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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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影後壞話說不得
作者：假大騙子
簡介
羅望：放飛自我偶像劇女王，二十五風華正茂
俞柳：保持低調實力派影後，三十五如狼似虎
【大概是一個偶像派女演員努力走上演技派之路然後和演技派在一起了的故事。年上。】
注：
1、輕松無虐，甜的，保證HE
2、背景架空，人物沒有原型
3、女主愛說人壞話，請慎入
4、照舊是啰嗦日常，不蘇爽
內容标簽： 天作之合 娛樂圈 甜文
搜索關鍵字：主角：羅望，俞柳 ┃ 配角：郁苗苗，牛茵茵，牛玉萃，孫芸 ┃ 其它：娛樂圈，年齡梗
☆、第 1 章
寬敞明亮的等候廳中，分散坐着不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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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的女演員們已經化好妝，換上古裝戲服，在這裏等待試鏡，有些在與陪同而來的經紀人或助理說話解壓，有些則在看劇本。雖然她們的表情管理得很好，但是有意無意探向走道盡頭的餘光還是洩露了她們的心情。
試鏡房間的門緊閉着，裏面的聲音一點也透不出來，上一個人進去已經有三分鐘了。
這大廳被一條長長的走道分隔成兩半，初秋上午的陽光帶着暖意，從幾扇大大的玻璃窗漫進來，裹在女演員們的身上，安撫她們的緊張。
在場二十幾人是闖過兩輪嚴苛面試勝出的佼佼者，即将進行最後的競争。這一輪試鏡，導演組包括編劇全部到場，成不成就看今天，女演員們的壓力不可謂不大。
在最遠離試鏡房間的位置，羅望把礦泉水瓶放到手邊的小桌上，潤完了嗓子，目光快速掃一圈，然後看向面前軟布墩子上坐着的新小助理。
大廳沙發位置擺得講究，又有小桌、盆栽等作為隔斷，如果兩三人坐在一處小聲交談，附近的人只要不刻意走近就無法聽清楚。因此大廳總體安靜，局部其實還挺熱鬧。
她的名氣遠遠超過這裏的其他演員，渾身散發出“生人勿擾”的氣質，導致她右邊的沙發沒有人來坐，而左邊就是過道，背靠牆壁，也就是她後腦勺沒長眼睛，否則四面動向皆在掌握。簡而言之，這裏是說八卦的絕佳位置。
“剛才說到六年前我就見過杜悲。”羅望控制着音量，眉毛飛動，“那時候我剛大一，和室友一塊兒去酒吧‘見識見識’，我們一踏進門，那酒吧裏什麽聲音都沒有，我還以為走錯門了，然後我就聽見有人撥了兩下吉他，一個特別頹廢的嗓音接着唱了‘今天繼續活吧，生死只有一線隔着’，當時我的心髒就，‘砰’一下！”
羅望捂着胸口搖了搖頭，像是在回味：“這把嗓音太打動人了，我後來又專程去聽過兩次，還和他聊過幾句。再後來那酒吧倒閉改成餐廳，我就沒再見過他，但我一直記得有這麽個人。誰能想到，他今年居然得了《靜聽新聲》的亞軍，還簽在我們儒林傳媒，你說，緣分是不是特別神奇？”
牛茵茵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這次試鏡會，羅望只帶了她一個助理過來。
也就是說，直到羅望進去試鏡為止，她都不能拿出手機玩一局歡樂消一消。
盡頭那扇房門忽然開了，上一位試鏡演員走出來。又過一會兒，一位工作人員站在門口叫：“下一個，八號。”
羅望和牛茵茵目送八號進入房間。再下一個就是羅望。
沉默片刻，羅望壓低聲音道：“你知道這次我試鏡的電影，女二號是誰演嗎？”
牛茵茵：“不知道。”
羅望：“我有內部消息。請聽提示：第一，她是金鞍獎影後；第二，不是咱們公司的；第三，沒有拍過電視劇。”
牛茵茵眯着眼睛想了想，問：“她年紀大嗎？”
羅望：“大。”
那牛茵茵就往大了猜了。
其實不問羅望，她也覺得不可能是年齡低于四十歲的演員。
金鞍獎是國內歷史最為悠久，也最權威的電影獎項。一位擁有金鞍影後獎杯而且年紀不到四十歲的演員，在電影界的名氣應該像大浪拍小舟一樣掀翻羅望，這樣的人直接就當女一號了，怎麽會給羅望做配角？
誠然，羅望現在正當紅，無數電視劇捧出高價片酬想讓羅望做女主角，但電影和電視劇畢竟還是有些差別的。
牛茵茵腦筋飛轉，把拿過影後的現在還活動的老演員篩一遍，問：“是叢然老師嗎？”
羅望臉色一滞：“沒那麽大。”
叢然老師是當之無愧的表演藝術家，獲得過兩座金鞍獎影後獎杯和一座終身成就獎獎杯，在話劇界也有很高的聲譽，今年七十八歲。
牛茵茵：“那是蕭霞老師？”
蕭霞老師年輕時候紅極一時，是萬千少男的夢中情人，捧過一次影後獎杯，如今五十幾歲，魅力不減當年，去年上綜藝又吸了一群少女粉。
“也沒這麽大。”
牛茵茵犯難了：“那……溫在欣？”
這是她能想到的最後一種可能。溫在欣剛剛四十二歲，早年獲得一次影後桂冠，但婚後只接拍過幾部快餐式的商業片，名氣有所下跌。
羅望說：“再小一點。”
還能再小到哪裏去啊？牛茵茵面露愁色，徹底被難住了。
羅望适時補充：“三十到四十歲之間。”
牛茵茵忍不住說了：“這條內部消息可靠嗎？”
“絕對可靠，孫姐親口告訴我的！”羅望說。
牛茵茵不一定信羅望，但一定相信孫芸。
羅望的經紀人孫芸，乃是圈內排名前十的金牌經紀人，人脈廣布，手中資源豐富，她決心要捧的人就沒有不紅的。牛茵茵對她有一種盲目的崇拜。
既然羅望說這消息是孫芸透露的，牛茵茵就放下疑問，繼續往下猜。
可她想了又想，還是想不出在三十到四十歲的年齡區間裏，哪位影後願意給羅望做配角？
除了……
牛茵茵心裏說着不可能不可能，嘴上還是老實說道：“俞柳？”
羅望：“對了！”
“……”牛茵茵說，“不可能！”
俞柳。
那可是俞柳！
十七歲憑借處女作《養恩》一舉奪得當年金鞍獎的最佳新演員和最佳女主角兩個獎項，其後又分別在二十三歲和三十歲時摘取最佳女主角獎，到今年三十五歲，一共獲得三次最佳女主角的俞柳。
然而，比起三次影後，更讓人驚嘆的是她還兩度獲得最佳女配角獎。
尤其是近幾年，俞柳只接演戲份不多的配角，令許多人一面遺憾，一面對她更為敬佩。畢竟以她這樣的盛名，想要趁年輕多撈錢簡直輕而易舉，而她卻專注表演事業，不斷打磨演技，生活上也極盡低調，堪稱電影人的楷模。
這麽想了一通，牛茵茵又有點信了。
今天羅望試鏡的這部電影，導演是韓一策，與俞柳有過多次合作，據說兩人關系非常好，俞柳出演韓一策電影中的配角是合情合理。
而且，羅望只是來試鏡，這個角色最終是誰來演還未可知，興許韓一策能從這次試鏡會中挑選到一位天分高演技好的新演員……
這麽不盼着自家明星好的助理，估計只此一個了。
牛茵茵還有怨言：“俞柳前輩的年紀哪裏大了？”
羅望道：“那得看跟誰比了，跟我比，那可不是大嗎？她比我大十歲呢，三年一代溝，我和她之間起碼三道溝。你想想，她第一次拿獎的時候，我還在小學美術課上捏橡皮泥呢，她要是再大我幾歲，我見面給她叫阿姨都沒問題。”
牛茵茵看着羅望，眼神有點飄忽。
羅望說得興起：“這次要是真過了，我都有點擔心在片場怎麽和她溝通，到時候我開玩笑她要是聽不懂，那多尴尬啊！哈哈哈……”
笑着笑着，羅望發現牛茵茵表情嚴肅在瞪自己，心道不好，這愛說人壞話的毛病真得改改了，問牛茵茵：“你是俞柳前輩的粉絲？對不起我不知道，以後不在你面前說她了。”
牛茵茵快要慫成一團：“我不是……”
羅望：“嗯？”
接着一道悅耳的聲音從羅望背後傳來：“那真是遺憾。”
時間仿佛靜止，羅望僵住了兩秒，突然間全身汗毛都炸了起來，腦子“嗡嗡”直響。
背後那人又問牛茵茵：“你的親戚朋友當中有人是我的粉絲嗎？我可以簽名給你。”
牛茵茵愣愣回答：“我二姨是。”
羅望一張哭臉看着牛茵茵。
牛茵茵猛然聰明起來，大聲說道：“但我沒帶筆！”
“沒關系，我有。”然後在牛茵茵開口之前，這人又說，“紙我也有。”
說着，這人就從手提包裏拿出紙筆，“唰唰”幾聲流暢地簽了名，然後把那張紙，從僵直的羅望的肩頭遞了過去。她的手背輕輕擦過羅望的肩，羅望腦中“轟”的一聲，心中吶喊：我不要活了！
牛茵茵從羅望臉上準确讀出了“生無可戀”，但她也不能讓俞柳的手就這麽架着，只能顫悠悠地接過了紙，小聲說了句“謝謝”。
“不用謝，祝你們好運。”俞柳臉上露出一個和氣的笑容，路過沙發走向了試鏡房間。
她沒有回頭看羅望和牛茵茵，也不在意別人發現她後驚訝的議論聲，徑直進入房間關上了門，留下滿屋子的緊張。
這個變數讓原本有些疏離感的等候室變得熱絡起來，大家紛紛讨論俞柳的出現。
“俞柳前輩怎麽也來了！她不會要試女主角吧！”
“不是，我聽到風聲說她這次演女二號。”
“哇！壓力好大！”
“她剛剛進去了……難道她也是評審？”
“怎麽辦我好緊張！”
“誰不緊張啊！在她面前演戲，我的天……”
羅望唇角一抹慘淡的笑：論緊張，在座諸位誰能跟我比？
牛茵茵小心揣好給二姨的簽名，同情地看着她。
等渾身炸起的汗毛慢慢柔順下來，僵直的身體複原，羅望扭頭看向身後的走道，眼神就像是在看她那正在走向死亡的事業路。
羅望扭回頭：“你說，我剛剛起步的演藝事業是不是要終結了？”
牛茵茵安慰道：“其實還好啦，你沒說太過分的話。電影這次拍不了還有下次，等過幾天孫姐去聯系一下，你好好道個歉，以後不會受影響的。”
羅望犯愁地嘆口氣：“這次的機會太難得了，名導演、名編劇，還請到了俞柳，奔着拿獎去的，錯過不知道要等多久。為了争取這次試鏡，我跟孫姐磨了好長時間，我答應她這次不過，未來兩年的工作全聽她安排。本來導演正式提過要求說不用名氣大的演員，孫姐走了關系給我弄的名額。”
牛茵茵說：“我覺得俞柳前輩脾氣挺好的，說不定她根本沒把剛才的事放在心上，你不要太擔心……孫泉涓出來了。”
聞言，羅望精神一抖擻，又變回了光彩照人的完美形象。
她微笑看着走近的孫泉涓，目光之中充滿對後輩的溫馨鼓勵，那孫泉涓也對她笑笑，帶着助理走了過去，卻在身影消失前乜斜她一眼。
羅望：“嘿嘿嘿，她懸了。”
牛茵茵拍手說：“恭喜！”
這時，站在試鏡房間門口的人叫道：“下一個，九號。”
羅望趕緊站起來，和牛茵茵一起走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開文啦！開文啦！
感謝預收的朋友們，久等了！感謝投地雷的seo、鶴卿、彼岸、冒泡泡、阿藏、仙兒×2、一碗飯！愛你們！麽麽噠！
然後，非常抱歉地告訴大家：這一次還是沒有存稿_(:з」∠)_所以開文先連更三天，接着就隔日更了，我會在有話說裏提醒下次更新的時間的。明天見吧，依然晚上八點四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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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助理不能跟進去，牛茵茵抱着包老老實實坐在門口的凳子上。
羅望不着痕跡地深吸一口氣，昂首挺胸走進房間。
按孫芸的話說，羅望純屬于腦子打槍了，想不開才去往電影圈裏擠。
大把優秀的電視劇不去演，剛炒熱的收視女王名號不抓緊捂住，錢也不要賺了，瘋特了。
但架不住羅望軟磨硬泡撒潑打滾，孫芸還是給她争取了這次試鏡機會。
出道四年，羅望一路順風順水，頗見過一些場面，但是這一次試鏡，讓她好像回到了第一次參加試鏡的時候，讓她重新感受到了緊張，讓她手心發汗心跳加速。
這是她想要的感覺。
四年來積累的名氣對這一場試鏡毫無作用，甚至是累贅，可她偏要迎難而上，去争去搶。如果她成功拿到這個角色，今天，就是她演員生涯中的一個轉折點。
羅望站在場地中央，面對不茍言笑的導演副導演編劇俞柳等等一排劇組人員，鎮定微笑，自我介紹：“各位老師好，我叫羅望。”
導演韓一策擡手打斷：“我們都知道你，不用介紹。你來試這一段。”
羅望：“……”
畢竟是走後門進來的，不能要求人家給好臉。
把孫芸磨煩了終于答應幫忙的時候，第二輪面試已經結束了，羅望只能橫插一腳空降在第三輪。
不過就算孫芸一早答應，以羅望的名氣，孫芸也不會讓她去和一群名不見經傳的小演員“公平競争”，她注定是要走後門的。
羅望想得很開，心态很平和。
對面，坐在一排人最中間的導演韓一策看羅望低頭不動，皺了皺眉，屈指在試鏡劇本上敲了敲。還沒開口催促，他便看到羅望緩緩擡起了頭。
略顯怪異的深沉目光中，仿佛有無形的刀劍疾速砍來，堪堪停在他面前，轉瞬又消弭無蹤。
韓一策不由心頭一凜，随後吃驚地發覺自己剛才居然被這一眼“飒”到了！他深深提了一口氣，凝神重新考量羅望，這次，他将羅望看作一位演員。
不僅是他，所有人都發現了，就在剛才的呼吸之間，羅望的氣質已與進來時完全不同。
穿在她身上的古裝戲服不再有穿越時空的荒誕感覺，而像是她每日都穿的衣裳，自然無比；那張過分漂亮的臉，也收斂了光華，多出幾分淩厲——竟真有些像江湖中人。
她走來的步伐既穩又輕盈，幾乎沒有發出聲音。
當她走到面前，韓一策趁機觀察羅望的眼睛，想要看出她的表現是故弄玄虛還是真有準備，然而羅望身形只停留了不到一秒，快速掃一眼劇本就退後幾步站定，開始表演。
這部電影名為《劍指》，背景是歷史上第二位女帝——弈朝敬敏皇帝登基之前。在那時，皇室積弱，藩王作亂，民不聊生，某江湖門派因保管着開啓皇族寶藏的鑰匙而在一夕之間遭到血洗，兩名弟子臨危受命，護送鑰匙前往寶藏所在之地，卻漸漸發覺她們已被卷入皇位争奪之戰無法脫身……
羅望試鏡的角色正是其中一名弟子施如蘭小師妹，俞柳飾演另一名弟子江如芷大師姐。
韓一策選的片段，是兩人逃過重重追殺來到寶藏所在地，不見約定的皇室弟子，卻意外見到兩人的師父之後，小師妹與師父裘素衣的對話。
一名女性工作人員站在側面，拿着劇本字正腔圓朗讀道：“徒兒，過來。”
羅望眼中露出震驚之色，腿腳如同紮根，紋絲不動，很快她回過神，雙手在身前相碰，好像行了個禮，又分別放回身側，問：“師父可安好？”
這個動作很突兀，編劇季大山觀察她到兩手姿勢變換，立刻想到施如蘭這個角色平常和其他人一樣是右手用劍，實際上她左手劍法比右手更快，遇到危險時會改用左手。
羅望雙手一碰，行禮的同時換手拿劍，這是一個防禦的信號。
季大山胳膊肘撞了下身邊的韓一策，韓一策轉頭遞了個“我明白”的眼神。
兩人繼續看。
工作人員：“已無大礙，徒兒不必憂心。”
這裏江如芷有一句臺詞，問裘素衣為何在此出現，裘素衣但笑不語。
羅望停頓兩秒，問：“莫非師姐與我浴血前來，只為掩人耳目？這鑰匙，也是假的？”
工作人員：“如蘭一向聰慧，不負為師期望。”
羅望抿唇，面容冷肅，忽而展顏露出一個微笑，身體卻依然緊繃：“那麽我姐妹二人任務已經完成，是否可以離去？”
工作人員：“不必如此緊張，為師不會加害于你們。其實這一路始終有人暗中保護，否則江湖群雄盡皆出動，你們怎麽可能平安到達？”
這時羅望要與身旁的師姐交換眼色，她轉頭看向空氣，讓眼神定住，假裝有個人站在那兒。
忽然，羅望感覺到兩道目光穿過空氣落在她的眼睛上。
她知道現在整個導演組都在觀看她的表演，但這兩道目光不同，它們明确發出了想要接觸的信號。羅望不由分神看過去，正對上俞柳的眼睛。
一瞬間，羅望從俞柳的眼中看到了江如芷。
劇本上的這一眼很短暫。兩人相視，而後各自收回眼神，更加戒備。
羅望看回工作人員，繼續對戲。因為那一眼，她的心裏多了一絲感覺，盡管微小，作用卻很深入，令她後面的表演少了幾分斧鑿痕跡，順暢而自然。
完成試鏡片段後，羅望吐了口氣，看向導演組，等待判詞。
這會兒她已經出戲，就想起了俞柳那個忽然遞來的眼神。她不知道其他人有沒有發現她們的眼神交流，因為那一眼實在太快了，要不是感受深刻，她也會以為是個錯覺。
想到這，她忍不住瞄了幾眼俞柳，俞柳卻沒看她。
搞得羅望心裏毛毛的。
韓一策先和選角導演小聲交流幾句，再和季大山湊近嘀咕幾句，又去看季大山另一邊坐着的俞柳，不過俞柳沒有給出意見。
于是韓一策看着羅望道：“演得不錯，能看出來你的基礎非常紮實；再有，對角色的理解比較準确，開頭那個眼神，角色內心與年齡不相符的感覺把握住了，很好，氣質也貼近；還一個，臺詞你背得很熟，準備充分，這個是很重要的。但是——”
哎喲喂幹嘛還有個“但是”！羅望心裏苦。
“表演痕跡太重。你理解了角色，但是沒有融入到角色裏，工夫只做到表面上，這不行。我知道你演過一些電視劇，但是在大銀幕上，你的眼神動作都會放大，不能太靠技巧，得靠感情。最後啊，我再說一點，在外形上，我對你是比較滿意的，五官立體，沒動過刀，經得起鏡頭考驗，但是眼神還不夠靈動，眼睛要會發光，要從內而外地發光。”
連着三個“但是”，把羅望反複捶打成一塊年糕。
年糕裏面的紅豆餡兒就是羅望被捶碎的心。
韓一策跟她說這麽多，是願意教她。羅望自然知道好歹，鄭重地鞠躬道了謝，準備聽完“我們再考慮考慮有結果通知你”之類的客氣話就昂首闊步地出去。
事實上，韓一策正準備說“我們再考慮考慮有結果通知你”，如果不是被人打斷的話。
“等一下。”俞柳揚了下手，轉頭問韓一策，“我想再試一段，可以嗎？”
韓一策怔了下，說：“當然可以。”
羅望眼睛微瞪，看着俞柳朝自己走過來，完全沒法從俞柳淡然的臉上判斷此人心裏揣的是善意還是惡意。
俞柳就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試破廟，烤火，江如芷醒來那一段。你先想一想韓導教你的東西，我等你。”
羅望受寵若驚，心裏更不踏實了。
不管是出于什麽緣由，俞柳多給她一個機會，她就要牢牢抓住。
娛樂圈的情形瞬息萬變，沒有機會都要主動創造機會，何況現在一個機會遞到手邊？羅望恨不得讓俞柳趕緊盤腿坐下給她傳個功，一秒打通她的任督二脈讓她大顯神通，“biubiubiu”收服對面幾個老男人的心！
羅望在腦子裏迅速把劇本過了一遍。
江如芷和施如蘭逃出門派後，憑借高超的武藝屢次化險為夷，不料卻有一日，尋壑門截住了她們。
俞柳選的片段就在這一場激烈的打鬥之後。
尋壑門與二人所在的雲岫門關系密切，而且都在暗中和皇室有些來往，如今雲岫門遭難，尋壑門本當援助，卻不知被何人收買，竟然要将兩人截殺。驚險之時，江如芷奮力一撲替施如蘭擋下一劍，受到重創，仍是勉力支撐，殺死數個敵人而後陷入昏迷。
當她醒來，卻發現自己身處破廟，夜深，施如蘭手臂帶傷，正在火堆旁閉目調息。
俞柳坐在地上，上身微微後靠，好像背部抵着牆一樣。
她十分虛弱，低頭看到自己的肩膀已經止血，擡頭要喚施如蘭，張着口半晌沒有出聲。
俞柳的眼神中有茫然也有疑惑，還有一點不易察覺的陌生。似乎連她自己也沒有察覺這點陌生的感覺，她只是呆呆地看着羅望。
忽然，羅望睜開眼睛看了過來。她雙眼靈活明亮，好似裏面映着兩簇跳躍的火苗。
“師姐，你醒了！”羅望驚喜叫道，臉上的高興真真切切。
俞柳也在一瞬間放下多餘的想法，氣力不足地應了一聲：“師妹。”
羅望轉而憤怒起來：“那些尋壑門的人竟然是叛徒！幸好尋壑門榮有義及時帶人趕到，制服了叛徒，護送我們到這破廟，還贈與許多傷藥，否則這次……”
俞柳記起自己昏迷之前，的确看到有幾個人接近，便說：“難怪，我看到尋壑門的衣裳，還以為在劫難逃，沒想到榮有義出關了。”
羅望揶揄：“他心系于你，如今你有難，他怎會坐視不理？”
俞柳淡淡地笑了下：“不要亂說。”
羅望也低頭笑起來，這笑容說不出的怪異，很快從她臉上消失了。她撿了根柴火撥弄火堆：“師姐，你休息吧，等到明日你傷好些，我們再趕路。”
“好。”俞柳乏力地阖上眼皮，很快呼吸變得綿長。
羅望緩緩擡頭，那怪異的笑容又出現在她臉上，她眼眸發亮，看着破敗廟門外漆黑無邊的夜晚。火舌将她的眼眸舔亮，如兩顆明亮深邃的星子。
許久，俞柳從容起身。
羅望還沉浸在戲裏，身體雖然反應很快跟着站了起來，腦袋還不太清醒，眼睛追着俞柳的背影。
直到韓一策的話截獲了羅望的目光。
“你很不錯。”韓一策說完，沉吟半晌，又接着說，“但是有點過了。”
先給顆棗後打一棒。羅望已經摸到了韓一策的套路。
韓一策內心似乎有點矛盾，語氣猶猶豫豫：“回去再好好想一想，然後……我們考慮考慮，有結果通知你。”
羅望誠懇地鞠了一躬，笑容大方：“感謝各位老師給我機會。”
這一次的努力就到此為止了，孫芸不會幫她活動，結果是好是壞都由不得她。
羅望揚着下巴走出房間，她對自己的表現很滿意。
牛茵茵趕緊收起手機跟上，等羅望換好衣服，走到人少的地方，牛茵茵小聲問：“怎麽樣？”
羅望沒有回答她。
過了好半天，兩人已經坐進車裏，牛茵茵都快忘了自己問過什麽問題，羅望突然語氣肯定道：“我覺得，我有戲。”
作者有話要說： 朋友們明天見！
感謝大家的評論=3=，感謝你是我寶貝兒、嗯嗯、29℃、每天都很餓但是這不影響我酷、大狗子~大狗子~大狗子~大狗子、一碗飯、小雞~小雞~、半岫的地雷=3=
☆、第 3 章
一秒鐘，羅望把自己調整到最誠懇最謙遜最乖巧的态度上。
一門之隔的辦公室裏，氣壓低到壓趴螞蟻的孫芸正等着對她施行血腥調-教與暴力鎮壓。那股強大的氣場透過門清楚地傳達出來，讓羅望和牛茵茵心生寒意。
牛茵茵連門把手都不敢摸，對羅望說：“請。”然後後退一步，明哲保身，堅決不要進去。
羅望挺挺胸，姿态驕傲，推開了門。
“孫姐，我回來了。”聲音中氣十足，仿佛一點都不心虛。
孫芸眼皮也沒擡，啓唇吐出一個字：“坐。”
羅望坐在了椅子上，隔着面前巨大的辦公桌，看向對面不茍言笑的孫芸。
孫芸很瘦。
不是嶙峋的瘦，她的骨肉比例恰好，不會像一些節食過度的人那樣骨頭仿佛要戳穿皮肉。骨頭也都是很好看的，鎖骨是一字型，腕骨精致，手指纖長而有力量感。她雖然很瘦，卻不會讓人覺得弱小，相反地，她全身上下都透着鋒利的感覺，偶爾咄咄逼人的時候會讓人錯覺她是把刀。
說實話，羅望心裏有點怕她。
相處四年，兩人已非常熟悉，但羅望還是會怕她。
尤其是當她不說話的時候——比如現在。
羅望主動開口：“試鏡很順利，韓導抽了施如蘭和裘素衣的對手戲，指點了我幾個地方。”
孫芸狀似平靜地看着她，臉上沒有任何反應。
羅望：“俞柳前輩也來了。”
孫芸挑起一條眉毛。
羅望：“她很關照我，主動和我對了一場戲。”
孫芸的兩條眉毛都挑起來了。
辦公室的氣氛總算沒那麽緊張了，羅望心弦一松，話就多了起來。
“她選的是江如芷破廟醒來那一段。本來韓導對我态度不熱情，這場試完，我看韓導好像挺欣賞我，這次機會應該可以再争取一下。老演員不愧是老演員，俞柳前輩演戲太厲害了，一下就把我帶進去了。要是能跟她在一個劇組裏，我肯定進步飛快。”
孫芸問：“她為什麽關照你？”
羅望：“可能她看好我的潛力吧。”
孫芸：“認真點。”
羅望：“……”她很認真啊。
可是想到整件事情中還沒說的那部分，羅望心裏的那根弦又擰緊了四圈半。
如果沒有發生前面的事，羅望是很有底氣說出“她看好我”這句話的，但是有沒有那麽一點點可能……俞柳小心眼想報複她？
邏輯上來講，好像不是很通順。況且當時羅望感覺得到，俞柳對她的态度裏沒有針對，客客氣氣的，就像是長輩伸手拉了晚輩一把。難不成俞柳想要等她進了劇組以後慢慢折磨她，給她穿小鞋最後把她驅逐出去？
羅望越想越毛骨悚然，這幾年在圈裏見過的稀奇古怪的事情不要太多，演技絕好人品奇差的前輩也不是不存在。
想來想去，還是不能對孫芸隐瞞那部分事實。
“其實在試鏡之前，我和俞柳前輩見了一面。”
孫芸來了興趣，以為她給俞柳留下什麽好印象：“有交流嗎？”
羅望：“有單方面的交流。”
孫芸：“具體點。”
羅望：“她偷聽我說話。”
孫芸突然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羅望小聲但誠實道：“我說她老。”
“砰！”
孫芸猛一拍桌子，怒氣值“噌”一下竄上來了：“我強調過多少次！不要在公共場合說同行壞話！今天你出門前我特意在微信裏囑咐你！”
羅望誠懇道：“我錯了。”
孫芸更氣，咬牙把桌子拍得“砰砰”作響：“認錯倒是積極，犯錯的時候怎麽沒見你猶豫！對你說了表面功夫要做好，你發展太快容易被人眼紅，你倒好，天天揮舞着把柄請人來抓！”
羅望謙遜道：“全靠孫姐保護我，我才有今天。”
孫芸恨鐵不成鋼：“我沒有三頭六臂，早晚有一天你要在這上面栽跟頭，你要是知道感激，就少在外面亂說話，讓我工資拿得輕松點吧！”
羅望乖巧道：“我以後一定約束自己，少說多做。”
“啊！”孫芸重重嘆口氣，向後仰靠在椅背上往上方看，有點“眼不見為淨”的意思。
過一會兒，她情緒緩過來了，便重新坐直問羅望：“你都說了什麽話，全部告訴我。”
羅望心裏踏實了。天大的事，孫芸只發一次火，吼完了就好了。
羅望：“我說，三年一代溝，我倆三道溝，再大我幾歲，叫阿姨也無所謂。”
孫芸臉色很難看：“就這些？”
羅望：“還有，擔心片場怎麽溝通，我開玩笑她可能聽不懂。”
孫芸閉上了眼。
羅望端坐，等待孫芸指導。
她現在說好聽了是當紅小花，走哪都有人誇着捧着，可實際情況哪有面上這麽光鮮？時間太短，自己的根基還沒紮穩，背後又沒有大樹能靠着，來個手腕硬的非要掐了她，根本不是多困難的事。
她不了解俞柳，不清楚俞柳有沒有什麽背景，但孫芸應該是知道點的，如果俞柳本人和銀幕形象相符合，寬容淡然脾氣好，那事情就好辦了。
孫芸問：“她有什麽反應，說話了嗎？”
羅望：“她問牛茵茵，親戚朋友裏有沒有人是她的粉絲，然後簽了個名。沒有理我。哦，她還說，‘祝你們好運’。”
孫芸問：“你确定她聽到你說的話了？”
羅望點頭。
現在想起來，她說俞柳年齡大的時候，牛茵茵的眼神飄來飄去，其實是在偷瞄她身後的俞柳！
嗨呀這個牛茵茵！太缺乏做人同夥的經驗了！
羅望決定今天要好好給牛茵茵上一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