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錢錦姚消失了一段時間，再回來的時候已經快入夏了，增重的這三個月裏他确實長胖了三十斤，已經隐約有了肌肉的雛形。
他每天都給弟弟發一條信息，但是這一條通常會鋪滿整個屏幕，錢小伽一次都沒有回過，自顧自的生活和學習，慢慢的掙錢長大。
這期間錢小伽和他媽媽去了趟泰國，在泰國玩了一周，那一周過得比較開心，錢小伽在朋友圈發了幾組照片。
回來後工作室這邊也開始熱了，四五月份的天氣相對宜人，錢小伽在家門口不遠處的地方看到了他哥捧着一束鮮紅鮮紅的玫瑰朝他走來，笑容一下子就垮掉了。
“伽伽，哥哥送你花，收下吧。”
錢錦姚很久都沒見過他，可是每一次見都會再重新愛他，從錢小伽踏進錢家大門的第一天起他就移不開眼，可是那時候他還年輕，現在一轉眼都三十二了。
錢錦姚今天生日，錢小伽忽然想起來，至于他為什麽把這事兒會記得那麽清楚呢？因為回到錢家之前，他媽媽要他背了一遍錢先生和原配夫人等等好幾個人的生日和電話號碼。
這些事情本意不壞，只是現在想起來怪怪的，所以錢小伽難得沒有一見面就對他哥出言不遜，抱着花回家。
到家門口錢錦姚停了下來，錢小伽進屋半天才注意到，又回到門邊特意去請他進來，不懂他這回玩的什麽把戲。
“坐，我去給你倒水。”
錢錦姚點點頭，坐在他的沙發裏面，這個家看起來和他想象中一模一樣，到處充滿着弟弟的味道。
錢小伽是個挺喜歡戶外運動的男孩子，二十六歲多也還保持着良好的生活習慣，雖然家裏東西比較複雜，但是一點兒也不雜亂。
他的沖浪板和滑板都放在一樓，說明他經常和朋友出去玩耍，他的冰箱裏有幾瓶啤酒和一瓶伏特加和威士忌，說明他喜歡調酒和朋友一起開party，他還有一些很典型的“藝術家”習慣，比如花錢買好看但不實用的小東西，牆上挂的幾幅畫都是藝術家朋友們的作品，有原作也有複制，很多是普通人不欣賞也看不懂的。
他有錢但是沒有揮霍，過着看起來簡單但又不平凡的生活，錢錦姚捋了捋自己西服的袖口和領帶，站起來接過他給的咖啡，笑着說道，“伽伽，哥哥今天三十二歲了，你能不能陪我過個生日呢？”
錢錦姚笑得特別燦爛，總是忍不住在弟弟面前表現，錢小伽皺着眉思考一陣，說，“我給你買個蛋糕，你自己去找你朋友玩兒吧。”
“這會兒沒有人在附近，不好找，蛋糕我自己買了，冰箱裏的，你跟我一起吃個飯就好了，哥哥買了很多菜，今天做大餐給你吃，吃完了我們一起切蛋糕許願，只陪我一會兒就好了，哥哥求你了，好伽伽，求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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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錦姚總這樣，錢小伽覺得很奇怪，他不是沒見過男人撒嬌，有時候同性的朋友之間也會偶爾發發瘋之類的。
但是他哥是真的撒嬌，別的人都只是開玩笑而已，錢小伽快被他酸死了，精神也變差了，悻悻說道，“那你先回去做，飯好了再叫我，反正隔得也不遠，待會兒我走過去就行了，你提前三十分鐘給我發個短信，我保證準時出現。”
錢錦姚心都碎了，不敢相信弟弟還是那麽讨厭他，退而求其次說道，“那萬一我做的菜你不喜歡呢？那不就浪費了嗎，還是跟我一起吧，我做的時候你可以在旁邊看着，我們還可以聊聊天說說話，就這一次而已，哥哥難得過一次生日，伽伽陪陪我吧，好嗎？”
錢錦姚笑得那麽燦爛，錢小伽實在不好意思再拒絕他一次，別說人家是過生日了，就憑伸手不打笑臉人這個老祖宗定下來的規矩，他感覺自己都有義務再給錢錦姚這個客人倒一杯水……
“你能別那麽看着我嗎？只是吃個飯，吃完我就回去，蛋糕和許願什麽的，你搞快點，別太拖拉了，我明天還有事兒……”
錢錦姚最後還是得償所願，錢小伽跟着他上了車，本來說是走過去的，不過有車就算了，待會兒他自己走回來也行。
到了家錢錦姚開始收拾，将就着穿上圍裙開始做飯，他的襯衣都是新買的尺碼，以前的還是大了，還需要長個好幾十斤才穿得上去。
“伽伽，你猜我長胖了多少？”
“……不知道。”
“三十斤，三個月，本來說半年的，但是醫生說我底子還挺好的，所以也不算太傷身體，哥哥厲害嗎？伽伽？”
“嗯……”
錢小伽還是不怎麽愛搭理他，因為錢錦姚說的他都不感興趣，主要是也不敢表現出任何興趣，怕這個神經病順杆兒爬，然後就又騎到他頭上來了。
錢錦姚一邊做飯一邊和他搭話，錢小伽明天卻是真的有事，他明天要去藝術集市賣一賣自己的周邊，約了朋友一起，順便下午完事兒之後還要去打球。
這一天天豐富的生活填滿了他的內心，錢小伽早已經走出來了，趴在沙發裏“啪嗒啪嗒”的敲着鍵盤，一直到他哥做好飯喊他。
吃飯的時候就沒有玩了，可是錢錦姚卻拿了紅酒，錢小伽現在一見這玩意兒就犯憷，覺得還是有些惡心，于是佯裝不經意的說道，“我不喝酒的，你別開了。”
紅酒開瓶之後還是應該當日飲用完畢最好，所以錢小伽覺得他哥肯定安了不好的心思，錢錦姚卻只是笑笑，自顧自打開瓶塞，說，“沒事，我自己喝一點點，就只是調節一下氣氛而已，我不會讓你為難的伽伽，哥哥那麽愛你，舍不得……”
錢錦姚還沒開始喝就發瘋，錢小伽很難相信他所謂的“愛”，快速的吃完了牛排和沙拉，百無聊賴的戳戳盤子，慢條斯理的撕着餐前面包，“我感覺蛋糕可以拿出來了，免得待會兒都凍硬了。”
錢錦姚于是就聽話的去拿蛋糕，他買的是六寸的小蛋糕，在M國這邊的店裏确實是算小的，但是在只有他們的家裏面算大的。
“你快吃吧，我去幫你洗洗碗和刀叉，吃完切蛋糕，許個願什麽的，然後我就走了。”
“你很讨厭我嗎？”
“……”
這不是讨厭不讨厭的問題，是他們來之前就已經商量好了，錢小伽默默地吃着面包，連牛排的肉汁都被他舔幹淨了，他就差把盤子也一起吃了，“你想多了，我明天真的有事，再說了……你又沒有提前通知我，我連禮物也沒準備一個，壽星過生日我這也太冒昧了，明天有空給你帶個禮物回來，你別胡思亂想，行嗎？”
錢錦姚一聽見他說要送禮物可開心了，一口幹了半杯紅酒，紅着臉坐到他身邊去，本來想牽他的手，卻還是忍住了沒有亂動，“買什麽禮物啊？可以提起告訴我嗎？哥哥從來沒有收到過你買的禮物，給我簽個名吧，哥哥想要一份最獨一無二的生日禮物。”
“……”錢小伽思索了一會兒，強忍着離開的欲望，憋了半天說道，“以前不是給你買過嗎？怎麽就沒送過了……”
以前确實是送過，但都是他媽媽指使的，為了讨好姓錢的一家人準備的昂貴又貼心的玉石珠寶、手表錢包之類的東西。錢錦姚不是不喜歡那些，只是覺得按照弟弟的性格絕對不會送這樣的禮物，于是斟酌了一會兒說道，“哥哥不是這個意思，你別誤會，哥哥是想要一份比較年輕的禮物，你和你朋友之間都送什麽呀？伽伽把哥哥當成朋友好嗎？別送貴的東西，送有心意的，哪怕一張紙哥哥也喜歡。”
錢錦姚情不自禁的伸手握住了他，趁着酒勁兒輕薄了他，錢小伽被他親了一感覺汗毛直立，再也等不到吃蛋糕了，站起來說道，“有什麽就送什麽，你也別提要求了，我先走了，祝你生日快樂。”
錢小伽沒有開車，所以真的只是走，走的時候急急的跑了起來，錢錦姚立刻追了出去。
他追的時候甚至還沒有換衣服，一身牛排味的襯衫在夜風裏飄蕩着，透過襯衫可以感覺到他排骨一樣的身材，以及奔跑起來纖細修長的四肢。
錢錦姚在拐角處追上弟弟，抱着他大喘氣，他真的很害怕弟弟讨厭他，氣喘籲籲說道，“不要禮物了……不要了……陪我吃蛋糕……陪我許願……伽伽別走……哥哥錯了……”
錢錦姚說完就感覺心髒驟停，換了好久才有實感，錢小伽一轉過來就看見他哥蒼白到毫無血色的嘴唇和刀削般的臉頰，有些沮喪的說道，“你就不能好好的嗎？為什麽非得纏着我呢！我是你弟弟，我不是別人！！”
錢錦姚當然知道他是弟弟，所以才會這麽痛苦，如果是毫無血緣關系的陌生人他也不至于那麽卑微，已經到了懇求的地步，“求你了，吃一口也行啊……伽伽……哥哥錯了，錯了……”
他才沒有錯，錢小伽感覺自己做錯了，他一次次的心軟根本換不回尊重和祝福，只有無賴和近乎殘忍的逼迫！
如果不是因為錢錦姚看起來要死了他絕不會回去，可是回去以後也還是忍不住後悔，他不明白自己到底有沒有再躲的必要，呆呆的看着他哥給融化的冰淇淋蛋糕插蠟燭、唱祝福，然後沉默着，只能裝作毫不在乎。
“伽伽，哥哥送你的花你喜不喜歡？”
錢小伽點點頭，敷衍的笑了笑，錢錦姚繼續道，“那你能不能接受哥哥的生日願望裏面有你在呢？”
這話他自己憋着不好嗎？閉上眼睛默默地許願不好嗎？錢小伽真搞不懂他怎麽想的，自己先閉上眼睛，淡淡說道，“生日願望說出來就不靈了。”
“哦，那我許你不愛我，是不是你就愛我啦？”
錢小伽想離開，可是又怕他哥再追出來，要真死在他眼前的話其實他還是接受不了的，所以只好妥協，“沒用，你愛許什麽許什麽。”
“那我許你喜歡的吧，你喜歡畫畫，喜歡滑板，喜歡和朋友聊天，哥哥祝你以後長命百歲，然後有很多人欣賞你的藝術，有很多朋友祝福你生日快樂……伽伽，你能不能只愛我一點點？今天生日，就要一點點，哥哥求你了，一點點也不多……”
錢小伽根本不知道何為一點點，可是卻不想再和他争辯，只是沉默着擁抱了他一下，面無表情說道，“吹蠟燭吧，蛋糕都要化完了。”
錢錦姚擦了擦淚，笑着吹了蠟燭，然後去把燈打開，和弟弟分着吃了蛋糕。
最裏面的那一層還沒化，慕斯和芝士還挺好吃的，錢錦姚很滿意今年的生日，試探着問他，“那我明天能去看你嗎伽伽？哥哥從來沒參加過這種活動，去看個新鮮，順便看看你，行嗎？”
“随你便。”
“那我去了能在你的攤位上買東西嗎？你會不會趕我走啊？伽伽，哥哥不會給你丢人的，別趕我走。”
錢小伽已經放棄，甚至沒有一絲波瀾就點頭了，因為他忽然意識到不管自己做什麽決定都是錯的，所以還不如不想，“愛買什麽買什麽，那是你的錢，與我無關。”
“買你的作品，你能給我簽名嗎？伽伽，哥哥送你的花裏面有明信片，上面寫了祝福語，你回去看，祝福語後面有哥哥學着你簽的字，寫的不好，你給我點評點評呗？”
錢小伽的簽名是藝術的，很潇灑很利落，但他平時寫的字卻令人不敢恭維，真的可以說是難以置信。倒不是說有多醜，只是讓人看不出是一個二十多歲的男人寫的，需要稍加修煉才能顯得工整一點，不然就會亂糟糟一團。不過好在平時也不長寫字，所以練字這個習慣他準備到自己四十歲再開始培養，這些話卻不能對着他哥瞎說，因為一旦說出來錢錦姚又覺得他給好臉了……
錢錦姚把他送到門口，抱着他站了一會兒，錢小伽覺得沒必要這樣，可是他堅持要送到家門口才肯離開。
抱了三秒鐘就受不了了，可是錢小伽默數到了十秒才停，為了照顧他哥脆弱的神經，這次甚至沒有很用力推他，“差不多了吧？”
“我的好伽伽……哥哥能再親你一下嗎？”
錢錦姚得寸進尺，簡直就是不可理喻，錢小伽把他推開一些之後倒退兩步，站得遠遠的說道，“再見。”
“伽伽晚安！”
錢錦姚甚至鄭重的揮了揮手，笑得滿面桃花，錢小伽目不斜視的離開了這個鬼地方，關上門之後才開始喘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