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十七八歲的少年就算再怎麽看着清瘦也還是很沉的, 溫晚被壓得差點摔倒地上,好在一個踉跄後趕忙扶住了牆。
她開始有些生氣了, 狠狠地拽着祁冷的領子, 語氣愠怒:“祁冷,你在幹什麽?”
回答她的是祁冷不斷往她身上蹭, 在抱緊了溫晚後還不滿足地把頭埋在她的肩上。溫晚氣極,之前被強吻的怒氣漸漸地都湧上了心頭。
薄唇覆上來的時候她是懵的,大腦一片空白, 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逆流, 心跳快的不同于往常, 像揣了無數只小鹿,噠噠噠得蹦跶個不停。
打記事以來, 溫晚從來沒有這種感覺, 這樣的感覺讓她不安,也讓她忍不住想要逃開。
酒店裏的地上都鋪着地毯,溫晚強撐地扶着祁冷, 恨不得直接就給他扔到地上去。剛準備松手,祁冷閉着眼嘴巴不知道在嘟囔着什麽, 頭發蓬松而柔軟, 覆在他額上, 幾縷碎發遮住了眉, 長睫覆在眼底,鴉羽般濃密,給他增添了幾分無助和柔弱。看着祁冷那張俊朗的臉, 溫晚頓時又下不去手了。
恨恨地一跺腳,又咬着牙把少年半拖半扯地弄到了沙發上。
溫晚好不容易松一口氣,轉身準備給自己倒杯水,卻被一只手拉住了,任憑她怎麽拉扯都不可奈何。溫晚低頭怒瞪着祁冷,卻發現少年臉上不正常的紅暈,心底犯了疑慮。
伸手摸了摸祁冷的額頭,和猜想的一樣——溫度燙得吓人,溫晚吓一跳,輕聲喚了祁冷好幾聲卻沒有回答。
發燒不比感冒,要是燒久了,溫度高了,很容易燒壞腦子。發燒的人摸着身上溫度高,自己卻是感覺非常冷的,溫晚想抽回手去房間裏把被子拿出來,不曾想,祁冷将她拉得極緊,竟是一分都沒有松。
“晚晚別丢下我……”聲音很輕,溫晚連忙看向祁冷,少年臉頰紅得不正常,薄唇翕動,溫晚略一猶豫,俯下身體側耳傾聽,少年一個側身,不經意間薄唇吻上了她的耳垂。
溫晚一個激靈,猛地站起身,忘了手還在少年手中,一個趄趔身體搖晃間被絆了一腳摔在沙發上,正中少年懷中。
溫暖的氣息從後背包圍,因為發燒而炙熱異樣的溫度使得溫晚渾身不自在,可發燒的人卻冷得直顫,少年像是找到了溫暖源,哼哼唧唧了幾聲抱着溫晚就是不撒手,勒得緊緊的,讓溫晚掙脫不開。
溫晚臉色瞬間蒼白,耳邊又回響着那些歇斯底裏,眼前走馬觀花地浮現着許多畫面,一時間她有些分不清了現實和虛幻,眼神黯淡無光。
不知道是什麽掉落下來,發出“咚”的一聲沉悶,溫晚回過來神,冷下了臉,心底雜亂無章,她一字一句,聲音是未曾有的冰冷:“祁冷,我不管你是裝的還是真的,現在立刻馬上,松開。”
祁冷抱着她的手依然沒有松開,反而有越來越緊的趨勢,溫晚撫了撫額角,隐隐有青筋突突直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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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晚閉了閉眼,又睜開,情緒已經調整好了許多。她再次伸手摸了摸祁冷的額頭,細致觀察後發現祁冷已經冷得輕輕顫抖,無奈地嘆了口氣,看着他睡着了也依舊好看的臉輕聲哄道:“我不走,我去給你拿被子。”
不知道是不是聽到了她說的話,祁冷漸漸松了手。
溫晚:“……”
溫晚探究地盯着他看了一小會兒,轉身走進裏間抱着被子走出來。她将被子嚴嚴實實地替祁冷蓋好,尤其是手,邊邊角角都壓在他身下,遠遠看去就像一個白色的大蠶蛹。
她還找來毛巾,用冷水打濕後擰幹,折成長條搭在祁冷的額頭上。
做完這一切,溫晚終于松下一口氣,坐在沙發旁邊喝着水邊打量祁冷。
少年的眉眼有一些眼熟,似在哪裏見過,就像是在做某些事情的時候總是會感覺這些事情以前經歷過,可又分明是第一次。令人疑惑得很。
不等溫晚再多想,門外響起了敲門聲,溫晚幾步走過去,從貓眼裏看到了張書和馬芬芬等其餘人。
溫晚只把門打開一小條縫,整個人堵住門,唇角彎了彎,禮貌地看着衆人:“怎麽了?”
張書笑了笑,說:“我之前的事情很快就處理完了,現在咱們人齊了,我們可以去看冰雕展了。”
說來張書自己也覺得奇怪,他從來沒有聽學校說過那件事,等他匆匆忙忙到了地址上的敬老院,卻發現那裏分明就是一片廢墟,哪裏有什麽敬老院?
他這是被人整了?可是又是人要這樣?
張書摒開這些雜七雜八的思緒,溫和地說:“你休息好了嗎?我們現在去剛剛好,晚一點路上車就多了。”
溫晚張了張嘴正欲說話,一旁的陳霞冷笑了聲,陰陽怪氣地開口:“班長就是班長,可你不知道你想着人家,人家可不想着你啊,說不定溫晚不想和我們一起呢!”
她這話說的嘲諷意味十足,張書的眉頭瞬間皺起,“陳霞……”
“班長~小霞她沒有惡意的,她就是嘴太直,”馬芬芬溫溫柔柔地替陳霞解釋,然後看向溫晚,柔柔弱弱地咳了幾聲才柔聲道:“對不起啊溫晚,小霞就是太耿直了,你善解人意,肯定不會和她生氣的對嗎?”
說陳霞太耿直不就是在變相承認陳霞的說法嗎?馬芬芬最後那句話硬生生地将一頂善解人意的高帽子扣在了溫晚頭上,以退為進,逼她不得不“諒解陳霞的耿直”。
要不是房間裏祁冷還等着退燒,溫晚差點都要給馬芬芬鼓掌了。
這要是把她放在池塘裏,妥妥的一朵盛世白蓮啊。
不過,現在溫晚是真沒功夫搭理她,手機震動着,溫晚不動聲色地點開消息看了眼便很快摁熄屏幕,擡頭對着張書抱歉地笑了笑:“我去不了了,我有點不太舒服,想休,你們去玩吧。我性子向來散漫,可能不太适合這樣有計劃的出行,我就不跟你們一起玩了。”
何燦燦給她發消息,說家中出了變故前不久被家裏人接走了。她本來就是為了不掃何燦燦的興才來的,現在既然何燦燦走了,那她也沒什麽興趣呆在這兒了,有些話就要說清楚了。
張書本還想再勸,一聽到她說不舒服,也只好作罷,巴巴地說:“那你多喝熱水,注意休息。”
溫晚微笑着“嗯”了聲,耳畔又傳來陳霞怪聲怪氣的嘲諷:“班長,人家都說自己散漫了,你就別操那麽多心了!”
“陳霞!夠了。”張書不高興沉下來,馬芬芬見狀柔聲為陳霞辯解,“溫晚,陳霞沒有惡意的……”
溫晚懶得再聽她裝,後退一步,“嘭”一聲門貼着馬芬芬的鼻尖關上了。
張書一直關注着溫晚,在她後退的時候就已經發現了,随意一瞥,餘光看見房間裏的地上随意地扔着一只鞋。
張書有些近視,沒帶眼鏡時看東西也有些模糊不清,看不清楚那鞋子什麽樣,只隐約覺得有些眼熟,像是在哪裏見過。
*
溫晚回到房間,打電話聯系前臺送了些退燒藥上來,一點也不憐香惜玉地拍醒了祁冷,把藥塞到他嘴裏,又給喂下了幾口熱水才算結束。
唯一的被子給了祁冷,溫晚從酒店的櫃子裏又翻到一條薄毯。發燒的人要一直有人陪着,以免有什麽事情不好及時發現,溫晚便裹着薄毯縮在沙發角落靠坐着。
不知道是不是房間裏的暖氣開的太足了,沒一會兒眼皮子就上下打架,瞌睡如潮水般湧來将她吞沒,意識一點點的模糊……
少女的呼吸平穩後,沙發上的少年倏地睜開了眼睛,他側頭看着身旁趴着熟睡的少女,發紅的雙眼眨了眨,撐着最後一點意識将身上的被子分出一大半搭在溫晚的身上,最後挨不住藥性發作也跟着睡了過去。
溫晚這一覺睡得有些不安穩,她先是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噩夢,然後隐約聽見有人在打電話,再後來又陷入了沉睡。
“晚晚……晚晚?溫晚!你在哪?!”
“不要出聲哦~媽媽,媽媽來找你了~”
偌大的房子裏回蕩着清脆的高跟鞋聲,“噠——噠——噠”,一步又一步。
女人穿着一身水綠的旗袍,這顏色很少有人能駕馭,可穿在女人的身上卻是更顯白皙。
她嘴裏輕聲說着話,臉上的表情卻逐漸猙獰,“晚晚,晚晚!快出來~媽媽看見你了!快出來!”
“快出來!”女人越說越激動,淡雅出塵的五官變得扭曲起來,眼睛裏閃爍着瘋狂的光芒。
隔壁房間裏似乎傳來什麽動靜,女人緩緩勾起唇角,露出一個詭異而又令人心生畏懼的笑容。高跟鞋緩款款敲着地板,清脆的如同死神降臨前奏起的哀樂,恐懼擴散在每個角落。
女人停在一個露出一條小縫隙的衣櫃前,得意地笑了笑,纖細的手指輕輕一勾,在她怨毒的目光下櫃門緩緩打開——
除了一個洋娃娃,什麽都沒有。
洋娃娃臉上燦爛的笑容在女人看來很是諷刺,她惡狠狠地看着櫃子裏的洋娃娃,死死地掐着它的脖子,然後發了瘋地捶打着它。
一下又一下,仿佛不會疲憊般。
她身後的大床下,一個白裙少女屏住呼吸淡漠地看着這一切。
眼淚不受控制地一滴滴落下,順着臉頰流下消融在衣服上。女孩緊閉着嘴一點聲音都不敢發出,終于在女人累了離開之後她悄然跑出了那間房子。
身上的傷口被牽扯開,女孩卻一點異樣也沒有。
她微垂着眼簾,比起這點疼,那個女人才是最可怕的。
她正慶幸着,剛轉彎就看見一個黑衣少年倏地盯着她。
那個眼神很沉,很淩厲,戾氣極重,衣服被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流出來的鮮血染紅了,不遠處傳來雜亂的腳步聲。
“找到了嗎?”
“還沒有。”
“繼續搜!”
女孩挑了下眉毛,少年倒在水坑裏惡狠狠地瞪着她,聲音壓低着:“敢發出聲音你就死定了。”
“噓——別說話。”女孩在他驚愕的目光下自然地走出去,嬌俏地笑着為那群黑衣人指了一個反方向。
一雙柔若無骨的小腳出現在少年眼前,他擡頭,女孩歪着頭露出了一個笑容。
女孩看着一臉戒備的少年忽地笑出了聲,這一笑牽扯到了臉上的傷痛,疼得她直吸氣。她歪頭想了想,從裙子口袋裏摸出一顆棒棒糖遞到少年眼下,笑盈盈道:“別瞪我了,吃糖嗎?”
“吃糖就不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