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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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烨像是恍了半天的神,點點頭,沒再說什麽。他确實對瞿植的書房很感興趣,他知道瞿植的書房很大,有一間大學教室那麽大,裏面有很多很多書。
但他不敢去。明明這幾天瞿植幾乎忙到無法從公司離開回到這棟房子裏,回到那間書房去。
沒有瞿植在裏面工作,他可以随意進入。
溫烨覺得這很難受,在瞿植的房子裏,他有種脫節于現實的虛無感,沒有任何是屬于他的,他必須每時每刻都想着還,想着在将來某一天,全部的虧欠都要還給瞿植。
所以他不敢多碰多拿多接受,怕要還得太多,到死了的那天都還不上。
他不在這裏吃早餐,即使瞿植囑咐過讓阿姨給他做,他說他有很多課,需要早點去學校,一個拙劣的借口,但瞿植接受了。
周末,溫烨去了醫院,才知道瞿植又給他媽媽請了護工,從普通單人病房換去了更安靜更舒适的單人病房,在一些他不知道的時間裏,瞿植似乎做了很多事。
在繁重冗雜的工作裏,瞿植總是把身邊人的一切都安排得很好,管家的妻兒,司機的父母,和後來的溫烨的母親,就好像你為他工作,能得到的不僅是那筆薪資,還有更多藏在看不見的時間裏的關照。
溫烨剛開始以為瞿植是一個溫暖而善愛的人,不過事實向他證明,瞿植和這種形容詞完全相反,瞿植冷漠而疏離,那些關照,不過是一種公式化的好,不費力氣,但能很好地收攏人心。
溫烨就是其中之一。
愚蠢而自不量力。
“小烨……你怎麽來啦?”
溫烨牽過周栀的手,低頭用臉貼了貼,笑着說:“我來看看你,前段時間太忙了,都沒有來醫院看你。”
“沒事的。”周栀有些艱難地擡手,摸摸他的頭發,“小烨,你能不能告訴媽媽,你說的那個瞿先生,是什麽人,和你是什麽關系?”
溫烨愣了愣,嘴角的笑僵硬了些,過了會才說:“那些錢我都會還給他的,媽,你不用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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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栀嘆氣,輕輕地說:“怎麽還得起呢,小烨。我的小烨,怎麽過得這麽辛苦啊?”
“也沒有很辛苦。”溫烨眯起一點眼睛,像是真的在開心,“至少現在不會被趕出醫院了,我還可以回到學校繼續念書。”
周栀又摸摸他的頭發,也笑了:“嗯,小烨還可以繼續念書,真好。”
她的小烨,那麽乖的小孩,那麽努力考上了最想去的大學,怎麽偏偏她就病了呢,怎麽偏偏小烨就沒有爸爸呢,怎麽偏偏最愛課本的小孩要被迫休學呢。
她現在還記得在那條去醫院的路上,正面迎上來兩個穿着校服的小孩,溫烨想看不敢看,只敢低着頭,卻又在轉身的瞬間遠遠望去的眼神,羨慕而又落魄。
所以,真好啊,現在她的小烨又可以念書了。
“小烨,頭發是不是該剪剪了?擋住眼睛了。”
“嗯,好,那我今晚回去剪短一點。”
頭發大概是為了遮擋住傷口別讓瞿植看見才任由其生長的,周栀這麽一說,溫烨倒真覺得有些不舒服了,既然已經搬離了宿舍,和那些人也沒有太多接觸的機會,剪掉就剪掉吧。
溫烨這麽想着,晚上一回去就向管家借了把剪刀把額前那些碎發剪短了些。
一不小心剪得多了,溫烨照着鏡子看了半天,後悔得胸口泛酸。
本來就長得不太好看,少了那點遮擋,好像變得更加無法直視了,作為一個以身體換取金錢的他,應該要更漂亮,看起來更舒心才是。
作為一個單戀者,應該要有點什麽來讨好對方才是。
可他什麽也沒有,他靠的只是瞿植那份公式化的好。
溫烨站在洗手池前扯了半天的頭發,企圖讓那些頭發下來一些,這像是心智未熟的小孩會做的事,但他固執地不斷地重複這個動作很多次,最後頹喪地低下頭,終于放棄了。
洗完澡站在床邊吹頭發,他又不死心地伸手繼續扯,仿佛真能挽救些什麽似的,重複熄滅而又燃起的可笑的希望。
床頭櫃上的手機響了好幾聲溫烨才聽見,拿起來一看,是瞿植,他手忙腳亂地關了吹風機摁下接聽鍵。
“喂?瞿先生,怎麽了?”
“你來書房一趟。”
“現在嗎?”
“嗯。”
“……好的。”
溫烨擡手又抓了兩下頭發,手心裏便潮濕起來,他不敢讓瞿植等,只能濕着頭發去了書房。
一排排的書櫃,那對溫烨是極具吸引力的,他強忍着将視線定在腳尖,他不擅長掩飾自己的眼神,對于喜歡的一切,最好還是不要去看。
“這是你母親的主治醫生寫的檢測報告。”
瞿植遞來一張紙,溫烨接過去,一時忘了離開,就站在那一個字一個字看了起來。
他身上的襯衫被頭發上滴下來的水打濕了一點,瞿植沒有聽見此時該有的腳步聲,微微側頭看了眼,看見那件廉價劣質的襯衫下透出的腰線,衣服太薄了,滲水也快,他微微掀起眼皮,就又看見胸口那片由領口蔓延而來的水。
“溫烨。”
瞿植沒什麽感情地叫溫烨的名字。
溫烨立馬把手放下去,看向他的眼神乖巧而認真,等待他下令。
“衣服濕了。”
溫烨呆了一下,低頭看了一眼,被吹風機的熱風蒸紅的臉好像更紅了,用那張檢測報告往胸口遮了遮,對着瞿植微微彎了下腰:“不好意思,我,那我先回房間了。”
他說完就轉身要離開,聽見身後的瞿植說:“報告放桌上,把門鎖上。”
溫烨愣了好半天,才明白瞿植是什麽意思,瞿植說話總是這樣,需要遲鈍的溫烨花好長時間才能明白。
在書房嗎?要在書房嗎?
但他有選擇嗎?
溫烨僵硬地轉身,雙手把那張紙從胸口放下去,放到桌上,然後開始解襯衫的扣子,濕噠噠的布料貼在他胸口,脫下來好冷,瞿植又把空調打開了。
襯衫攥在手裏不知道該往哪放,瞿植說扔在地上,他就扔到地上,褲子也扔到地上,人不知道該往哪躺,瞿植說趴到桌上,他就趴到桌上。
瞿植說什麽,他就做什麽,不知道是身體對金錢的順從,還是溫烨對喜歡這種情感的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