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探秘
虞舟拒絕了姜泓提出的讓司機送她回家的安排,她決定自己打個車回去。可走到了街上,她卻不知不覺地坐上了公交車。
學霸能被稱之為學霸,并非是在智商這一方面遙遙領先,而是因為他們學習的專注度非常人能及。虞舟知道自己的心亂了,所以才屢屢作出不符合自己缜密性格的一些事。
為了打破這樣的狀态,她決定找一個比自己更清醒的人來敲打自己。
“嘟嘟嘟……”她撥通了一個語音電話。
餘晚看着頁面上來的語音顯示,起身離開了圖書館。
“小虞。”
餘晚是虞舟屈指可數的好友之一,餘晚在帝國理工大學讀博,一直和虞舟保持着來往。
虞舟一聽見她的聲音,車廂裏嘈雜的一切都似乎成了背景音樂,嘴角上揚,一下子忘記自己想傾訴什麽了。
“魚丸,你在圖書館嗎?吃飯了嗎?”
“嗯,沒呢。你怎麽在這個時候打來了,是遇到什麽事情了嗎?”不愧是至交好友,一下子就猜到了她的心思。
虞舟坐在汽車右側單獨設置的一列,車到站停了一分鐘,上來五六個人。其中一個阿姨大約有五十歲的年紀,一上來就站在虞舟的身旁,她膀大腰圓,遮去了虞舟一大片的光線。
虞舟一張嘴正準備說話,那位阿姨忽然就開始咳嗽起來,她咳嗽不要緊,可她中午大約是吃了蔥蒜一類的東西,氣味複雜。
“你等我一下。”虞舟對餘晚說道。餘晚正好回頭收拾書包離開圖書館。
虞舟起身讓座,對着阿姨扯出一個微笑。可她人還未完全離開位置,阿姨似乎等待已久,趕緊側着身子擠了過來。虞舟是被狠狠擠開的,即使她原本就準備讓座了。
阿姨露出笑容,道:“年輕人多站站,整天在辦公室坐着容易腰椎疼。”
這就是典型的得了便宜還賣乖,讓人瞠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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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舟收斂了臉上的和善之意,瞥了她一眼後走到後門口下車的位置。
“小虞?”那頭的餘晚還等着她說話呢。
虞舟道:“我剛剛在想,但凡我能像搶座位的人那般厚臉皮,可能我的戀愛經歷也不會為零了。”
“碰到感情問題了?”餘晚聽出了背後的意思。
“嗯。”
“方便說給我聽聽嗎?我雖然戀愛經歷與你不相上下,但好歹咱們智商加起來超二百五啊。”
虞舟失笑:“智商在感情上不起作用。”
“哦,看來我們小虞是真的有喜歡的人了。”
“不能算作喜歡吧,充其量是有好感。可是我們之間的關系有些複雜,我不知道該怎麽處理了。”
餘晚道:“一團亂麻的時候可以試着不用去拆解,放到一邊,用其他事情轉移注意力。”
“這算不算是回避問題?”
“直面問題你會得到答案嗎?或者說你會好受一些嗎?”
兩個答案都是否定的。因為姜泓不喜歡她,也将不會喜歡她。
到站臺,公交車停了,虞舟從後門下車。
“為什麽跟你聊完後我更郁悶了呢?”這是從前沒有過的事情啊。虞舟在街上晃悠着,忍不住抱怨自己找錯了傾訴對象。
餘晚笑着回道:“因為我給出的答案不是你中意的那一個呀。”
對啊。餘晚幾乎是世界上另一個她,她們同樣冷靜自持、善于分析問題,餘晚能給出的建議難道不是她早已确定的那條路嗎?只是她心裏還期待着另一個答案,期待着餘晚會鼓勵她去告白,去一試對錯。
“你什麽時候回國?”虞舟問道。
“還有兩年零四個月。”餘晚給出了十分精準的答案。
虞舟道:“中途不打算回來嗎?”
“家裏太亂,回來也是糟心,不如早點讀完,起碼算作是認認真真做好一件事了。”餘晚道。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若不是父母在外面惹下的事情,虞舟和姜泓也不會這樣認識吧。
虞舟也沒有注意自己在哪一站下的車,可現在環視四周覺得景色太過熟悉。
“魚丸,我找到一件現在可以做的事了。”虞舟揚起了嘴角,“不跟你說了,我要去探秘了。”
這裏是天秀景地,虞舟的家就在這個街區。
家裏的鑰匙是随時放在包裏的,可是她很怕一走到家門口就看到港片裏那令人害怕的“欠債還錢”之類的血紅色标語,一路上都有些忐忑。
走到小區的入口,保安把她喊住了。
“很久都沒有見你了,你們一家是在別處置業了嗎?”保安從窗口探出來道。
虞舟難為情地笑了笑,道:“是有一段時間沒有回來了,我都住在學校,爸媽又出去旅游了。”
“哦,這樣啊。”保安點點頭,從裏面拿出一口袋的東西,道,“這是給你們的,裏面有不少的信,正好今天你來了,不然我都不知道擱哪兒去。”
“好,謝謝。”虞舟依舊忐忑地接過那一口袋的東西。
保安揮揮手,道:“注意水電氣,你們長時間不在家別忘記關閥門了。”
虞舟感謝他的熱情提醒,但還是慌忙離開了。
虞家在出事前也算是殷實人家,能在寸土寸金的G城有一套複式洋房,已經算是有人畢生不能企及的夢想了,何況這套房子還是全款付清的。
正因為房子好小區好,虞舟擔心地滿腔“血書”的情況并未出現。
開了家門,一股潮濕味撲鼻而來,幾個月不住人,家裏的灰塵積了厚厚的一層。
目視四周,她曾在這裏度過了人生中的大半時間,如今有家歸不得,只能看着它積攢灰塵。這一刻,她才真正怨恨起父親的冒進和張揚。
在一樓的書房裏,她找到了一個大木箱子,是用一把老舊的銅鎖鎖起來的,一看就是不屬于虞家的東西。
虞舟猜測到這裏面裝着的就是外公的遺物,她尋遍了書房,終于在書桌的第二個抽屜裏找到了一把與之匹配的大鑰匙。
木箱打開,一股塵封已久的味道襲來,不嗆鼻,反而有些墨香的味道,其中還夾着幾絲樟腦丸的香氣。
虞舟的外公生前是為潦倒的畫家,一生都沒有賣出一幅畫,但卻将畫畫這份事業堅持到了生命完結之時。虞舟雖沒有遺傳到他的藝術細胞,但在讀書做事上面卻有這樣幾分不破樓蘭終不還的意思。
外公過世得早,她對他的記憶就在那個不太起眼的宅子裏。錄音機裏放着一段他永遠聽不膩的昆曲,人在屋裏作畫,畫了幾個鐘頭出來看看天看看樹,有時候還會指點一下在旁邊玩游戲的她。
大木箱裏裝着的大多數他未面世的畫作,打理好的捆成一圈,虞舟一一數過去,整整三十一幅。他一生不止作了這些畫,其餘的都按照他臨終遺言,全部焚燒,一路陪着他去了。
除了畫作,有他常用的畫筆、硯臺、錄音機等等玩意兒,虞舟并未在其中發現與老太太有關的東西,
“難道是我想多了?”虞舟自言自語。
她一向記憶超群,絕不會認錯老太太年輕時候的樣子。
或者說她們就是普通的朋友關系,人走了來悼念一番,似乎也合情合理。
可老太太的神色太悲痛了,接觸這麽些時日,她已經粗淺地認識到這是一位多麽有魄力且冷硬的女士,她怎麽可能為了一位普通的朋友難過至此呢?
虞舟将目光瞄準了那些畫作,她猜想道:關聯會不會就藏在這些畫裏面呢?
費了不少的力氣和精力,虞舟将這些畫統統鋪開到桌上,一張張看過去。
全是山水畫,一張人物畫像都沒有。關鍵是這些山水畫沒一張是她熟悉的景色,讓她想從地理位置上找一些關聯也無處可尋。
畢竟是老爺子的遺物,虞舟不敢慢待,又一張張仔細地卷回去收好。
這一趟大概是無功而返了。虞舟一件件的将東西放回去,歸置整齊。
“嗡嗡嗡——”手機響了。
“夫人,你晚上回來吃飯嗎?”是玲姐打來的。
“不了,我約了朋友在外面吃。”虞舟面不改色地撒謊。
“好的。”玲姐挂了電話,轉頭朝客廳走去。
姜泓本以為她提前離開公司是先回家了,沒想到他處理完公事一回來,人不在家。
玲姐是在他的授意下打這個電話的,原樣将她的話複述給沙發上的人:“夫人說她約了朋友,不回來吃飯了。”
姜泓狀若無事地道:“好,知道了。”
……
虞舟哪裏有什麽朋友可約,她出了小區之後就晃蕩到附近的商場去了,她記得五樓有一家不錯的豌豆雜醬面,好久沒吃正好解解饞。
此時正是飯點兒,雜醬面店的門口排起了長隊。
這家只做豌豆雜醬面,而且是幹拌,其他的都不做。任性的老板自然有任性的資本,他這一家面館可算是給這商場都拉動了不少的人氣,常年排隊。
虞舟點了面排在隊伍中,等着空桌。
大約前面還有十個人的時候她瞄到了店內有一熟悉的背影,為了早日祭到五髒廟,她當機立斷地上前。
“好巧啊。”她坐在戴鴨舌帽的男生對面,笑容滿面。
詹弋擡頭,神色冷淡。
“介意拼桌嗎?”她笑得十分燦爛……以及讨好。
詹弋低頭攪動碗裏的面,道:“介意你會離開嗎?”
“額……”
“89號小碗豌雜。”老板開始叫號。
“這裏!”虞舟舉手。
面來了,虞舟更是不會走了。
“我還以為認識的人當中就我喜歡在這裏吃呢。”虞舟一邊攪面一邊說道。
詹弋沒有回答她,在他的印象裏,他們真不熟。
虞舟見他沒有搭話的意思,正中下懷,她可以好好吃面啦。
此時,商場開始播放陳奕迅的《K歌之王》。
“我以為要是唱的用心良苦,你總會對我多點在乎,我以為雖然愛情已成往事……”
詹弋突然擡頭看她:“你是怎麽做到一邊吃面一邊哼歌的?”
虞舟:“……”
“我哼出來了?”
詹弋:“不然呢?我是聽到你內心的聲音了嗎?”
虞舟失笑,道:“你總算說出一句還算有趣的話了。”
詹弋臉色頓黑,似乎想把剩下的半碗面蓋過來。
“我很喜歡這首歌,以前讀高中的時候還把它作為手機鈴聲了,那時候聽一百遍也不覺得膩……”虞舟笑着解釋,說到一半卻忽然卡了殼,就像磁帶受損了一樣。
詹弋很佩服她的變色能力,初見的時候她乖巧伶俐,在車庫的時候她讓他見到了什麽叫邏輯閉環無懈可擊,如今就坐在他面前吃個面她也能一會兒歡喜一會兒沉默,實在是讓人跟不上她的步伐。
“我明白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她讷讷地盯着他道。
詹弋決定不問,因為他覺得不問才是應對她的最好方式。
她低頭,一頓風卷殘雲将面吃完,放筷子擦嘴,行雲流水。
走的時候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今天要謝謝你,也許你不知道緣由。”
詹弋:“……”
她迅速離去,就像她忽然而至一般。
詹弋只想躲開家裏人安安靜靜地吃個面條,如今盯着半碗面,食欲全無。
虞舟一路飛奔回去,她知道秘密藏在哪裏了,就在錄音機裏。如果要更準确地話,應該說是錄音機裏那盤磁帶裏面。
她從來也聽不懂那咿咿呀呀唱的是什麽,以為是昆曲名段所以外公一聽再聽。現在想來,詞兒倒是次要的,誰唱的才是真正要緊的,那也正是外公魂牽夢繞都放不下的。
作者有話要說: 虞外公:沒有藝術細胞的人就這樣,真相擺在眼前了都還是個睜眼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