲在醫院打了個吊針,趙達達在小潘醫生的建議下給陳洲開了個病房。

陳洲實在有心無力,更何況手機也不在身邊,只能迷迷糊糊的躺在病房裏睡了一覺。

可這覺也沒睡好,針打了一半,一群人就推門進來了。

陳洲的體溫多少降下去一些,大約維持在三十九度左右,總歸比最初清醒了一些。來人盡是西裝革履,個個端着一個小筆記本電腦,招呼也不打一聲,直接沖到了病床前。

趙達達有些摸不清頭腦,問:“你們是誰?”

來人也不理他,徑自推了陳洲醒來。

“唉唉唉!你們幹嘛啊,人剛睡着——”

陳洲被迫清醒,一睜眼就看見了幾抹黑影子。

他再次閉上了眼睛,嗓音沙啞,沖着趙達達說:“給我倒杯水。”

趙達達被這群人氣的就要暴起,無奈于自己跟個豆芽菜似的,只能咬牙忍了。

陳洲喝了一杯水,然後坐起來,問:“什麽事?”

他太清楚家裏那位老太爺的作風了,明晃晃的關了手機,這時候老爺子還能穩穩當當的等着他過去,而不是派人把他粗暴的薅回家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陳洲不去問些沒用的問題,他嗓子疼,只抓着有用的問。

打頭的男人回道:“大陳總,陳董事長讓我們把這些報表送來讓你簽字。”

陳洲說:“我知道了,放這兒,我看完再簽。”

男人沒動,目光依舊灼灼。

“什麽意思?”陳洲的聲音冷了下來。

正在這時,一道聲音響起來:“李護士,這是怎麽一回事兒,病人應該好好休息的。還有,你們都是些什麽人啊?不要打擾到病人休息好不好?”

潘就衡穿着白大褂走了進來,依舊不耐煩的擠過重重人群,并對着打頭的男人說:“……你讓讓。”

說完他把聽診器戴上,認真的查了查,問陳洲:“感覺怎麽樣?要是有胸痛的情況要及時讓你弟弟告訴我,千萬別燒出炎症,不要大意了。”

黑西裝們一聽見弟弟紛紛皺了下眉,目光審視的看着趙達達。

趙達達渾身打了個激靈,感覺自己像是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兒。

潘就衡眼一搭感覺出了什麽。

陳洲深深吸了一口氣,顯得人很累,他問潘就衡:“有單人病房嗎?”

潘就衡把聽診器挂在脖子上:“有是有,就是價格高點,年輕人不要總想着驕奢淫逸啊。”

陳洲對他的打趣不理會,繼續說:“我這邊事情多,影響了別人也不好,開一個吧,反正也住不了多久。”

潘就衡對他提出的換病房有些不滿意,他從進屋的時候就看出來了,這幫人根本就不是看病人來着,要是換成單人病房保不準還會一天來煩幾次。可是轉念想想陳洲的這個意見也不無道理,終歸比在這兒更自由一些。

潘就衡把口袋裏的手機交給了一邊站着的趙達達,色厲內荏的告訴他一定要把握住操控手機大權,不能讓病人過多的接觸,要安心養病。

可他的話還沒等說完,打頭的男人就迫不及待的開口催促:“大陳總,陳董在公司裏等着呢,您沒過去,他已經很生氣了,再說都是公司事務上的文件,要不然……就不要看了吧。”

“盲簽?”陳洲挑着語氣:“虧的公司養你,出了事你擔着?”陳洲眼裏的那點戲谑又出現了,好像什麽都懂,而什麽都不捅破。

可說歸說,陳洲還是接過了文件,問了一句:“哪份最急?”

黑衣男身後的另一個男人湊上前取出最後的那本。

陳洲沒看,翻着在需要簽名的地方寫下了自己的大名,幾個名字而已,像是使了很大的力氣,蒼白的臉低着,露出明麗的輪廓,有些脆弱。

“這一份去給陳董,剩下的明天再說。”

“可是……”

陳洲的眼睛挑起上看,像是狼:“沒有可是。”

一群人盡管還有很多要說的,但誰也沒敢先開口,最後鞠了一躬離開了。

潘就衡一直沒走,他問詢着別的病人,可餘光一直留意,總覺得這個男人活的異常的不快樂。

病房門重新被關好,陳洲仰頭靠在床頭,虛弱的對趙達達說:“……扶我一把。”

陳洲的手掌溫熱,整副身子像是火炭,他剛一落地,沒等再交代什麽,整個人就身子一輕,暈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總覺得最近的這兩章甜的都不像我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