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二回合還是羅望落敗

,樓下也沒有公園。

沉沉天幕遮住了西樓山, 羅望從窗戶看出去, 覺得身邊太不熱鬧,打電話請牛玉萃和牛茵茵來一起看電視。

兩天後,《皇女傳》就将迎來大結局, 現在正是劇情緊張的時刻。羅望房間的電視屏幕又大又清晰,牛茵茵接到電話馬上就拉着姑姑跑來了。

剛七點半, 電視劇還沒開始放, 電視裏正播廣告, 牛茵茵盯着屏幕不敢移開眼睛,生怕錯過開頭一秒。

房間多出的兩個人令空氣都似乎比剛才溫暖一點,聽着廣告的聲音,羅望也放下了手裏的本子。

她坐在沙發一邊,問沙發另一邊正在查看短信郵件的牛玉萃:“我今年二十五還沒談過戀愛, 奇怪嗎?”

牛茵茵坐在兩人中間,以為羅望在對自己說話,便回答道:“不算奇怪吧,談戀愛這個事不光看臉,要看異性緣。但是你的男性朋友也不少?我想想……”

從牛茵茵說出“異性緣”這個詞,羅望就不指望她有什麽高見了。

牛玉萃放下手機,打趣道:“着急了?”

“沒……”羅望說不清。好像在和茹春愛掰了之後,她這方面的心思就突然活動起來,可是茹春愛對她決沒有這樣大的影響力,這點她很清楚。那麽也許茹春愛只是個她給自己打的幌子?幌子沒了,問題就顯形了。

她還沒想出個所以然,旁邊認真思考着的牛茵茵得出了結論:“姐,我覺得你可能壓根不想談。”

羅望問:“為什麽?”

牛茵茵:“你看,你這麽紅,現在還往電影方向發展了,事業上肯定有特別大的滿足感;你的工作這麽忙,每天這兒跑那兒跑,又演戲又要經營人際關系,生活特別的充實;你還有那麽多有趣的朋友,精神上一點不空虛,你幹嘛要談戀愛呢?”

羅望舉出反例:“苗苗又紅又忙,朋友比我還多,她男朋友從沒缺過。”

牛茵茵:“人和人不一樣。”

這時《皇女傳》片頭曲響起,牛茵茵不說話了,聚精會神地看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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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這麽一個忠實觀衆,羅望內心感到熨帖,只是她的問題還沒解決,現在沒心思看電視劇。

留下專注的牛茵茵,羅望與牛玉萃對視一眼,起身走去卧室。

牛玉萃掩了門,回頭看羅望坐在床中央,便也坐在床邊,側身面向她。

“不奇怪嗎?”羅望問,“細想這些年我遇到過的幾個合适的對象,後來都沒有進一步發展,包括學校裏的和出道後的。”

牛玉萃說:“可能茵茵說得對?”

羅望:“是嗎?”

她反問之後,立刻又自嘲式笑了一下:“孫姐平時老說我主意大,一遇上感情問題怎麽我就糊裏糊塗的?”

牛玉萃沒跟着笑,溫柔注視她道:“那是誰讓你糊裏糊塗了?”

羅望愣了一下,明顯被這個問題驚到了。

牛玉萃猜測:“是奚暢嗎?”

羅望:“怎麽可能!為什麽是她?”

牛玉萃回答得理所應當:“她年輕漂亮。”

“……”這個理由非常有說服力。

“不是她?”牛玉萃繼續想劇組裏還有哪個小姑娘長得漂亮。

“不是,是……哎呀我還什麽都沒想呢,我什麽都不知道。”羅望不想說了。

牛玉萃看她的反應,發現事情可能比預想的嚴重,腦海中閃過一個名字,頓覺頭皮清涼,問道:“是俞柳嗎?”

羅望低頭:“啊……”

她莫名地難為情,臉都有點紅了。

這一瞬間牛玉萃腦中飛速閃過幾個念頭:俞柳家庭狀況與社交範圍不明、公司收益未知、性格過于沉靜內斂……從表面看,這些和俞柳做人做事低調有關,但究竟是真低調還是藏得深?牛玉萃傾向于後者。還有很重要的一點——

“你确定她喜歡女性?”

羅望:“感覺上是,但是這個我也不可能當面問她。”

牛玉萃:“如果她沒有和女人在一起的打算呢?”

羅望:“你說深櫃嗎?還是結婚?她要結婚早結了,還能拖到三十五?或者已經結婚了?狀态不像。”

牛玉萃無奈:“你倒是都了解。”

羅望窘迫:“沒有啊。”

忽然想起俞柳手捏羅望臉的場景,牛玉萃叮囑:“如果你覺得被騷擾了,一定要告訴我。”

羅望笑着說:“也就你這麽想!別人肯定覺得是我騷擾她。”

牛玉萃心中嘆:就是這樣才危險。

最終,牛玉萃半誘導半說服,令羅望将心裏對俞柳的這點好感和思慮定性為“新鮮感。”

在牛玉萃眼中,羅望簡直是一只不谙世事的純潔小白兔,而俞柳的形象正在向大灰狼靠攏。今天俞柳還叫羅望去爬山,山是多麽不安全的地方,俞柳居心叵測,這件事必須盡快告訴孫芸。牛玉萃心裏的危機感達到前所未有的高峰。

羅望沒有看到牛玉萃越發凝重的顏色,她還在琢磨“新鮮感”。

兩個人各懷心思,沉默下來。直到電視裏插播廣告,牛茵茵敲門問她們在幹什麽,兩人才出去。

這場談話直接導致第二天拍戲時,牛玉萃對羅望幾乎寸步不離,瑣碎事全部差遣侄女。

上午拍的是樹林追逐戲。

此時師姐妹二人從雲岫門逃出不久,身上還穿着雲岫門弟子的服裝。

前面幾個特寫鏡頭都沒問題。到了最後一個跑動的鏡頭,施如蘭白衣醒目,身形矯健穿梭于林間,樹影在她的側臉飛馳而過,年輕的面容透着堅毅,眼神明亮有如星辰,忽聞後方傳來輕微異響,施如蘭警覺回頭——接着一個大馬趴,羅望撲倒在地。

跑在前面的俞柳反應迅速立刻折回來,第一個到她身邊蹲下問:“受傷了嗎?哪裏疼?”

羅望擺手,扶着俞柳的手臂站起來,對着急圍過來的衆人笑着擺手:“沒事沒事,滑倒了,不好意思。”

路線上可能引起演員受傷的東西早就清理過,拍之前又檢查了一遍,羅望不是被什麽絆倒,是鞋底太滑踩到落葉自己摔倒的。

也因為地上鋪有落葉,落葉下面又是土地,她這一下根本沒有受傷。一開始失去平衡時她是想伸手撐住的,随即想到這樣搞不好會讓手臂受傷,幹脆任由身體倒下。倒地時她有意識擡起了臉,妝面保護得不錯,稍微補一補就可以繼續拍。

造型師過來擺弄她的戲服,各部門歸位,準備重新拍攝這一條。

俞柳問:“剛才受了驚,要不要休息?”

羅望說:“真沒問題,你別太小看我,要相信旺仔的選擇。”

俞柳明白她指的是俞勁松,正要接話,牛玉萃拿着保溫杯走來自然地擋在兩人之間,對羅望說:“喝點水壓一壓。”完美切斷話題。

等到上午戲份拍完,大家就在山上吃盒飯。

拍攝的地方雖然在西樓山,但和景區部分——或者也不能叫景區,只是有臺階和觀景臺的那邊——離得有些遠,諸多不便。而且每過一天甚至半天,劇組就要換場地,比起在影視城有固定的休息房間和專門化妝間,外景的條件差不知道哪兒去了。

折疊桌上放着水杯飲料,一圈演員圍在桌邊,各自捧着一盒蓋澆飯,一邊吃一邊聊。

李信話多,一直講等他女兒出生以後要怎麽布置女兒的房間。

羅望聽來聽去,說了一句:“你把這些想法跟你老婆說,她會把你扔出家門信不信?”

在房間裏造個小城堡,隔成兩層,白天在一層看童話書,和小貓咪玩耍,晚上睡在二層的歐式四柱床上,床對着的天花板上還要安裝星空燈——李信的心裏住着一個魔法小公主吧?

想到這兒,羅望轉頭問俞柳:“你在《劍指》演公主,雖然你這個公主沒享受過相等的待遇,但是你的角色氣質符合皇家風度,對吧?俞姐姐你說,你作為公主願意住在這樣的房間裏嗎?”

俞柳很給李信面子,回答說:“在長大以前,我願意住。”

這個回答讓李信恢複了一些自信,但是從他內心深處講,他不太希望自家閨女以後長成俞柳那樣悶悶的,羅望這樣的才可愛。

李信就問羅望:“你在《皇女傳》也演公主,不要問別人,你就說說我設計的這房間怎麽樣,你要是我女兒,你願意住不?”

“我啊……”羅望起先還想着怎麽打擊一下李信,讓他對自己的審美能力有一個客觀的認知,可是當她在腦海裏設想出李信那一套雜亂無章的設計,內心深處卻生出一股羨慕,還有一點悵然。

最後,羅望認真地說:“我願意住。”

作者有話要說: 後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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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1 章

本來, 羅望也有一個追求浪漫的父親。

他比李信更加有審美品味, 會寫詩, 多才又英俊, 有一種恣意灑脫的氣質,是每個女孩子都難以抵擋的甜味毒-藥。

但是太自由的人終究不适合家庭, 即便對羅望的母親和羅望有再多的愛,他也漸漸感到無法喘息。在羅望四歲那一年, 這段婚姻和平結束。

那時候羅望還不叫羅望, 也不理解“離婚”這個詞的含義, 在她看來,雖然爸爸離開了房子, 但是他每天早上送她去幼兒園, 下午接她放學,午休前總會托老師送來親手用彩紙折的小青蛙,小狐貍, 小獅子……生活只是變了一點。

直到五歲時和媽媽遷去另一個城市,她才發現這僅僅是個開始。

羅望五歲的每個周末, 父親都會坐車來和她見面, 六歲母親再婚, 變成每個月見面一次,十八歲考入電影學院,變成每年見面兩次。

上一次見到他是在去年的八月七日,羅望二十四歲生日的前一天,之後她進了《皇女傳》劇組, 到現在已經過去一年三個月。電影拍完就快過年了,今年過年他會回來嗎?

羅望早早開始期待寒冬下雪的日子。

聽外面客廳牛茵茵悲傷難抑的痛哭聲,電視裏應該也正放着下雪的場景。

婉淑公主一敗塗地,被武定帝下令囚禁于京郊一間荒涼的院落,院外既有高牆,又有重重把守,沒有半點逃出生天的希望,院內草木枯疏了無生氣,一如她此刻狼狽的境況。

只有一樹梅花開得好,婉淑站在院中,望着梅樹發怔。

這年冬天異常的冷,有些難熬。聞勉一到天寒就容易生病,今日又下雪了,不知道他怎麽樣。婉淑擔憂一陣,又想起過去的事,不由微微笑了。

院門響動,婉淑回頭看去,只見聞勉舉着傘信步走進來,兩扇門在他身後又合攏了。婉淑恍惚着不知道這是幻覺還是真實。

十年過去,聞勉沒有變化,眉目疏朗,包容溫柔。他走近将傘移到婉淑頭頂,說道:“怎麽雪落在身上也沒有知覺?”

婉淑不覺間已淚盈雙目:“你怎麽來了?”

聞勉低頭望她臉龐:“想見你,就來了。”

婉淑問:“還出得去嗎?”

聞勉笑道:“時刻想見你,我出去幹什麽。”

“哇——!”

牛茵茵嚎啕大哭。

卧室裏的羅望和牛玉萃對臉無言。

半晌,羅望問:“真不去看看?”

牛玉萃:“不用管,繼續說你的問題。”

今晚風大,劇組提前收工,羅望又和牛玉萃談起戀愛難題。

“中午李信說他女兒,我想起我爸——另一個爸爸。他們離婚的時候我還小,沒受到什麽沖擊,但是,你覺得我不想戀愛和這個有關系嗎?”

牛玉萃:“雖然離婚早,但你和他沒有斷過聯系,你又非常敬慕他,可能他的婚姻失敗讓你對戀愛的态度很謹慎。”

羅望點頭。

牛玉萃辯證來講:“但是你知道你和他是不一樣的人,而且說到家庭環境,現在的家庭對你的影響一定更大,你從六歲起就生活在這個環境裏,父母感情一直很好,去年結婚紀念日你爸爸還給你媽媽寫了千字情書不是嗎?”

羅望又點頭。

她的母親是個美人。

二十年前的秋季,羅望的母親來到新學校入職,學校裏某位崇尚愛情不理所有人苦勸說什麽也不将就結婚的三十歲優質大齡文藝青年——羅望後來的繼父,終于等來了自己的真命天女。

一年後,二人喜結連理。又一年後,三口之家新添一口,羅望有了弟弟。

除了不能經常與親生父親見面的缺憾,往前看這二十五年,她的生活裏充滿了幸福。

俗話說“挫折使人成長”,于是她懷疑自己還沒有成長完全。

她将新想法講出來,越說越覺得靠譜:“所以我潛意識裏認為自己還不夠成熟,沒到時候步入下一個人生階段。”

牛玉萃道:“以我對你的了解,你的潛意識裏應該沒有這麽理性的思考。”

羅望:“……”

牛玉萃最後判定:“還沒有遇到非常喜歡的人,或者你的性沖動比較弱。”

羅望:“看來應該就是這……嗯?”

有什麽奇怪的東西混在句子裏了。

放肆悲哭的結果就是第二天牛茵茵兩只眼睛腫得吓人。

到了拍攝地,俞柳遠遠一見,問羅望道:“她的眼睛,昨晚看《皇女傳》哭的?”

牛茵茵正在幫忙搬道具,羅望也看一眼說:“是啊,哭得我都害怕了,婉淑死的時候哭暈過去怎麽辦。”

俞柳:“俞勁松也說太虐。”

羅望看着她的側臉:“你會看這部劇嗎,等劇組殺青以後?”

“會。”俞柳語氣肯定,像是早就決定好了。

“那您記得多給我提意見,幫助我進步。”羅望笑着說。

俞柳轉頭看着她:“你已經很好了。”

羅望心髒空了一拍。

她抹去腦海中的一株萌芽,選擇讓另一個想法成形。

——來自業界強者俞老師的肯定真令人歡欣鼓舞!

羅望笑容純摯,眼神不含絲毫暧昧:“謝謝!”

俞柳隐隐感到哪裏不對:“……不用客氣?”

韓一策示意兩人準備拍攝。

今天計劃拍的是電影中很重要的一段情節——江施二人遭到尋壑門包圍攔截,頑強抵擋,激烈拼殺,在對方一人偷襲施如蘭後背時,江如芷飛身擋劍受傷,接着又強撐幾個會合,體力不支而昏迷。與此同時,榮有義率人趕來支援同門,與施如蘭惡戰,最終全被殺死。

榮有義這個角色性格比較多面。

他是尋壑門劉掌門的第一個弟子,在同輩中武功最高,為人寬厚仁義。他喜歡端正娴雅的江如芷,知道江如芷對他并無男女之情,便一直沒有明說,如果有人當着他的面笑談此事,他會嚴正阻止,讓人不要破壞江如芷的名聲。

他同時也是一個缺乏主見和決斷力的男人。當劉掌門決意讓他帶人去殺江如芷時,他阻攔過,嚴詞拒絕過,但都失敗了,動身時他又退縮,讓師弟們前去,自己躲在房裏,被劉掌門發現,二人爆發沖突。最終,他還是妥協,帶着幾個名義上的幫手,實際上的監工,去截殺他喜歡的人。

如果羅望要選一個男性角色來演,男一柯庭的角色她看不上,男二劉清崇的角色她演不了,反而是榮有義這個角色她最感興趣。

其實說來,男二與男三的戲份差不多,不過劉清崇年齡大資歷深,榮有義又死得早一些,所以韓導把李信排在了第三位。

拍到中午,第一場戲還沒拍完。

韓一策倒不着急,還安撫演員們的情緒說:“不錯不錯,看咱們都快拍到江如芷中劍了,努把勁下午收工争取讓榮有義打上。”

今天的盒飯內容是菜花炒肉、照燒雞腿和米飯,口感都很幹,羅望正艱難地咽着,牛玉萃适時遞上一碗玉米排骨湯,味道清淡鮮香。

這湯一直在保溫壺裏放着,倒出來還是燙的,羅望拍了幾小時的打戲正是熱的時候,牛玉萃就在旁邊用湯勺攪拌讓湯自然散去熱氣,待到溫度不燙又不涼的時候才拿過來。

羅望的保溫壺容積小,放不了多少湯,其他人都沒好意思要,只有李信快速吃完飯,把空飯盒遞向牛玉萃說:“牛姐給我也來點吧。”

羅望笑道:“你管誰叫姐?我牛姐年輕着呢。”

牛玉萃讓他把飯盒放在桌上,倒了半盒。李信吃人嘴短:“是是,大牛妹妹。”

羅望心裏算了一下,壺裏還有一碗湯,問:“俞姐姐你要嗎?”

俞柳的飯還沒吃完,看一眼李信的飯盒,又看一眼羅望的湯碗。

羅望舉碗:“保溫壺只有一只碗,要是不嫌棄,你和我一起用?”

“還有一個。”站在羅望身後的牛玉萃突然說,“你忘了,手提箱裏還有一個你吃水果的碗,我叫茵茵拿過來。”

她說完,扭頭就找牛茵茵。

羅望也覺得分兩個碗比較衛生,經牛玉萃一提醒,挺高興地跟俞柳說:“你放心,那個碗天天洗,很幹淨。”

俞柳笑了一下:“好,那謝謝了。”

俞柳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因為牛玉萃的行為很合理,動機也很正當。

應該是想多了。她又不像有些人花名在外,相反,她的名聲一向不錯。

肯定想多了。

不多會兒,俞柳從牛玉萃手中接過一碗玉米排骨湯,喝了起來。

而牛玉萃則暗自松了口氣,一邊自省剛才是否過度緊張,一邊堅定地認為需要繼續觀察俞柳。

唯有羅望今天心無雜念。

連着兩晚與牛玉萃談心加分析,她心裏的迷霧一掃而光——還什麽事都沒發生呢,現在考慮那些飄渺的事情太早,不切實。

吃完飯,拍攝繼續。

或許是吃飽飯有幹勁,下午的拍攝速度提了起來。江如芷擋劍的鏡頭完成後,接下來幾個打鬥鏡頭都沒有浪費時間,順風順水拍到江如芷昏迷倒地,榮有義出場。

劇組買的血包質量上乘,俞柳閉目躺在地上,腹側開出一片逼真的血色,羅望只是站着看一眼就覺得雙手冷得要顫抖。

韓一策發現羅望狀态正佳,及時喊了開始。

那偷襲一劍施如蘭原本能夠躲開,但是江如芷不知道。為了給師妹創造生機,江如芷中劍後不顧傷口,燃盡餘力殺敵,終于昏倒。

見這一幕,施如蘭又駭又怒,揮劍擊退尋壑門弟子,護在江如芷身前。

存活的六名尋壑門弟子見到率人趕來的榮有義,也暫且退卻,圍在其身邊,人數倍增,士氣高漲。

施如蘭緊盯榮有義,開口問道:“你要殺我師姐?”

榮有義眼中露出掙紮,道:“我……若你們随我回尋壑門,我一定求師父保全你二人的性命。”

師弟們震驚,聲聲說這兩人殺死十餘尋壑門弟子,不可放過!

榮有義額頭青筋迸出,大聲道:“夠了!”

劉掌門與榮有義情同父子,榮有義說話分量極重,他一聲吼,餘者皆安靜下來。

榮有義心中疲憊苦楚,說道:“我們堵截在先……”

地上橫躺着的屍體讓他無法說完這句話。

他不再朝下看,沖施如蘭道:“只要你肯束手就擒,我以項上人頭發誓,盡快為江姑娘治傷。”

頓了頓,他聲音稍低一些:“她傷得不輕,不能再拖了。”

施如蘭冷笑一聲,目光緩緩掠過面前這些人。她已看清楚榮有義的為人,不屑多費口舌。

“若我不答應呢?”

說完這句,施如蘭如一道殘影,倏忽間貼近榮有義,在他反應之前折身向右,身體彎成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劍如浮雲不可捉摸,頃刻抹過一名弟子的脖子。那人連聲音都來不及發出便失了性命。

一擊得中,她卻不撤走,足點樹幹上行兩步,在空中後翻。

借力兩百七十度後翻落地,這個動作羅望練習了不下百次,蹬牆閉着眼睛都能做,蹬樹睜着眼睛從來沒出錯。

羅望動作快到抓不住,一個漂亮的後空翻,左腳先落,穩住重心……沒穩住!右腳落地輔助支撐……腳滑了!

圍觀的劇組工作人員只看見她兩百七十度空翻點地緊接一個九十度原地後摔,手腳朝天一聲“啊!”就已經躺在了樹下,臀部正砸在剛才腳的落點。

原本躺在地上的俞柳眨眼間翻身而起,跑向羅望:“你怎麽樣?摔到骨頭了嗎?”

羅望疼得臉都扭了:“屁股疼!尾巴骨疼!”

現場一片忙亂,兩個掌握包紮和急救知識的劇組醫生擡着擔架過來,将羅望翻個面轉移到帳篷裏檢查,牛玉萃立刻跟進去。

羅望被放在兩張桌子拼成的床上,面朝下趴着小聲哼哼,牛玉萃一聽見眼睛就濕了,兩手緊握,心焦難耐,又不敢出聲打擾。

兩個人其中的女醫生隔着戲服開始在羅望身上一邊按一邊問,牛玉萃連忙去放帳篷的簾子,才看見俞柳居然也跟到裏面了。

牛玉萃愣了一下,這會兒不好說什麽,便默默放下簾子,站得離羅望更近了一些。

檢查之後,又等了十多分鐘,羅望說尾椎骨疼痛減輕了,那女醫生才松口氣:“應該沒傷到尾椎骨,就是摔到肉了。”

牛玉萃這才撩開簾子,對外面說了。

俞柳站在羅望頭的側邊:“應該去醫院再檢查一遍,半天時間劇組等得起。”

羅望轉過臉,眼睛往上看她:“李信在影視城摔的那一下比我疼多了,休息好了人家繼續拍,我也行。反正骨頭沒事,忍忍就過去了。”

俞柳的眼睛順着後腰往羅望的屁股溜,可能就因為屁股又翹又彈,頂住了,所以沒摔到骨頭。

這時牛玉萃手裏不知道怎麽變出一張鮮豔的小毯子,把羅望的臀部蓋住了。

俞柳擡眼看她,兩人視線交彙,一瞬又錯開,沒有漣漪。

羅望在帳篷裏待了半個小時就出去了。

她是自己走出去的。坐在帳篷外的李信起立鼓掌,帶起一連串掌聲,弄得像歡迎戰鬥英雄,羅望臉皮再厚也覺得受不住,趕緊擺手說:“我沒事了,可以繼續拍。”

韓一策說:“需要休息就休息,後面還那麽多打戲,不用急這一天,磨刀不誤砍柴工嘛。”

羅望:“我真的可以,要不我先試一段?”

話音一落她就疾奔向李信,李信吓了一跳,還沒說話,羅望腳尖一旋已經轉了方向,接着上身後仰扭轉,伸出食指作劍,對着韓一策的脖子一劃。

韓一策頸間一涼,沒話說了。

這是羅望摔倒之前的一套動作,難度算是比較高的,她能做出來這個,後面的動作自然也能完成。

羅望說:“鞋底好像還是滑,能不能加工一下?”

這是服裝和道具的活,有人要走了她的鞋子去改進鞋底,增大摩擦力。

韓一策:“你現在沒鞋,坐着歇會兒吧。”

羅望笑笑:“我還是站着歇吧。”

韓一策心底對她剛才試演的狀态十分滿意,因為要忍疼,羅望的表情比之前多一分強橫,這感覺比剛才還好。但這話不能說,他只能勸羅望休息,好在羅望夠敬業。韓一策偷着樂。

等鞋子拿來,羅望馬上進入表演狀态,站好位置。

第二遍,大家都很緊張。

施如蘭一擊得中,她卻不撤走,足點樹幹上行兩步,後翻落地出劍再殺一人。完美!然後她退回到江如芷身旁,問榮有義:“你要殺我?”

榮有義渾身發抖,臉色變了又變,最後看一眼地上的江如芷,終究說不出一個“是”字。

施如蘭問:“尋壑門為何追殺我們?你不說,我就繼續殺。”

榮有義面有痛色,眼球暴突,喝道:“布陣!”

可惜他已錯失先機。

施如蘭搶先殺去一人破壞了陣形:“十。”

榮有義不說。

“九。”

“八。”

“七。”

榮有義不說。

此時剩下的只有榮有義和他帶來的那六人。

榮有義沒有見過雲心劍法,空有一身武功,卻最多削斷施如蘭幾根發絲。

如果單打獨鬥,施如蘭不見得能打過榮有義,但是這人猶豫不決,心志不堅,施如蘭找準要害,一步一步擊潰他的精神。

殺剩榮有義和另三人,施如蘭停手了。

“你現在說,我便各廢去他們一只手,放他們走。”

雲心劍法其實不是至高武功,但它飄忽多變,沒有規律可尋。如果江如芷來練,這套劍法會如雲如煙,美如幻境,但此時此刻,施如蘭心中邪祟破殼而出,控制不住,這套劍法便似鬼似魅,讓尋壑門弟子膽寒心悸。

面對這樣的對手,榮有義的信念轟然崩塌,眼神渙散,欲哭無淚道:“我說……我說!你二人中,有一位公主,公主是……是開啓寶藏的關鍵,只要殺了公主,不讓皇室開啓寶藏,就能結束民不聊生的景況!我們是為天下蒼生着想……”

他聲音忽高忽低,仿佛入了魔障。

後面那些自欺欺人的話施如蘭不在意,她信守承諾,挑斷那三人的手筋,待他們跑遠,她走到榮有義身邊,不怕他出手,輕聲對他說:“我是裘素衣的女兒。”

看到榮有義目光集中了,施如蘭将聲音壓低,像一條線鑽進榮有義的腦子:“江如芷是公主,舉起你的劍殺了她,你就能向師父交代。”

榮有義舉起劍,越過施如蘭,慢慢走向地上昏迷不醒的江如芷。

一截血劍自榮有義的胸口鑽出。

施如蘭站在他身後,哼笑:“死不足惜。”

榮有義“光榮”!

連韓一策都沒想到今天能拍完,天将将要黑,時機抓得正正好。韓一策看了一遍回放,确認沒有瑕疵,大聲說:“好!過!”劇組一派歡騰。

李信提前殺青了。

劇組收拾東西趕回酒店,給李信熱熱鬧鬧辦了個殺青宴。

李信受到好幾個壓驚紅包,笑得看不見眼睛,不停說“謝謝”。

瞅着空隙,羅望找到牛茵茵,給她房卡讓她去套間看《皇女傳》。

牛玉萃看見了,給了羅望一個嗔怪的眼神,羅望嬉皮笑臉,跑去起哄讓李信喝酒。

李信更想不到今天能殺青,喝了酒興奮得不行,拿手機跟老婆視頻要麽麽噠,被老婆很嫌棄地挂斷了。

他訂了明早的飛機,最遲中午就能回到家裏。說起家,他又産生一個靈感,他想把客廳牆壁塗成森林的樣子,在客廳一角搭建一截粗壯樹幹的模型,中間掏空做樹洞,女兒有心事的時候可以窩在裏面。

李太太可真不容易。

散席後,羅望和牛玉萃一起回房間。

韓一策今天對羅望一陣猛誇,羅望一激動,也喝了點酒。

推開門,房間裏燈光昏暗,牛茵茵坐在沙發上一邊抽泣一邊抹淚一邊擤鼻涕,非常忙。

電視裏正在唱片尾曲,牛茵茵盯着屏幕沒有發現她們進來。

羅望:“噓——咱們小聲點別打擾她。”

牛玉萃皺眉:“等片尾曲唱完我帶她回去。”

羅望拉她的手輕輕搖晃:“你別老是這麽公事公辦嘛。”

俞柳路過門口,停住腳步:“你們在幹什麽?”

羅望看見她,松開牛玉萃的手小跑兩步,到她身邊并列,對門裏牛玉萃說:“我到俞老師房間裏探讨一下表演技巧,你好好安慰茵茵,不用着急走,我很晚才回來。”

說完,羅望轉頭看着俞柳。

牛玉萃也将目光對準俞柳。

俞柳靜立兩秒,握住羅望的手腕:“走吧。”

牛玉萃看着她們消失在視野,聽見隔壁“啪嗒”一聲關了門。

“……”

很晚才回來?

作者有話要說: 前面欠了兩章,這章六千字還了一章,還有一章。

感謝大家的評論,感謝塗塗、米桑桑、莫方抱緊我、晚飯只吃一碗飯的地-雷!感謝不斷跳坑的火-箭-炮!=3=

營養液我一直沒去看過,等有空也整理一下感謝名單發出來,謝謝大家的灌溉呀!

後天見~

☆、第 32 章

坐在沙發上, 羅望四處看了看, 發現這裏和隔壁她房間的擺設一模一樣, 興致缺缺收回目光。

俞柳走來将一杯水放在她面前的茶幾上。

“謝謝。”玻璃杯身體細長, 羅望雙手握住,感覺到暖和的溫度, 喝一口,熱水由喉嚨滑入胃裏, 有一種踏實感, 她舒服地嘆了一聲。

喝了酒的羅望比平時安靜許多, 反應也不那麽靈敏,顯得有點呆。

俞柳坐在她身邊, 之間隔着一個不存在的人的距離, 拿起搖控器:“看電視嗎?”

“好。”

電視屏幕亮起來,聲音填充了空間,俞柳不快不慢換着臺, 心裏拿不定二十來歲的女孩喜歡看什麽。這個時間,各臺的電視劇放完一輪, 有的繼續放另一部電視劇, 有的在播綜藝節目。

俞柳不常看電視劇, 綜藝節目更從來不看,因此心裏沒數,換來換去,總算看到一個眼熟的:“這個看嗎?”

羅望一擡頭,看見了門冬。

今天周日, 最新一期《可能轉變》正在播出。這家電視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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