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結束
虞舟是踩着芭蕾舞步下樓的,扶着欄杆輕盈地像只即将在枝頭起飛的鳥兒。
玲姐在餐廳擺放餐具, 一轉頭出來看見她滿面的笑容, 不僅問:“是做了什麽好夢嗎?”
虞舟搖搖頭, 笑着看着窗外,感嘆道:“多好的天氣啊,難道不應該有好心情嗎?”
玲姐疑惑地看向外面, 初秋的早上因為薄霧一切都顯得朦胧, 怎樣看出好天氣的?況且這樣望出去除了泛黃的樹葉, 還有什麽好景色嗎?
“早餐已經好了。”玲姐道。
虞舟走到餐桌旁, 定睛一看, 指着那盤有點像披薩的東西,道:“這是……”
“手抓餅, 先生做的。”
“啊?他不是七點的飛機到江城嗎,哪裏來的時間做早餐啊。”虞舟驚訝地道, 探過身子去看, 左看右看, “況且……這樣的造型他也端得上桌?”這很不符合他精益求精的做事風格啊。
玲姐在一旁笑而不語。她只要想到剛剛先生在廚房忙活了半天折騰出這樣一盤東西的時候,他那臉色啊……她還是第一次看他将眉頭皺得那麽深呢。
一轉頭, 先生看見她在旁邊笑, 立馬嚴肅地道:“你看着她吃完, 不準有剩。”
為了成全先生的自尊心,玲姐将盛着手抓餅的盤子往虞舟的方向推了推,并輔以懇切的眼神。
虞舟一想到他要趕早班機又要履行他之前的承諾,忙忙碌碌地在廚房折騰出這個東西, 心裏覺得好甜又好笑。
“吃。”她伸出叉子,堅定決心。
“咿,味道還可以啊!”虞舟作出了真實的反饋,吃了一口又接着一口,味道的确不錯,除了賣相較差以外。
玲姐看她不似作假,悄悄短信告知姜泓,也算是給了他落地之後第一個好消息。
“我發現姜泓很有做廚子的天賦,定向培養一下說不定能發展成第二職業呢。”虞舟邊吃邊評價道,“現在不都流行斜杠青年麽,他很有潛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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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姐笑着道:“可先生的第一職業好像已經将大多數人比下去了。”
“也要跟自己賽跑嘛。”雖然他處于領先并将長期領先的地步,偶爾還蹿到人家的跑道,更多時候還跑出了N個身影,但也要和自己較勁呀。
玲姐難得和她持有不同意見:“專心做一件事,做到極致就好。”
“玲姐,你很适合幹我們這一行啊。”虞舟笑吃完了,笑着抹嘴,“很有科研精神。”
“謝謝夫人,我想我已經選好了職業。”玲姐眨了眨眼回道。
撬牆角失敗,虞舟比了一個“OK”的手勢,起身準備出門。
校門口,虞舟正準備入內,突然聽到了幾聲急促地喇叭聲,她轉頭看向旁側,發現了高陶高調的粉色跑車。
虞舟繼續駛入校內,瞥了一眼後視鏡,發現高陶竟然下了車直接追了過來。
追車是多麽危險的事情啊!虞舟趕緊靠邊停下,下車。
“追着車跑你以為你在演情深深雨蒙蒙啊!”她沒好氣地對着來人吼道。
高陶踩着高跟鞋狂奔了數十米,上氣不接下氣地站在她面前,雙手撐膝,面色泛紅:“你不搭理我,我又不能開車進來,不追怎麽辦!”
“大姐,我總不能把車停在校門口跟你聊天吧。”虞舟單手叉腰,無奈地看着她。
高陶:“……你是準備停好車了再出來?”
“不然呢?”
“……”
虞舟将車靠在了車位上,鎖好車走過去,看她坐在馬路牙子上等她,神色頹靡又緊張,知道她是為了昨天的事而來的。
“吃早餐了嗎?”虞舟站在她身旁。
高陶拍拍屁股站起來,不好意思地笑笑。
虞舟将她帶到了學校食堂,買了一杯豆漿一籠醬肉包。
“吃吧。”
高陶埋頭吃了起來,兩人之間重歸寂靜。
虞舟不知道她幾點到這裏的,但一想她昨晚不知道瘋了多晚才回去,今天卻這麽早爬起來到校門口堵她,這點誠意她還是感受到了。
“你找我做什麽?”虞舟問。
高陶捏着包子吞吞吐吐地回答:“就昨晚的事啊,對不起……”
“哪方面?”
“我抽……的方面,而且沒有送你回去。”
虞舟輕笑,這樣看來她把握重點的本事還是很強的。
“我知道那樣不好,但是……”高陶想解釋,但又覺得怎麽解釋都無用,她好像知道虞舟在這方面的零容忍了。
“我們還能做朋友嗎?”高陶鼓起勇氣問道,她比較關心這個。
虞舟想了想,回答道:“我是不會對朋友袖手旁觀的,也不會允許我的朋友放任自流,從這方面來看,我們還是做熟人吧,至少沒什麽道德壓力。”
虞舟很清醒,她無法勸阻高陶從歧路上折返,更不可能真的帶她去找警察叔叔。只有這樣了,保持距離,做不必對彼此生活指手畫腳的熟人吧。
高陶失望地走了,她來這一趟是自己錯估了虞舟的原則強度。虞舟不是她那些狐朋狗友,她也沒辦法将她歸類為那一類的朋友,于是,只有道不同不相為謀了。
更讓她生氣的是,她走了很長地路到了校門口,發現自己的車已經被拖走了。
“校門口禁止停車。”保安冷冰冰地告訴她,“你自己去交警隊接受處罰吧。”
手機包包都在車上,她倉促下車,身上除了一個現在無用的車鑰匙,什麽都沒有。
“嘟嘟嘟。”身後似乎還有催促她不要擋道的喇叭聲。
高陶跺腳閃開,從她旁邊駛過的車突然停下來了。
“你是虞舟的朋友吧?”駕車的女司機将車窗降了下來。
高陶側頭看她,她是虞舟的朋友這一事實剛剛被否認,她該怎麽回答。
“你誰啊?”高陶沒好氣地問道。
“虞舟讓我送你回去,你車不是被拖了嗎?”
高陶眼睛一亮:“是嗎?”
“上車吧。”
“OK。”
白色寶馬彙入校門口的車流,一路朝前駛去。
“剛剛開寶馬的女生不是之前在貼吧火的那位嗎?”校門口路人甲女生說道。
“生物學院的那個?”路人乙好奇地追問道,“有兩個出名的呢,你說的哪一個?”
“當然是在圖書館門口挨了巴掌的那個。”甲女生笑着看着寶馬的背影,“看她這不要臉的樣子,是還沒有長記性啊。”
“寶馬都開上了,還在乎臉?咱們要臉的怎麽樣,不還是老老實實擠公交嘛。”乙女生嘲諷地道。
“走走走,上課了。”
這一幕,校門口很多人都看見了,大家笑一笑也就過去了,畢竟這不是什麽好榜樣,而且copy的難度太高,誰都沒有存着學習讨教的心。在這裏大部分都是老實孩子,成功畢業然後找一份體面的工作,這才是讀書人的正經路子。
事實上,虞舟怎麽可能讓楊冉去送高陶,不過是她停在一邊偷摸地瞧了一陣而已,打着虞舟的幌子也是為了更方便地接觸高陶。楊冉跟随徐大治出入了幾個不大不小的場合,也從旁人的口中聽說過高陶的名字,她正愁沒有辦法融入她們的圈子,機會就這樣送上門來了。
“你和虞舟是同學?”在車上,高陶問道。
楊冉用很随意但卻親切地口吻說道:“是啊,在她沒有結婚前我們還住的同一個寝室呢。她可是我們生物學院的女神,學習好又長得漂亮,就算不是嫁給姜總也能嫁個不錯的男人。”
高陶對虞舟感興趣,可虞舟從不将私生活挂在嘴邊,學校的事情說了高陶也聽不明白,所以高陶一直覺得虞舟很神秘,這種神秘讓她忍不住想從楊冉的嘴裏多知道一些關于她的故事。
于是,一個心生好奇一個心懷鬼胎,一路上倒是有得聊。
“她這麽厲害?那個什麽生物學大獎還是國際性的?”
“你們這行畢業了是去做什麽啊?”
“虞舟有說過想去哪裏工作嗎?”
“……”
楊冉不愧是考入G大的博士,腦袋靈活又會察言觀色,在虞舟面前耍不出的花樣在高陶這裏卻是耍了個夠。
她的這些行為虞舟自然是不知道的,一個人就是再聰明也無法預設其他人的下線。
虞舟一進學院的大樓就有人告知她副院長有請,虞舟多問了一句:“哪位副院長?”
“盧副院長。”同學回答道。
虞舟心裏覺得奇怪了,盧梅是分管行政的副校長,她找自己會有什麽事呢?
上了五樓,虞舟敲響了盧副院長辦公室的門。
“請進。”從裏面傳來一聲很輕柔的聲音。
虞舟推門進去:“盧院長,您找我?”
盧梅坐在辦公椅上,一身靛藍的絲質襯衣,胸口還別着一顆鑽石胸針,看起來端莊又氣派。她笑着指了指對面的椅子,道:“來,坐。”
虞舟落座,等待她的指示。
“是這樣的,我們這邊和史密斯教授有一個關于H9N2亞型流感病毒NS1基因序列分析的合作課題,學院這邊準備派你加入課題小組,你願意嗎?”盧梅雙手握筆搭在桌面上,笑着看向她,“我知道你上次申請加入貝德瑪教授的小組被拒絕了,對此我表示遺憾,但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啊,機會不是又來了嗎?”
盧副院長的消息可真靈通,虞舟在心裏寒顫了一下,覺得眼前這女人莫名地面容有些可憎。
但她還是作出了一副思考的樣子,道:“我記得風浪師兄之前有一篇論文是研究這個方向的,師兄好像比我更适合這個課題小組。”
盧梅沒想到她會婉拒,笑意稍稍收斂了一些,道:“你是我們生物學院最優秀的人才,我們介紹你加入史密斯先生的課題也是給你提供一個展示自我的平臺,你确定要将這麽好的機會讓給你師兄嗎?”
“談不上是讓,只是覺得師兄更适合。”
“可是院裏一致認為你才是最合适的人選,薛教授也推薦的是你。”盧梅微笑着,隐隐帶了一些強制性地口吻,“你可不要辜負了院裏對你的培養啊。”
還有什麽話說,虞舟點頭:“那我服從院裏的安排。”
“很好,那就這樣決定了。”盧梅滿意地笑了起來。
虞舟起身:“那我先回去了?”
“等等。”盧梅同樣站起身來,走到虞舟的面前,笑着問道,“小虞啊,你跟院裏同門們的關系怎麽樣?”
“還可以啊。”
“那你結婚的時候怎麽只邀請了楊冉一個呢?”盧梅保持着微笑,但笑容裏卻帶了點兒別的意味,“現在院裏的老師和同學都在議論,你這樣是不是不太合群呢?”
虞舟驚訝,這個年頭還有上趕子送份子錢的?
“是嗎?我都不知道。”
盧梅點頭,靠着桌子抱着肩膀,一副過來人的口吻道:“我像你這麽年輕的時候也有些心高氣傲,但年紀漸長才發現朋友是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你在學業上确實優秀,但在情商方面好像還有待提高。”
虞舟從未被老師這麽指着鼻子說情商低,也從沒有見過這麽不給學生留面子的老師。
“是我考慮不周,本想不給大家添麻煩,沒想到卻讓大家誤解了我的意思。”虞舟臉色平淡地道。
盧梅見她還沒有領會自己的意思,不妨稍加暗示:“同學間的團結很重要,你可以私下請同學們到你家去吃個便飯,到時候大家自然明白你不是要疏離他們,想來也不會對你有意見了。”
聽到這裏,虞舟總算聽出點兒弦外之音了。意思是她得邀請同學們,不,同學們是次要的,重要的是老師們,一起到她家裏去吃飯,說不定還要順便介紹一下她的先生,這樣才能算完。而這頓飯的主角當然也不會是她,是聲名赫赫的姜老板才對。
可即使虞舟懂了,卻不代表她要這麽做。
“我明白您的意思了。”虞舟作出恍然大悟的樣子,“謝謝您提醒,我知道怎麽做了。”
盧梅擺出一副孺子可教的笑容,點點頭:“去吧。”
“謝謝盧院長。”虞舟關門離開。
虞舟走在樓道裏,臉色一下子變得沉郁。她見過學術的黑暗面,也領教過那些知識分子背後的尖酸刻薄,但她還是因為剛剛的一番話對盧梅心生厭惡。在盧梅看來,學生應該只是一塊跳板,讓她可以接觸到更多資源的跳板。
以老師的身份來傳授一些扭曲的三觀,真是惡心透了。
作者有話要說: 都說最近是影視業的寒冬,對于我來說是寫作上的寒冬。
這場面,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